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章上前,想看他情況,結果那人隻在地上坐了幾秒,可能是意識到身上繩索鬆了,忽然彈起,一溜煙跑到香案底下,藏得那叫一個隱蔽。孟章莫名其妙,聽著汽車聲,那幫人該是跑遠了,索性停了地動山搖。三教殿迴歸寂靜,孟章抬手,一拂袖,倒下的香爐、火燭恢複原貌,剛才的狼藉再沒半點痕跡。“你藏那裏做什麽?”孟章落地,現出真身。“誰、誰在說話?”供桌底下,傳出牙齒打顫的詢問。孟章哭笑不得:“出來不就知道了。”“不。”桌底下的人堅持,“萬一還有餘震呢,躲這裏最安全!”“餘震”是什麽?孟章記住這個新詞,準備以後再研究,之後上前兩步,來到供桌麵前,蹲下來。桌底下的人嘴唇都發白了,整個身體抖得厲害,胳膊上血糊了一片。就這狀態,和他對視的瞬間,這人竟然愣了,半天,說出一句:“你頭發好長。”孟章怔在當場,忽然就不知道說什麽了。良久,他才找到自己聲音:“不疼嗎?”桌底下人一怔,似終於找迴三魂七魄,倒吸口冷氣,嗷一嗓子嚎出來:“疼啊——”“疼死了——”“他們不是人——”“王八蛋——”孟章忍住捂耳朵的衝動,朝鬼哭狼嚎的npc胳膊上,輕輕吹了一口氣。傷口和疼痛一並消失,隻剩血跡,證明壞人曾來過。桌底下的人一臉不可置信,先試探性地輕戳一下胳膊,發現不疼,還不行,又用力拍幾下,真不疼,這下開心了,一臉驚奇地問他:“你是神仙嗎?”四目相對,空氣突然安靜。孟章醞釀半天,發現能答的,就這一個字:“……是。”他所有的從容,所有的仙風道骨,在這樣完全摸不著節奏規律的交流裏,蕩然無存。“剛才的地震也是你弄的嗎?”“……”“就是山搖地動,”看出他好像不太懂,青年在桌底下逼仄的空間,依然堅持雙手比劃外帶聲音模擬,“剛才那個咣當咣當稀裏嘩啦啊啊啊——”孟章艱難咽了下口:“……嗯。”青年眉目舒展,給了他一個毫無保留的燦爛笑容:“原來這世上真有神仙,還這麽帥。”不知為什麽,看見他笑,孟章也忍不住嘴角往上。“我叫小丁。”青年雙手合十,焚香叩拜似的,“謝謝神仙救我。”“我叫孟章。”情不自禁,他也報出了自己的名。小丁意外:“神仙也有名字?”孟章:“……嗯。”小丁皺眉看他:“神仙,你為什麽總是‘嗯’?”孟章:“……”小丁:“完了,連‘嗯’都沒了。”孟章神君從來沒有這麽被動過,他決定搶迴交談的主導權:“你也是賜福者嗎?”小丁茫然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我能出來嗎?”“你不是擔心‘餘震’?”詞不懂,但話,孟章可是記得清楚。在低矮桌案底下,歪了半天頭的小丁,可憐兮兮皺起臉:“擔心,但是脖子好酸……”孟章沒好氣地把人拉出來,小丁上下左右動了半天腦袋,舒服了:“你剛才問什麽?”“你是賜福者嗎?”孟章歎息地又重複一遍,仙途第一次覺出疲憊。“不是。”小丁堅定搖頭,搖完問,“賜福者是啥?”孟章:“……”雨下了一夜,仙君也和小丁“秉燭夜談”了一宿,終於弄明白了,小丁雖不是香客,但也不是他這樣的賜福者,如果非要說,小丁應該是“賜車者”,一旦遇上香客,就要掙紮一番,再讓對方把車搶過去。同時,孟章也了解到,這座城市裏還有許多人,和小丁一樣,努力生活在喪屍的重重圍困中。夜,是這個城市最危險的時刻,商店被砸,鋪子被搶,屍群橫行,血流成河。但白天,這些痕跡都會淡去,店鋪重開,大部分喪屍蟄伏,城市裏的武裝力量上崗,所以人們的生活,還可以照舊。“迴城北上班?”聽見小丁要告辭,孟章忽然有點舍不得,“你不是死也不去城北嗎?”“那是晚上,白天就沒問題啦。”小丁擔憂地看了眼袖子上的血跡,“就是來不及換衣服了,領導肯定要罵我。”孟章迴憶一下見過的香客們,挑了個他看著最順眼的,抬手輕輕一揚,小丁從頭到腳,換上了和那位一模一樣的幹淨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