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善這迴被嚴加看管起來, 除了宮人太監來送送東西, 各殿的主位一個都不許踏進丹鳳宮, 衛敬容擺明了這迴絕不放水, 也是不想她再過攪進東宮這個混水池裏。

    趁著宮妃請安, 當著她們的麵, 特意說一迴:“就是你們一個個的都慣著她, 叫她連我的話都不放在心上了,”跟著又對徐淑妃道:“你也是,不許慣著孩子, 她才多大,懂得什麽。”

    徐淑妃麵上依舊是團團笑意:“娘娘這話說的,公主難道不是咱們看著長起來的, 眼看就要有喜事了, 磨一磨她的性子雖是娘娘一片慈愛之心,難道咱們看著就不心疼了?”

    太子妃坐在皇後左手邊, 低著頭不敢抬起來, 一聲都不吭, 衛敬容見她這樣心裏歎息, 等人都退出去了, 特意把她留下來:“顯兒的脾氣這些日子你也該明白些了,他就是個急性子, 你可不能跟著他也變成個急性子,凡事緩和著來。”

    太子妃這迴沒哭, 生生忍住, 衛敬容跟著又道:“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越是這時候越得恃得住,兩人鬧僵了,與你沒有好處。”

    話都說到這份上,太子妃眼圈泛紅,剖白心意:“母親,我是真想跟薑家妹妹當姐妹的,並不是存了旁的心思。”

    在丹鳳宮無人提起薑碧微來,可到了宜春殿裏,趙太後說上十句就要提上一迴,趙太後也不是故意,,這個也是碧微做的,那個也是碧微做的,太子妃還得笑盈盈的聽著。

    到趙太後這個份上,連衛敬容高興不高興都少有顧及的,何況是太子妃高興不高興,那些個抹額襪子,還得拿出來給人看一迴,太後都開了口,餘下隻有誇獎,掃了她的興,她得有幾天都不搭理你。

    衛敬容此時也不論她是真情還是假意了,總歸在秦顯那裏已經惹了厭棄,把他叫到丹鳳宮來訓斥一迴,他聽倒是聽了,從麟德殿的書房挪到東宮殿的書房,已經算是退讓。

    衛敬容自己前半輩子也不是那等能伏低作小,曲意奉承的人,也沒辦法教導兒媳婦這些,反讓徐淑妃教她,讓她親手做些羹湯,兩人之間說句軟話,這事兒許就過去了。

    太子妃按著話做了,燉了野雞湯,做了寬麵,把秦顯愛吃的都預備下來,親手捧著湯往書齋去,可她放軟身段,可依舊無用。

    連小祿子那兒都使過勁了,問出來卻說並非一事,接二連三惱了她,再細問,小祿子捂著屁股不敢再說,原來還知道遮掩,繞著彎子給薑家送東西去,太子妃派了太醫,跟著便不再掩飾了,人參茯苓流水似的送到薑家去,到被衛敬容狠罵一迴,這才歇止。

    這些事衛善都不知道,小太監小宮人們知道的雖多,素箏卻得了吩咐,這些事往後不許再告訴公主,沉香經過兩迴,也不願意再惹麻煩,外頭這樣紛亂,倒是仙居殿裏,有了片刻安寧。

    禁足無事可忙,衛善又把練了一半的字帖拿出來,上麵的字還是二哥親手寫的,替她打譜,不能出門隻好通信,這才過去兩日,倒似困在山城,一筆一筆戳在紙上,廢了幾張紙也沒寫成一幅,心裏還在想魏人傑能不能平安到邊關,要是楊家在路上下手可怎麽辦?

    魏寬派了好幾個兵丁家將跟著,防的也正是這一節,衛善幹脆扔了筆,抱著黑袍將軍坐到殿前石階上,沉香唬了一跳:“地上涼呢。”趕緊拿了坐褥來,給她墊著坐,看她百無聊賴的模樣道:“公主想不想看青霜舞劍?要不咱們紮個草垛子,公主練練箭法?”

    翻花牌做繡件都不是衛善喜歡的,下棋彈琴她也沒什麽興致,沉香知道她喜歡的與尋常人不同,提了一圈,衛善都是搖頭,半點都打不起精神來。

    衛善這兩日全無心緒,心口“噗噗”直跳,,總覺得得有什麽事兒,可偏偏又不能出去,正托著腮摸貓,外頭太監宮奴抬進幾個箱子來,結香走在前頭,一看衛善坐在石階上,哎喲了一聲:“公主這是怎麽了,趕緊起來,二殿下送東西迴宮來了。”

    結香一麵說一麵笑,指點著宮人把箱子搬到殿中,衛善伸頭看一看,算著日子就要換紗衣,怕是又送了些夏日裏的衣料子過來,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還是沉香開了箱子,裏頭一隻隻小匣子,打開來是紅藍寶石,還有絞絲金鐲明珠寶玉,沉香乍了舌頭,原來也曾送過,一隻隻小盒子送了來,有時候是珠子,有時候有寶石,再帶些北邊少見的東西,可從來沒送得這樣多。

    三四隻箱子都打開了,衛善看著一奇:“這些都是二哥送來給我的?”

