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像自從寧瀟然進宮之後,宮裏的日子對百裏子欽來說的確好過許多。


    他迴想著這段時間以來寧瀟然對他們兄妹的種種幫助,想來心裏也有幾分過意不去,便思量著要不要出手幫幫他,也算還個人情。


    想著想著,百裏子欽望向搖曳的燭光,寧瀟然的笑顏浮現在眼前,他下意識彎起了唇角。


    或許有什麽不一樣的情緒,他自己也沒察覺吧。


    這天夜裏,百裏子欽邀寧瀟然對月飲酒。


    初夏已至,夜風微涼吹散白日裏的暑氣,格外舒爽。


    寧瀟然興致不高,斜斜地靠著屋脊半躺著,低頭玩著手中的拂塵。


    “寧兄有煩惱?”百裏子欽看著他問。


    寧瀟然從拂塵上扒下來一根毛在手指上纏繞又鬆開,就像他的思緒一樣一團亂麻,搖搖頭又點點頭,無奈地說:“做人真難啊,百裏兄,下輩子當狗好不好呀,這兒搶個肉骨頭,那兒叼走個肉包子,累了就睡在草窩裏,大樹下,多好。”


    聽了這話百裏子欽輕笑出聲,飲一口酒後問:“寧兄是活膩了?”


    “哎……瞎活著唄。”寧瀟然喝口酒,心中是無限的惆悵。


    百裏子欽想了想說:“對了,過兩天就是端午節了,寧兄想不想出宮玩一趟?在青玄宮離開皇宮之前。”


    “嗯?”寧瀟然一聽就來了興致,坐直了身體兩眼放光看著百裏子欽問,“出宮?可以嗎?有正當理由嗎?”


    看著寧瀟然這模樣,百裏子欽臉上笑意更甚,喝口酒語氣輕鬆地說:“正當理由自然是沒有的,歪門邪道倒是不少。”


    寧瀟然饒有興趣地盯著百裏子欽看了看,挑起眉毛說:“百裏兄似乎變了不少。”


    “何出此言?”百裏子欽疑惑地問。


    寧瀟然聳聳肩膀說:“就是感覺咯,說不清楚。”


    百裏子欽聞言微微垂眸,這樣的話,仙兒也說過,難不成他真的在自己都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改變了什麽嗎?


    一心想著出宮去的寧瀟然搖晃著百裏子欽的手臂問:“什麽好方法出宮?快說說!”


    迴過神來的百裏子欽喝酒掩飾情緒,迴答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行。”寧瀟然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心情變得明朗起來,看著天空的星星都順眼許多,想著出宮之後,先去找大黑,再親自去探一探風滿樓的據點,想著想著,他抬頭看著百裏子欽說,“對了,要記得帶上你那兩個守衛,上次山上一戰,多虧了他倆。”


    提起那兩個金羽衛,百裏子欽的表情就沉了下來,眼中帶著陰暗的色彩,半晌,輕聲說了句:“他們死了。”


    “啊?”寧瀟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百裏子欽重複說道:“他們死了。”


    “為……什麽啊?”寧瀟然看出來百裏子欽的臉色並不好,心中隱隱跟著擔心起來。


    一口氣將手中的酒喝光,百裏子欽不顧形象地用袖子擦擦嘴邊的酒漬,垂著眼眸長歎一口氣說:“一向如此……不必驚訝。從小時候的乳娘,到身邊伺候的宮女,到服侍的太監,再到長大後的金羽衛,沒有人在我身邊超過兩年的時間,有人怕我培養心腹,就想方設法換走我身邊一批又一批的人,或死或傷。我的身邊從來都沒有留住過誰……”


    提起這個,百裏子欽的心開始頓痛起來,眼尾染上淡淡的紅色。


    從小到大多少人因他而死,他卻無能為力,那種感覺那種愧疚,日日夜夜都折磨著他。


    空氣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彼此的唿吸聲。


    寧瀟然顯然沒想到百裏子欽會說這些,他知道百裏子欽在皇宮裏過得日子不好,但沒想到連身邊伺候的人都保不住。


    怪不得他的梨落堂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怪不得在這皇宮中他總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看著百裏子欽寫滿哀痛的側臉,寧瀟然於心不忍,便與他並肩坐著,伸手摟著百裏子欽的肩膀,想了半天安慰一句:“你,你不還有仙兒呢嘛!對吧?”


    “嗯。”百裏子欽勉強點點頭說,“幸好還有仙兒在我身邊……不說這些了,出宮之前我會提醒你,你稱病即可。”


    “好。”寧瀟然想扯出一個笑容,可心裏卻是同情更多,於是臉上的笑難看極了,幸好百裏子欽沒有看見。


    迴去之後,寧瀟然為了給自己裝病做鋪墊,特意在鬆山麵前裝得虛弱無力的模樣,時不時暈一下,咳一聲。


    瞧著這副模樣的寧瀟然,鬆山神情複雜地問:“你怎麽了?跟個……嬌弱多病的大小姐似的。”


    “我身體不舒服啊師兄……”寧瀟然裝病裝得投入,趴在桌子上說,“我好像感染風寒了,你快離我遠些,小心被傳染。”


    一聽“傳染”,鬆山立刻跳開,與寧瀟然拉開距離,並且不放心地捂了捂鼻子,說:“要不……要不你還去上次養病的房間住吧,這樣我不打擾你,也有利於你休息,怎麽樣?”


    “好啊!”寧瀟然中氣十足地說完後意識到自己還在裝病,立刻又柔弱地點點頭說,“也隻好這樣了……不能連累師兄。”


    他說完撐著桌子站起來,走路都十分艱難的模樣。


    鬆山往後躲了躲,問:“要不要請太醫?”


    寧瀟然擺擺手說:“不了不了,三番兩次請太醫,會讓旁人怎麽看咱們青玄宮?不免背後要說閑話的,我自己熬一熬,就沒事了,還勞煩師兄幫我向師父稟明情況,早課晚課我就不去了,省得把師父也傳染上。”


    他一邊說一邊故意往鬆山那邊走,說完又重重地咳嗽兩聲。


    “行行行!”鬆山連連後退捂著口鼻說,“你快去吧!我來向師父說明,去吧去吧。”


    “多謝師兄……”寧瀟然歪歪扭扭地走了出去,轉過身之後臉上得逞的笑容根本控製不住。


    等他出去之後,鬆山趕忙把門和窗戶都打開,還在房間裏扇了扇風,對著門口歎了口氣,帶著憂慮說:“師父讓由著你,可別真的給青玄宮帶什麽亂子啊……”


    一切準備妥當,寧瀟然在約定好的時間地點等著百裏子欽,遠遠就看見有人過來,本以為是百裏子欽,可越走近越覺得不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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