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望沒任何異議,就是單純的不太理解:“為什麽我是人最多最雜的經濟艙?”“你們今天怎麽都愛問這麽簡單的問題,”吳笙一臉莫名,“你話癆,語速快啊。”錢艾轉身,默默走向頭等艙,以免被體育委員抓到他臉上欣慰的笑容——原來不是他一個人被班長折磨,那他就平衡了。就在心境開闊的錢艾穿過商務艙,被蹬了一腳的吳笙走到經濟艙盡頭,後悔隻蹬一腳的徐望也前進到經濟艙前半部的時候,機尾紫圈內的小帥哥忽然大聲提醒:“發現苗頭不對趕緊結束談話,不要留戀——”他真是卯足了勁喊的,別說錢艾隻走到商務艙,就是進了頭等艙,怕是還能聽見。徐望是聽得最清楚的,也是對提醒中的“擔憂”感受最強烈的。但這是來自對手的擔憂,真假虛實就比較微妙,而且他們也沒更多的時間耗在那幾位身上了。不過小心謹慎總是沒錯的,且聽且行吧。第17章 頭等艙頭等艙。這是整架飛機最安寧的所在,空間舒適寬敞,空氣通暢清澈,座椅可180°放平,座與座之間絕不會彼此打擾。錢艾走進去的時候,四位乘客裏,兩位都在躺平的座椅上睡著。全部放下的遮光板讓這裏蒙上一層靜謐,先前的廣播消除了他們最後一絲驚慮,此刻正夢得香甜。第三、第六兩個位置應該有人,但現在是空的——前者是吳笙的座位,後者不知道是誰的,座位也已經放平,但上麵隻有毛毯,不見人。順序第一號座位和第二號座位,則是唯二沒睡的兩個姑娘。一個過耳短發,鬼馬精靈,百無聊賴地擺弄著空水杯,其實已經半睡不睡了,隻是沒放倒椅背,依然坐在那兒,時不時點一下頭,哈欠連連;一個長發及肩,戴著眼鏡,側臉文靜秀氣,正低頭安靜地看著電子書。時間有限,錢艾也顧不得什麽開場白,直愣愣湊到短發姑娘那裏,努力扯出無公害的笑容:“你好,你知道炸彈的密碼嗎?”姑娘嚇一跳,猛地抬頭,徹底精神了,整個身體恨不能縮進座椅靠背裏。錢艾一看自己的身板都快把人罩住了,連忙後撤一點,減少些壓迫力:“姑娘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我就想問一下你知道炸彈的密碼嗎?”短發姑娘驚魂未定,但總算迴神,疑惑地問:“炸彈不是被拆完了嗎?”廣播裏說兇徒已被抓住,炸彈即將拆除,而現在過去二十來分鍾,聽見廣播的旅客們自然就默認炸彈危機已經解除了,這個邏輯沒毛病。錢艾答不上,總不能說那是騙你的吧,沒準更節外生枝,於是也顧不得生硬不生硬了,直接尬轉話題:“我逗你玩呢,炸彈早拆了,嗬,嗬嗬,你叫什麽名字呀?”正常世界裏,女孩兒八成就要一皮包甩過來,罵一句“你有病吧”。但這裏是“鴞”,隨著錢艾改變提問,女孩兒竟也無縫切換,瞬間化驚恐為燦爛笑靨:“趙一。”這名字好記。“你這是坐飛機出來旅行啊,上學啊,探親啊,還是迴家啊?”心裏焦灼算著時間,聊天卻隻能循序漸進,錢艾簡直急死。不料對方卻活潑一笑,露出貝齒:“工作。”錢艾對這答案毫無準備,脫口而出:“我還以為你是學生……”不是他眼神差,實在是這姑娘看著年輕,頂多十七八歲的模樣。“噓,”姑娘忽然四下張望,大眼睛靈活地轉,確認沒人注意到這邊,才神秘兮兮地湊近錢艾,小聲說,“告訴你個秘密,我其實是個魔術師哦。”錢艾心裏一萬個不信,但隻能順著話尬聊:“那你能變出炸彈密碼嗎?”“這個真不行。”趙一倒是痛快搖頭,臉上洋溢著活潑的笑,分明還是當錢艾開玩笑,“不過我可以變出這個哦,”她話鋒一轉,手上杯子不知怎的一翻,竟然就成了一個紙杯蛋糕!金黃色的蛋糕,上綴一點純白奶油,冒著絲絲剛出爐的熱氣和香甜。“送你。”趙一笑眯眯地將小巧蛋糕遞給錢艾。錢艾在心裏不住地提醒自己“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食物”,但手和嘴揭竿而起——拿過來,塞進去,嚼一嚼,咽肚裏,行雲流水,一氣嗬成。身心熨帖裏,錢艾相信她是個魔術師了。短發姑娘似在錢艾的滿足裏也收獲了滿足,悠然一歎,打開遮光板,托著下巴欣賞窗外白雲。密碼和這個趙一姑娘沒關係——蛋糕香甜的餘韻裏,錢艾堅定地做了判斷。這一次有了經驗,他在座位旁邊站定,微微欠身,跟空乘似的,禮貌出聲:“不好意思,打斷你看書了,我叫錢艾,你叫什麽名字?”眼鏡姑娘微微轉頭,並沒設防,客氣給出迴答:“錢二。”得,還是本家。“你坐這趟航班不會也是要去工作吧?”不想隨口的打趣,竟惹得姑娘垂下眼睛:“旅行。”她的歎息很輕,卻透著悲傷。錢艾愣住,不必再刻意想,循著感覺很自然發出疑問:“旅行,不是應該高興嗎?”姑娘笑了下,嘴角卻是苦的。“分手旅行。”錢艾聽過分手後的散心旅行,但這個“分手旅行”,是個什麽新概念嗎……“自己?”“不啊,都說了分手旅行,當然是和男朋友。”他就知道是個新概念!!!“那個就是他,”姑娘一指旁邊,也就是順序第四號位置,溫柔一笑,“我們說好了,旅行結束就分手。”錢艾原本還嘀咕吳笙這座位不好,正隔在人家小情侶中間,那不成銀河了嗎,結果順著姑娘指的方向看過去,那個沒心沒肺的小青年睡得鼾聲如雷,四仰八叉,就算給他搭個鵲橋,也不見得能起來走兩步。錢艾老了,不能理解為什麽分手還要搞個旅行再分。速戰速決不好嗎?比如見麵談一下最後潑杯咖啡或者雨中決絕轉身再一個上車一個追追公交,也挺有儀式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