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敬容奏是奏了, 正元帝也把這事交給了她, 可這不比當年太子選秀, 是底下州府的采選官來選, 挑出身家清白, 麵貌姣好的姑娘進宮。

    齊王妃的位子十分要緊, 秦顯身死, 朝中迅速結成幾派勢力,人人背後都有推手,縱不想爭也不由得人, 這些自發結成派係的也會打著旗號相爭,人人都想從立儲之中撈些好處,頭一迴從龍之功沒趕上, 也想效仿魏寬袁禮賢, 財帛都動人心,何況權勢。

    衛家門前一時車水馬龍, 一日收的拜帖都能裝上一匣子。衛平衛修都在外任職, 衛敬堯自親去邊關尋人, 冰雪中騎在馬上幾日幾夜不曾合眼, 沒養好的那條腿舊傷發作, 迴到京中站都難站起來,捧著那柄刀在正元帝麵前咬牙落淚, 秦顯的刀法,還是他手把手教的。

    正元帝親自免了他跪拜致哀, 衛敬堯閉門謝客, 今時不同往日,一張帖子都不接,隻安心養病,太醫日日都要去輔國公府替他紮針,正元帝更是三五日便要問上一迴。

    衛敬容原來還跟王忠多有走動,哪個大臣何時覲見正元帝,王忠都能多口說上一句,日子一長,小太監們也會來報,何時見了什麽人,衛敬容心裏都有數。

    自正元帝養好了病迴到紫宸殿辦公,她便約束了宮人無事少走動,也讓小太監不必事事來奏,還似原來那樣問些飲食起居事。

    朝臣請立,越是在朝上明爭暗鬥,互打機鋒,正元帝便越是難以捉摸,今日賞秦昱,明日誇秦昰,隔幾日又忽然在朝會上提起太孫,說他的模樣生得很像太子。

    他越是如此難測,臣子間私下相互走動串聯的人就越多,正元帝冷眼看著,一筆筆記在心裏,衛家謹守門戶,衛敬容恪守婦德緘口不言,反合了正元帝的心意。

    皇後督辦乞巧宴,到底請哪幾家的姑娘,如何安排位次,辦些什麽活動,都由著她來定。簡而言之,在這次的七夕宴裏,要顯得哪一家姑娘出挑,全憑著她的心意。

    衛善接著信報進宮,衛敬容在甘露殿中擺著茶點等她,秦昰抱著妹妹坐在秋千上,由個力壯的宮奴推著他們打秋千。

    衛善才剛進門,就聽見如意“咯咯”笑聲,看她越是蕩得高就越是笑得歡,被秦昰緊緊摟在懷裏,一邊還站著秦晏,仰頭看著,也跟著笑。

    如意的膽子可比她小時候大得多了,衛善站著看了一會兒,吩咐宮人們仔細看著,拎了小小一隻仙人籃進殿,給衛敬容送了一籃子紅子石榴來:“就是院子裏頭長得,結得又多又紅,剪了些來拿來給姑姑擺盤。”

    徐淑妃領著秦晏來請安,見了打趣一聲:“園裏果木有靈,我懷晏兒那一年,拾翠殿裏的石榴樹也開得滿枝是花,掛果的時候把枝條都壓歪了。”

    徐淑妃一麵說一麵掩了口笑,她是知道衛敬容心中所想的,怕衛善身子還沒長成,東宮的雲良媛自產子之後一直都沒養迴來,也是懷孕的時候身子還沒長開,隻比衛善大上幾個月而已。

    再有幾日衛善就及笄了,身子養好了,總要替晉王開枝散葉,晉王園中此時掛果,長的又是石榴,自然是個好兆頭。

    衛善笑得一聲:“借徐娘娘的吉言。”

    她半點不羞,徐淑妃反笑起來,知道姑侄兩個有話要說,拎過竹籃來:“我記著姐姐這兒有個白玉花籃的,擺上兩個正好賞玩。”

    說著拎了籃子出去,笑盈盈的吩咐結香尋那個白玉花籃出來,垂下內室於外殿間的水晶簾,又到廊下去看秦晏幾個打秋千。

    衛敬容輕聲道:“依善兒看,該挑誰來當齊王妃?”

    秦昱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原來還能真心實意替他挑個能幹的王妃,如今雖未成水火,可這局麵總也難逃,秦昱在她身邊呆得越久,她就越是覺得這個孩子和原來不同,笑和哭都是似帶著一張皮麵具,喜怒都不真。

    如意就絕不肯叫他抱,餘下兩個哥哥抱她,她動都不動,若是被秦昱抱著,總要伸手尋迴尚宮嬤嬤,要是不肯依她,她咧開嘴便哭。

    衛敬容當著正元帝的麵,嘴上還得圓上兩句:“等你自己有孩子了,就知道怎麽抱了,如意可嬌氣呢。”兩迴之後,正元帝也知道小女兒不喜歡這個三哥,卻從來不說什麽。

    衛善心裏已經有了主意:“自然是從楊家姐妹中挑一個。”

