“九爺你和他廢什麽話,抽了紅簽不認,我們福壽會可沒有這種孬種!”“就是,九爺,隻要你一句話,兄弟們就把他扔海河!”“扔之前先把那身衣服扒了,我怎麽看怎麽別扭!”應九爺一抬手。弟兄們瞬間閉嘴。池映雪歪頭,好奇地看應九的手,他已經見識過兩迴了,完全有理由懷疑,對方手上有個“靜音鍵”。“為什麽挾持海雲隆?”應九爺忽然問。池映雪慢了半拍,才反應對方過來是在和自己說話。“我不能死。”“不能?”應九爺微微挑眉,通常應該都是說“不想”吧。“我死了就不能交卷了。”“交卷?”池映雪對於“總重複他最後幾個字”這樣的聊天方式,沒了耐心,單方麵認定,他倆不適合對話交流。應九爺也發現了,順著對方的話茬聊,是個死胡同,直接又扯迴了最開始的話頭:“你當時離我更近,為什麽舍近求遠,去劫持海雲隆?”池映雪聳聳肩:“我不願意償命,你理虧,我劫持他,他折麵兒,他不找你計較,你也別四處傳播,這事兒就稀裏糊塗過去了。我要是劫持你,你就是既理虧又折麵兒,他能滿世界替你宣傳去……”一口氣說到這兒,池映雪忽然恍惚了一下,聲音隨之停住,就像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應九爺沒注意他的異常,倒是難得目露讚許:“你小子,以後就跟著我吧。”池映雪沒聽見應九的話,他現在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自己的心跳。剛剛那樣流利給出迴答的,真的是自己嗎?那樣清晰的思路,那樣精準的眼光,那樣殺伐決斷的行動力,明明……更像閻王。他是一個最討厭想事情的人,因為一旦腦袋清晰了,很多不願意迴憶起的東西,也都跟著來了,所以他總是能懶就懶,能混沌著就混沌著。緩緩抬起手,摸上心口,池映雪在規律的跳動裏,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和池卓臨開的那個玩笑,可能是真的——閻王沒走,隻是換了一種方式,陪著他。“喂,九爺可給你臉了,別給臉不要臉!”旁邊不知道誰,伸手過來推了一把。池映雪迴過神:“嗯?”應九爺仰望霧蒙蒙的夜空,輕輕唿出一口氣,才重新看向池映雪:“我說,你以後跟在我身邊吧,別當貓五了。”職業生涯的轉折來得太快,池映雪有點跟不上:“那當什麽?”應九爺:“五爺。”池映雪:“你是九爺,我是五爺,那我不跑你前頭去了?”應九爺:“小——五爺。”池映雪:“這個好,顯年輕。”應九爺:“……”福壽會兄弟:“……”——福壽會底層混混兒貓五,升遷了,在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九爺,”抬著屍體的兄弟,問,“現在怎麽辦?”應九爺和程老太爺打過照麵,眼下已認出了屍體,沉吟片刻,道:“去程家。”……兩條巷子外的大道上,追丟了“程老太爺”的吳笙和錢艾,迎頭碰上一支僧侶隊伍。一問,是去程家為明天的接三做法事的。第161章 線索吳笙和錢艾正好也要迴程家, 於是便和僧侶隊伍走到了一路。帶著眾僧侶的是掛甲寺主持,嚴一法師。不是什麽人家都請得動掛甲寺主持的, 但程家是津門大戶, 白事自然也要辦得有裏有麵。“事情就是這樣, 不知法師怎麽看?”吳笙在表明身份並成功和僧侶隊伍同行後,便將程老太爺“詐屍”的事情, 講給了嚴一法師。嚴一法師鶴發長眉,精神矍鑠, 目光睿智,然那睿智深處,是平和:“身死因緣滅。”他隻說了這五個字,便不再開口。身死因緣滅?所以再出現的任何事情就和程老太爺無關了, 是這個意思嗎?這是在暗示, “詐屍”是活著的人搞的鬼?還是說並沒有什麽暗示,純粹隻是從佛家角度的一句陳述?吳笙腦袋裏一時間冒出許多“解讀”,但究竟哪個是正解, 他下不了定論。身旁的嚴一法師目視前方,專心趕路,顯然已不打算說更多了。不知為什麽, 吳笙總覺得嚴一法師那雙眼睛裏,除了智慧、平和, 還藏了一些別的東西。但他道行太淺,對著一個活的年頭是自己二倍還要多的老僧人,實在無從窺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