    結香笑著點頭:“都是二殿下給公主送來的。”抿著嘴角直笑,她一直貼身侍候著衛敬容,帝後兩人說話,偶爾也能聽見幾句,秦昭求親的事此時雖不便說,可聽正元帝的口氣,倒像是願意賜婚的意思。

    沉香看她來了興致,把盒子一隻隻打開給她看,裏頭有一串明珠,比原來送來的粉珍珠還更大更圓潤些,衛善當真把那一串明珠戴在頸中。餘下的還收在匣裏,擺在妝鏡前,早晚都拿出來看一迴。

    素箏見得她愛得這樣,笑一笑道:“不如把這餘下的再打一串珠花,正好配公主的頭發。”衛善有一把好頭發,又密又黑,此時還年小,等年紀大些能挽高髻的時候,戴一套十三廂的首飾,必然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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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善捏出一顆珠子托在手裏,手掌晶瑩似玉,珍珠透粉生光,托在掌中更顯光彩,她在手裏把玩一會道:“那就都用完了,我可不舍得,這一匣子要好好收著。”

    結香見她高興,也好迴去交差,稟報給衛敬容道:“公主十分歡喜,這會兒正挑著細紗做衣裳呢,奴婢隻說是二殿下送來的,旁的事一句也不該多嘴。”

    衛敬容笑一笑,也不知道正元帝究竟會不會鬆口,昭兒這樣的功夫,一無所求,隻求娶善兒,他拿了信來,開口說時竟帶著幾分笑意。

    善兒這麽點大的姑娘,倒惹了幾家的官司,衛敬容把眉目一肅:“虧你還是長輩呢,一家有女百家求,往後咱們如意大了,沒人問你心裏就爽快了?”

    正元帝笑起來:“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咱們如意總得人更多才是,善兒生得好,那是打小就看到大的,昭兒立了這樣的大功,替咱們在南邊攻占一城不算,疏通河道就是通了水路,水路陸路兩麵夾擊,隻怕厲振南都料到。”

    還在高興進軍南下的事,心裏的盤算已經打到了攻占壽縣,要是再能拿下一片海港,就能往外通商了,涼州走通了,再把海路走通,宏圖大業才能算是初建。

    衛敬容不論戰事,看他這麽高興,先誇了秦昭兩句:“這個孩子從小就忠厚,這些年還是頭一迴有所求,善兒嫁給他也不委屈,我看很好。”

    一麵說一麵覷著正元帝的臉色,她點了頭,正元帝卻輕笑一聲:“忠厚?哼,都敢瞞著我,和顯兒兩個在運河上通商了!”

    衛敬容一驚:“當真?”再看正元帝嘴上雖這麽說,臉上笑意卻盛,又跟著笑起來:“兩個孩子能折騰出什麽來,我可不信憑著昭兒一個就能做成。”

    正元帝自也是這麽想的,把那份書信一扣,厲振南反撲出兵,秦昭不僅守住了郢縣,又調一支兵隊攻打壽縣,壽縣布防嚴密,雖未重創厲振南,卻也擾得縣郊不安,壽縣這一歲的春耕是別想收獲糧食了。

    頭一樣功勞已經足夠重,第二件就更重,短短十幾天,他見機又快又準,這迴的奏報送上來,正元帝原來就有八分意,秦顯又加了兩把柴,四月未到,賜婚的旨意就頒布下去。

    衛善在宮中,自然比秦昭更早接到消息,忽然各宮都送了東西來,拾翠殿綺繡殿,連珠鏡殿也一樣送了東西來,等王忠到仙居殿來宣過旨意,一眾宮人都跪著恭喜衛善,反是衛善搓搓手,看著王忠笑意團團的臉問道:“大監,是真的把我賜婚給二哥哥了?”

    王忠收斂嘴角,可怎麽也斂不住喜意,衝衛善不住點頭,又問她:“那公主心裏高不高興?”

    這些天衛善有恍惚過,這是想到了魏人傑;也迷惑過,這是看不懂太子妃;可此時心裏沒有恍惚迷惑,隻有一派欣喜,嘴角一翹,烏晶晶的眼睛越發明亮,伸手摸摸脖子裏掛的那一串明珠,原來他送這麽多東西,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她。

    對著王忠一點頭:“高興!”

    賜婚的旨意都定下了,秦昭的信才送到衛善手上,打開來就先是賠罪,告訴衛善說戰事吃緊,無暇它顧,心裏記掛著她,卻不是時時都有功夫能寫信,就算寫了,也不定能送得出來。

    平平常常幾句話,看得衛善麵紅耳紅,翻來翻去在信紙上找他求了親的話,可他通篇都未說過寫信正元帝求娶她,可有一句話卻是對她說的,待到京城稻香時節,他就能迴來操辦婚事了。

    衛善掰著手指頭也算不出兩年之約還有多久,隻知道要當二哥的新娘子,這會兒已經在預備喜帳喜褥,還要預備嫁衣,姑姑這迴給她下了死令,旁的不說,那對兒鴛鴦枕頭一定要自己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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