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顧無言兩秒,被剝奪了唯一樂趣的吳軍師,轉身可憐巴巴地迴了駕駛艙。圍觀全程的錢艾總算找到機會發表感慨:“這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上高中那會兒他把你治的死死的,現在倒反過來了。”徐望懷疑他倆過的不是同一個三年:“那時候我個頭比他還猛一點吧,不說我一個打他倆,至少也是勢均力敵。”錢艾不認同地直搖頭:“你不能光算武力,你得加上智力。”徐望:“……”毫無傷害隊長自覺的錢艾,忽然環顧四周,疑惑道:“天是不是黑了?”徐望愣了下,抬頭看天,果然。茫茫大霧,能見度和光線本就不好,但先前遇見茅七平的時候,整體視野還是個“不太明亮的白天”,可現在,烏雲密布,就在他們抬頭的片刻功夫,烏雲成了黑雲,幾乎透不下一絲光亮,連四周的霧氣都被攏進這晦暗裏,再看海上,隻剩一片黑茫茫。“小況,還能看見燈塔嗎——”駕駛艙裏傳來吳笙的詢問。“可以,”況金鑫貼著望遠鏡,看得真真,“燈塔是亮的,現在反而更明顯。”“好的,盯住了——”“沒問題,跑不了!”一個掌舵,一個瞭望,這倆人倒成了默契team。徐望和錢艾互相看看,不用言語,自覺分開,一人守住一側甲板欄杆。隨著四夥伴分工徹底明確,海上也愈發寂靜下來,帆船前行的破水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甲板上忽然升起一團光亮,在愈發黑暗的天空底下,溫暖醒目。瞭望海麵的徐望、吳笙、況金鑫不約而同從各自的位置迴頭,就見錢艾跟自由女神像似的舉著單臂,不過沒拿火炬,因為人家一攥拳頭,就是個小火球。“還能控製火焰的範圍?”徐望以為無敵風火輪隻能是全身著火呢。“何止範圍,還能控製大小!”錢艾其實也是剛發現這個事情,於是興致勃勃給隊友們展示,“看,火大了吧,哎,火又小了,你們是喜歡篝火晚會的氛圍,還是喜歡燭光晚餐的情調,盡管提要求——”徐望:“……”吳笙:“……”況金鑫:“……”看著火苗忽大忽小、玩得不亦樂乎的隊友,聲望金三位同學既沒感覺到篝火的熱烈,也沒感覺到燭光的浪漫,唯一能聯想到的,隻有燃氣灶,還是供氣量極不穩定的那種。如夜的海麵上,忽然飄來歌聲,低吟,婉轉。像一個女子在用異族語言,輕哼慢唱,音符穿過厚厚的晦暗迷霧,來到船上,來到航行者們的耳邊,帶著海水的潮氣,帶著霧靄的氤氳。錢艾迅速熄滅了火。帆船隨之融入黑暗的保護色。堅守著各自崗位的四夥伴,收斂心神,警惕起來。【先向正北,待遇見第一個水怪後,再向燈塔直線航行。】這是茅七平給的攻略,而現在,已朝正北駛了不短時間的他們,也該遇見這第一隻水怪了。船隻徐徐前行,輕柔的海浪裏,淺吟低唱愈來愈清晰,愈來愈嫵媚。四人心裏的那根弦,繃到了極點。突然被襲擊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會有鬼,卻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冒出來,那種焦灼難捱的等待。錢艾有點熬不住了,他一手抓著欄杆,一手攥緊從吳笙那裏繼承來的長矛,手心已被汗水浸透。一害怕,他就想說話,就像獨自在黑暗的樓道裏走,總想拿手機放點神曲壯膽似的:“你們看過加勒比海盜沒?有一部裏麵的美人魚,就是用這種歌聲,誘殺水手的。”窒息般的寂靜被打破,背對著他的徐望也短暫舒口氣,稍稍鬆了鬆已經有些發麻的、握著斧頭的手:“你的意思是這個海怪是美人魚?”“也可能是水妖,”錢艾想得很全麵,“就是那種外表特別美豔的女海妖,溫柔,神秘,危險,一邊緩緩地親吻著你,一邊在撫摸和纏綿中殺死你……”徐望:“……”明明挺兇殘的事,為什麽經隊友這麽一描述,就怎麽聽怎麽像情趣活動=_=“前麵有光!”負責瞭望的況金鑫,大部分時間都在盯著燈塔,但時不時也掃一下全局,這一掃,就看見了那抹迷霧中的微光。徐望和錢艾一起跑到船頭,抬眼望去。就在船前進的方向,大概幾十米的距離,一點昏黃的帶著暖意的光,映出了巴掌大的一團亮。“提著燈籠的女海妖。”錢艾目視前方,十分篤定,“日本怪談就總有這樣的妖怪,雪夜,和服美人,提著燈籠,在山野人家敲門借宿。”“……”隊友的涉獵麵太廣了,徐隊長接不上話題。“要真是美女,你說我燒還是不燒?”錢艾徹底陷入真情實感的苦惱。徐望在黑暗中,白眼快翻上了天:“你不燒她,她就弄死你。”錢艾也知道這個理,但:“下不去手啊——”說話間,船和那抹光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近到已可以微微看見那發光的物件。還真是一個精致的小燈籠。燈籠頂端延伸出一條很細的帶著弧度的長線,就像有人用這一根硬絲挑著燈籠,而長線的另一端,連同挑著它的人,一並隱沒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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