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果然暗下來了。前所未有的黑,吞噬著每個人的五感。徐望在黑暗中繼續調整唿吸,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戰場,下一秒,腦內忽然一陣刺痛!不是生理性的那種疼,是精神上的。仿佛電流劃過大腦,整個思維世界忽然湧入了超負荷的能量,所有的記憶被攪亂,就像一個不速之客進了記憶超市,將那些按時間按類別整齊排著的記憶,毫無規律地拿下來,放到一個籃子裏,然後又將籃子砸爛!近期的,久遠的,快樂的,悲傷的,一個疊著一個的記憶,如同被搗碎的水果,汁液飛濺,彌漫出炫目的、妖冶的光彩,再看不清楚,分不了虛實。第132章 四合院癲狂的記憶破碎最後, 徐望看見了已經去世的母親的臉,那是整個過程裏, 唯一清晰的畫麵。母親笑著, 時光定格了她最美的一刻。徐望醒了。暗格已經重新出倉, 視野所及,都是純白的天花板。他有些茫然地坐起來, 摘掉頭盔,忽然覺得臉頰有些涼。抬手一摸, 濕的。他……哭了?“你也做噩夢了?”隔壁傳來錢艾聲音。徐望轉頭,自家隊友和自己一樣,也從暗格裏坐起來了,這會兒正雙手搭著暗格邊緣, 似已“等候多時”。“我沒做噩夢。”徐望實話實說, 不想一開口,就嚇著了,自己的聲音啞得厲害。“得了, 眼圈都紅成這樣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錢艾擦把臉,唿口氣, “我也夢見了。”徐望問:“夢見什麽?”錢艾說:“我爸做買賣賠得傾家蕩產那會兒唄,天天債主上門, 我放學都不敢迴家,就滿大街瞎溜達。”徐望知道錢艾怕窮,摳門, 他這“愛錢”的名聲,高中就打響了。但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錢艾都沒提過背後這些事。“你呢,”像是想盡快結束自己的故事,錢艾忙不迭問,“你夢見啥了?”徐望沒和他遮掩,坦白道:“我媽。”錢艾怔住,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後悔問了。徐望不知道他家的事,因為那事發生的時候,他還上小學呢,到了高中,早時過境遷。他卻清楚徐望媽媽去世的事。看著錢艾恨不能自抽一耳光的表情,徐望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連忙幫自家隊友釋懷:“我沒事,真的,我沒和你撒謊,不是噩夢,就是看見我媽了。”雖然徐望自認說的是真話,可他的紅眼圈以及沙啞的聲音,實在很削弱說服力。氣氛有些尷尬,幸好,對麵牆壁上,吳笙的暗格出來了。同徐望和錢艾一樣,他也是茫然著坐起,木木地摘下頭盔,但很快,目光就重新清明。對上兩雙滿是詢問的眼睛,吳笙蹙眉不太確定道:“我好像……做了個夢。”徐望和錢艾一起點頭,幫他蓋章:“我們都做夢了。”說是做夢,其實更像是記憶被人粗暴地窺探、搗毀過一遍,那種大腦被侵犯的痛苦感,甚至比夢境帶來的更強烈。“它是不是故意讓我們夢見最難受的東西?”錢艾吃了剛剛的教訓,沒再追著問吳笙的夢,隻猜測著咕噥,“這就是這一關的內容?”“說不好。”吳笙抬手臂,貓頭鷹頭裏,沒有任何新的提示信息。徐望看向吳笙旁邊的牆壁,那裏有兩個暗格,躺著況金鑫和池映雪,但現在,一個人都沒出來。疑惑從他心中慢慢浮起。如果真是像錢艾說的,暗格讓人夢見最難受的過往,池映雪久久不出,尚可以解釋為他的過往太複雜,可能傷痕也太多,並不像他們這樣容易醒來,那況金鑫呢?徐望實在想不出陽光燦爛的況金鑫,能有什麽慘痛記憶,揪著他不放。“嗡——”低頻率的震動聲裏,況金鑫的暗格彈出。他緩緩坐起來,卻沒有第一時間摘頭盔,茫然定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像人醒了,靈魂還在夢裏。“小況?”徐望擔心地輕喚。沒用。和況金鑫相鄰暗格的吳笙,伸手過去,緩緩搭在他肩膀,不動,隻放著。況金鑫的身體輕輕顫了一下,終於,抬手摘掉頭盔。“我夢見我爸媽了。”不用任何人問,他就開了口,聲音比徐望還啞,睫毛被淚水打得濕漉漉的,下顎還掛著滑下來的淚珠。徐望、錢艾、吳笙怔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我一直沒告訴你們,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低下頭,似乎對於這些“隱瞞”有點過意不去,“車禍,爺爺奶奶和我講的……”“但是剛才,我夢見了車禍現場。”他忽然又抬起頭,眼中雖仍有往事的悲傷,更多的卻是專注當下的疑惑,“不是真的車禍現場,是我一直以來想象的那個。”“想象?”吳笙覺得自己似乎能抓到些什麽了。“對。”況金鑫點頭,“剛知道父母事情那幾年,我經常會克製不住去想當時的情況,剛剛我夢見的就是那些。”吳笙思索片刻:“會不會這些其實就是你的記憶……”他斟酌著用詞,盡量不提事件本身,“隻是你那時候太小,自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