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芳兒無力地垂下手,想起當年的事情,她隻覺得滿心的恨。


    以前還能用他是沒感情的人來安慰自己,但是現在眼看他對夏子安這般深情,她還能繼續欺騙自己嗎?


    鬆開的拳頭,漸漸地握緊。


    她麵無表情地道:“如果沒有猜錯,慕容桀明日一早便會入宮去,他會以扣押夏子安自己調查為由,拒絕交出夏子安。請王爺轉告貴太妃,讓她先一步入宮,且跟皇太後說,皇上的病情最初是從夏子安身邊的侍女小蓀口中傳出去的,之後再流傳到京中酒肆茶館,還有,說我懂得醫治鬼麵瘡。”


    “透露口風的那名禁軍,會被追查到嗎?”南懷王見她恢複了之前的冷靜,滿意地點頭。


    “不會,他已經暴病身亡,給他下的真言蠱含有劇毒,透露消息後十二個時辰之後,他會心髒劇痛,造成暴病的假象。”


    “那就好。”南懷王冷毒一笑,“他想保住夏子安?隻怕不容易。”


    宮中確實已經亂成一團,皇太後雖然下令禁止任何人討論此事,但是,皇上長了鬼麵瘡的事情還是引得人心惶惶,梅妃和宜妃在極力安撫後妃。


    太子被禁足,太傅便入宮商量對策。


    皇太後怒不可遏,尤其三番四次傳慕容桀入宮,他都不來,更認定他心裏有鬼。


    “皇太後息怒,許是府中有什麽要緊事耽擱了,且這件事情傳出去之後,百官惶恐,或許王爺去安撫群臣了。”孫公公寬慰道。


    “安撫什麽?沒聽消息迴來說他一直在王府嗎?”


    “是的,但是也說他扣押了王妃,王爺也十分重視此事的。”


    皇太後生氣地道:“哀家說過許多次,不許任何人進入熹微宮,也希望他能謹慎對待,自打皇帝患病,哀家每日如履薄冰,唯恐熹微宮的人泄密出去,卻不曾想,最後會是他。”


    孫公公歎氣,真沒想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泄露了出去,皇上的病,從確診那天起就是大周的忌諱,大周的機密。


    “皇帝那邊怎麽樣?”皇太後寒臉問道。


    孫公公道:“路公公說,皇上打算斷一臂,再以黑粉塗臉,造成中毒的跡象,不管如何,皇上說不能讓人看見慕容家的人得了詛咒之病鬼麵瘡。”


    皇太後眼淚頓時就來了,悲痛欲絕,“他都這樣了,還要斷一臂?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皇帝是她的親生兒子,自打他被封為太子開始,她這個做母後的便對他要求十分嚴格,因知他日後是要承繼大業的,容不得有半點性子缺陷。


    在她的鐵腕下,他果然出息,甚至心頭從沒兒女私情的念頭,隻一心撲在國家政事上。


    在他患病之後,他沒有立刻扶植自己的兒子登基,而是把權力旁落,沒半點私心,隻為大周江山長遠計。


    如今,若還要斷一臂來維護皇家的聲譽,她還真寧可殺了他,也不忍心叫他臨死前還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阿桀好糊塗啊,好糊塗!”


    皇太後悲憤之後,親自去了熹微宮見皇帝。


    皇帝清醒了許多,是強加用藥的效果,暫時撐住。


    “感覺怎麽樣?”皇太後忍住淚水,坐在床邊心疼地問道。


    “好很多。”皇帝偏頭過來,但是難掩疲憊之色。


    “他們說你要自斷一臂,哀家不同意。”皇太後哭著說。


    皇帝沉聲道:“母後,事到如今,必須這樣做,還有,傳阿桀入宮,再由他下令,杖殺造謠之人夏子安,若控不住百官,可讓他們進來,便說朕的手臂早就斷了,朕方才跟禦醫商量過,若斷臂之後用火藥灼過,可掩飾傷口,便說朕是之前在禦獸園訓虎時被咬斷的。”


    “什麽?”皇太後一時怔住了,“你要杖殺子安?”


    “她泄密,本就該死!”皇帝冷冷地道。


    “但是,她應該是無心的,可小懲大誡……”


    皇帝看著皇太後,有些意外她會為夏子安求情,聲音不禁森冷起來,“母後,這事若不是她,不會鬧成今天的局麵,她不死,難掩悠悠眾口,所以,她必須死,罪名也必須是造謠。”


    皇太後猶豫了一下,“這,要不還是先傳你弟弟入宮問個明白吧,哀家其實覺得未必是子安說出去的。”


    “不管是誰,都不是重點,”皇帝調整了一下坐姿,沉聲道:“即便不是她,這個罪名也隻能是她擔下,因為她是夏槐鈞的女兒,她造謠毀壞皇家聲譽,合情合理,百姓和文武百官都會信服,相信阿桀也知道這點,所以,朕認為,他也會認同朕的做法,江山總比女子重要,而且他們成親不久,談不上什麽感情,犧牲一個夏子安,可以維持皇室和朕的聲譽,他知道怎麽衡量的。”


    皇太後道:“但是子安於百姓有恩,若殺了她,怕適得其反。”


    “於百姓有恩?這是怎麽迴事?”皇帝一怔,看著皇太後問道。


    皇太後道:“之前不是和你說過,京中出現僵屍病一事嗎?是子安找到了醫治僵屍病的藥方,京中百姓人人都知道。”


    皇帝皺起眉頭,“朕知道此事,但是談不上有恩,她是大周的子民,且又是攝政王妃,更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她的分內事,若是這樣說,民間的大夫救人無數,一旦犯事又以曾救人為由開脫罪名逃避刑罰,國法還有尊嚴嗎?”


    皇太後歎息,“哀家不是說一定要赦免她,懲罰是要的,但是杖殺,太過嚴重,她畢竟是你弟弟的媳婦,才剛過門不久,且兩人又經曆了不少磨難。”


    皇帝聽得此言,頓時厲聲道:“母後,朕實在很難相信你會說出這樣的話,還記得昔日朕沒有登基之前,你是如何教導朕的嗎?你說,兒女私情,隻會亂人心智,讓人做出錯誤判斷,因此,朕雖喜歡袁翠語,卻不接近,就怕朕會被感情用事有所掣肘,最後甚至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夏槐鈞,還有小姑姑的事情,你以為朕真的願意看到她痛苦嗎?但是,寧可她難受,也不能讓蕭家繼續坐大,這是為大周江山著想。”


    皇太後看著他臉上的憤怒,心尖都在發抖,沒錯,她以前確實是這樣教導皇帝的,但是當時他是先帝還有太皇太後都極為看好的繼位人選,大家都對他稱讚有加,她是怕稱讚的聲音多了,他會驕傲自大甚至迷失自己,最後讓人家失望。


    所以,她便以了良師的身份,時刻提醒他,以免他行差踏錯,但是沒想到矯枉過正,到現在,他心裏除了大周的江山之外,再沒其他。


    其實當初她知道皇帝對袁翠語有好感,她也因此不喜歡袁翠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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