    這一世事事變幻,衛善早已經不拿上輩子經過的當作必然,還提起楊寶盈楊寶麗兩姐妹,是因為這對姐妹之中有一個當齊王妃才是最有利的。

    楊家與秦昱撕擄不開,俗話雖粗,道理卻真,外甥舅舅兩個人,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曾文涉還能釜底抽薪,可楊家卻不成,天然就站在秦昱這一邊,除了秦昱,楊家也無人可投。

    上輩子楊雲翹在背後使力,楊家的名聲又未受損,官職爵位皆在,楊寶盈是秦昱一意求娶來的。這一世再把楊家戰力已經折半,再把楊寶盈配給秦昱當齊王妃,秦昱是必不樂意的。

    秦昱自己就是見高拜見低踩的反複小人,上輩子若是能攀上袁家,必然立時把舅舅拋過一邊,就因為攀不上,這才委屈自己娶了楊寶盈。

    當日看他是高高興興的,娶了表妹,在楊妃和楊雲越的麵前扮作一對佳偶,可他當上皇帝之後,楊寶盈立時就失了寵愛,後宮美人一個接著一個,楊雲翹管不住兒子,楊雲越也再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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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楊雲翹這個太後急病而亡,楊寶盈立時就被發落到冷宮去,楊雲翹這個靠山一死,楊寶盈的日子過得比衛善還不如些。

    這一世秦昱依舊不改誌向,鼓著勁兒想謀挑一家更好的,楊寶盈都已經不是中選,而是下下之選了。袁妙之他肖想不了,明裏暗裏對袁禮賢示好許多迴,袁禮賢待他客氣是客氣的,可除了客氣,別的一概沒有。

    不論是秦昱拿著修的書送過去請他指點,四時都尊師禮送拜盒去,袁禮賢從未有過特殊的表示,看他和看秦昰一般無二。

    光是這一般無二就足夠讓秦昱生心怨懟,秦昰還個毛孩子,和他怎麽相比,他獻上書冊既是博名,也是示好,請他指點,但凡給了一字一句,都可以寫進序中,傳作美談。

    可袁禮賢隻是收下,別說作序,一個字都未在人前提及。秦昱還當這顯名的事,袁禮賢無論如何都不會推拒,別人辛苦修出書來,他隻要開口說一句話,便能把名字寫在書前,這些年來袁禮賢的那些門生,修書立說哪一個不在之前加上老師的名字。

    這才萬分篤定,還在正元帝的麵前提起,說是修了本書,送到袁相的府上請他斧正,正元帝當著袁禮賢的麵隨口一提,袁禮賢卻根本不記得這書了。

    換作秦顯那樣的性子,哈哈一笑,就此揭過,秦昱卻牢牢記著,在袁禮賢跟前碰了幾鼻子的灰,知道袁禮賢從來都沒把他放在眼裏不說,朝臣中他還是堅定的立嫡派,是自己邁向帝位的絆腳石,更不會想娶袁家的女兒。

    這一世的變數是胡成玉,他態度模糊,左右搖擺,好像在掂量著秦昱和秦昰兩個人,誰的份量更重些,秦昱一見有機可趁,自然要拚力謀算。

    衛敬容聽過這番話,略一沉吟:“他……他如何能肯呢。”

    衛善輕輕一笑:“姑姑怕還不知罷,宮中要辦乞巧宴的事才傳出去,外頭就流傳這是要給齊王選妃,楊家的大門都要被裁縫首飾匠人踩破了。”

    楊家既有此願,就讓她如願,楊家除了秦昱不作它想,那就讓秦昱也別無選擇。

    楊家這意思已經很明白了,袁妙之自不消說,胡茵蘭天真爛漫,親爹麵上喜樂,心中明白,到了胡茵蘭就隻有喜樂,和魏人秀兩個脾氣相投,很能說得到一塊去。

    胡成玉那裏又添了一盒龍鳳團茶餅,那兩塊茶餅上,印的都是鳳,少了一條龍,胡成玉笑納了,跟著就請了太醫,說小女兒偶感風寒,夏日裏風寒最難醫,怎麽也得在繡樓床上多躺幾日。

    那消息一傳開,胡成玉便知是真,他本來也不會讓女兒蹚這趟渾水,自家的女兒自家知道,真的送進宮,還不被人活吃了,與其往後拖累家人,不如結一門更好的親事,趁勢再賣個人情給衛家,讓夫人去赴七夕宴,好請衛善替女兒作媒。

    消息吹風似的吹進每一戶受邀的人家,秦昱還未求娶胡成玉的女兒,胡茵蘭就抱病不出閣門,他自知算盤落空,怪不得外頭人都叫胡成玉作“笑麵胡”,麵上笑意團團,有來有往這些日子,就是不肯鬆口押寶。

    接下來的事,都不必衛善伸手,楊家自己就先跳了出來,不惜賠上女兒的清名,把楊妃曾替侄女和兒子齊王口頭定親的事說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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