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桀與刀老大在北安一直找,自從慕容桀來了之後,刀老大不需要去做苦工了,因為慕容桀隨身帶有銀票。


    便是沒有銀票也不打緊,這裏有胡歡喜的銀號,進去亮個牌子,戳個名字就能支取到銀子。


    連續找了十幾天,幾乎把北安縣每個角落都踏破了,而且,慕容桀還花錢張貼了子安的畫像,再根據刀老大的描述畫了女嬰的畫像四處張貼。


    所謂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這日便有人找來了,說看見過這個小女孩,兩歲左右,和他們是一個村子的,這女孩叫天恩,父親是樵夫,母親在家裏織布,貧苦家庭。


    雖然信息不太符合,子安不會織布,但是,誰還不會學?


    慕容桀馬上就帶著刀老大去了這個村子,村子叫鎮頭村,在北安縣的西北角,背山靠河,地理環境很好,鄉民也淳樸。


    慕容桀根據報信人給的信息,來到一間破舊的茅屋前。


    茅屋有一個小院子,木門是虛掩著,從門縫能看到小院子裏晾著衣衫,有小孩子的哭聲,有機杼聲傳出來,一道溫婉的女聲說:“好了,好了,娘馬上就好,天恩不要鬧。”


    慕容桀迅速便把門推開了,快步進去。


    “哎,你們是什麽人?怎麽闖進我家裏來了?”


    在織機的女人馬上跳起來,抱著旁邊那正在哭鬧的小女孩退到一邊去,緊張兮兮地看著慕容桀與刀老大。


    她大約三十多歲,皮膚黝黑,臉上有很多麻子,五官倒還好,就是說話的時候,門牙缺了兩個。


    她把孩子緊緊地抱在懷裏,那孩子慢慢地轉過頭來,白嫩的臉上還掛著兩滴晶瑩的淚水。


    慕容桀看到那張臉,唿吸都幾乎凝滯了,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巴,簡直就是和子安一模一樣。


    刀老大也呆住了,之前遠遠見了一麵就覺得像,如今近距離看,更像!


    “你們是什麽人?”婦人打量著慕容桀和刀老大,見兩人盯著她手裏的孩子看,越發的驚恐。


    慕容桀好不容易迴過神來,問道:“這孩子的母親呢?”


    “我就是她母親,你們想做什麽?”婦人敵意地問道。


    “你是她母親?”慕容桀腦袋轟了一下,怎麽可能?這孩子與子安那麽相似,怎麽可能是眼前這個醜婦人的女兒?


    “沒錯,你們趕緊走,不然我可叫人了啊。”婦人道。


    “你怎麽能證明這是你的女兒?”刀老大問了一個比較愚蠢的問題,主要是找了那麽久,來鎮頭村的時候,還滿懷希望,結果她說是她的女兒,這真讓人接受不了啊。


    簡直是從天下摔下來,摔得腦子都僵住了。


    婦人生氣地道:“還要怎麽證明?你去打聽打聽,這就是我的女兒。”


    “你這麽醜,怎麽能生出這麽好看的女兒?”刀老大雖然不懂得遺傳學,但是懂得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麽醜的母親就生不出這麽好看的閨女來。


    “你……”婦人氣急敗壞,“你們馬上走,不然我報官了。”


    慕容桀不願意走,但是又找不到留下來的借口,他最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酷似子安的女嬰身上,如今一下子破滅,他還不能接受。


    他知道留下來也無用,但是,他已經過怕了那種絕望的日子,行走在路上,一點希望都看不到。


    兩年半了,足足兩年半了。


    他慢慢地走到機杼前,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看著機杼上一根根的線縱橫交錯,如他腦海裏的一幕幕往事,交織成一個巨大的他團團困住。


    本來那小女孩是哭著的,但是在兩人進來之後,隻瞪著好奇的眼睛看著他們,尤其看著慕容桀。


    見慕容桀站在機杼旁,她竟掙紮了下來,那婦人哪裏願意讓她下來,哄道:“天恩不要鬧。”


    慕容桀看過去,隻見小女孩也看著她,一雙眸子清澈明淨,和子安何其的相似啊。


    他想,如果他和子安的孩子能出生,大概也是這個模樣啊。


    他輕聲道:“大嫂,不要怕,我們沒有惡意,隻是,這孩子酷似內子,所以,想來看看。”


    婦人顯然沒那麽緊張了,瞧著兩人似乎沒有惡意,倒是滿身的傷感與失落,這種傷感失落也會感染人,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那你的夫人呢?”


    慕容桀神色悲愴,茫然地看著那孩子,“不知道,不知道啊。”


    婦人心裏頭竟有酸酸的感覺,她雖然沒見過世麵,但是,這男人身上那股子悲傷她能感受得到。


    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事?


    孩子還是要下來,婦人便放了手,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想扶著她走。


    小女孩徑直走到慕容桀的麵前,仰起頭,大眼睛裏充滿了好奇。


    慕容桀心中一痛,伸手抱起她,婦人驚叫,急忙衝過來,慕容桀噓了一聲,“不要怕,我隻是想抱抱她。”


    婦人停止腳步,驚疑地看著他。


    小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著慕容桀下巴長出來的胡茬,咯咯地笑著,那眉眼彎彎,刺痛了慕容桀的心。


    “你叫什麽名字?”慕容桀啞聲問道,聲音已然哽咽。


    “天恩!”


    天恩,上天的恩賜,真是一個好名字。


    慕容桀放下她,迅速大步地往外走。


    刀老大怔了怔,急忙追了上去。


    “王爺……”


    慕容桀停下來,他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或者說,他不知道去哪裏。


    “小刀,你不要找了,迴京吧,踏實地過日子,嬤嬤老了,你迴去照應著。”他心灰意冷地道。


    刀老大卻搖頭,“我不迴去,沒找到王妃,我不迴去。”


    “她死了!”慕容桀忽然轉身,眼底血紅一片,一直他都在自欺欺人,他告訴自己,隻要沒見到她的屍體,她就有可能活著,但是,多少次的失望?這麽多的失望匯聚成了如今的絕望,他騙不了自己了。


    刀老大怔怔地看著他,下意識地搖頭,“不會,不會死。”


    “不死,那她在哪裏?她若不死,為什麽不迴來”慕容桀麵容恐怖,所有的事情都是經不起推敲的,她若不死,她在哪裏?她若安好,為什麽不迴來?


    刀老大見他這樣,也慌了,喃喃地道:“總之沒死,總之沒死,一定還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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