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桀抬起促狹的眸子,“累嗎?”


    子安下意識地迴答:“累!”


    “累就坐下來吧,你確實辛苦了。”慕容桀一臉和煦地說。


    子安忸怩了一下,確實也累得夠嗆,便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屁股剛沾上椅子,慕容桀便提高了聲音道:“誰讓你與本王平起平坐的?”


    子安猛地站起來,四處瞧了瞧,也沒椅子比他坐著的矮。


    “坐地上!”慕容桀伸出腳,在他麵前的地麵上點了一下。


    子安心底暗暗咒罵,那不是他的腳底嗎?


    她謙卑有禮地迴答說:“王爺,臣女不累,站著就好。”


    “不累?”慕容桀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不累就正好,過來給本王揉揉肩,按按頭。”


    “王爺不舒服?”子安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為難自己,但是,念在他從昨天一直支持她到現在,忍了他的無理取鬧。


    “頭痛!”慕容桀雖是故意戲弄她,卻也真的是頭痛。


    他的頭痛症狀,已經持續兩年多,每一次發作,都是在高強度的議政之後,這兩天比較忙亂,加上今日早朝又出了點事兒,下朝之後便開始頭痛。


    子安本以為他是裝的,但是看他的臉色和唇色,確實是有淤血之症。


    中醫講究的是痛則不通,通則不痛,人的身體出現各種的毛病,許多都能從臉色眼睛唇色舌頭看出來。


    子安料想,慕容桀應該是頸椎堵塞導致血液無法供腦,引發頭痛。


    她問楊嬤嬤,“有藥油嗎?”


    楊嬤嬤道:“禦醫應該有薄荷膏,可以嗎?”


    “行!”子安說。


    宮中的禦醫平日無事的時候,最愛弄點小玩意,這些藥膏藥油什麽的,深受後宮嬪妃喜愛。


    楊嬤嬤取來薄荷膏,遞給子安,慕容桀皺起眉頭,“這些玩意沒用的,本王用過,也不喜歡這氣味。”


    子安道:“有用沒用,一會就知道。”


    她迴頭再跟楊嬤嬤說:“我半夜裏還用剩下一點艾草碎末,勞煩嬤嬤幫我用油紙卷起來,塞嚴實一點。”


    慕容桀正想說不,子安的手指已經落在了他的眉心上,兩指分開,在攢竹穴上揉了下去。


    舒服的感覺從頭頂散開,慕容桀的“不”字,生生地淹沒在嗓子裏。


    “力度大點。”慕容桀命令式地道。


    子安解釋道:“這個穴位不能太過用力,別著急,等會有你痛的時候。”


    “你膽子越發大了。”慕容桀不悅地說,卻閉上眼睛慢慢地享受。


    子安自打進宮,一直夾著尾巴做人,現在也不能說有恃無恐,但是,對著攝政王,起碼能放鬆一點。


    所以,她引用了皇太後的話,“不可質疑你的大夫。”


    慕容桀嘀咕道:“不就是母後讚你兩句嗎?還得意忘形了。”


    子安沒說話,手指繞到太陽穴,用力按壓幾下,之後順著脖子滑到後麵,把領子拉下來一些,卻看到他脖子後到右肩胛骨上有一道傷痕。


    這道疤痕顏色很深,想來是受傷不久,傷口應該深入骨頭,從形狀看,應該是劍傷,傷口範圍四周有些淤黑,推斷是劍有毒,清除了毒素之後,傷口四周的皮肉會殘留一些淤色。


    她的手指也隻是稍作停留,便挖了一些薄荷膏塗抹上去,以指法開始按摩。


    脖子有兩條淋巴線,他的淋巴線堵塞得十分嚴重,有些輕微的鼓起,難怪他會頭痛。


    子安用指壓的方式為他推通淋巴,從耳朵後方順著推下去到大椎的部位,她剛推一下,慕容桀便怒道:“你下手輕點。”


    子安輕聲安撫,“忍著點,王爺的淋巴堵塞得十分嚴重,如果不推通,還會繼續痛的。”


    子安的聲音輕柔且帶著安撫的意味,這是她一貫安撫病患的口吻,卻在慕容桀聽來,卻有種異樣的感覺。


    這種異樣的感覺讓他縱然覺得疼痛,還是不忍再苛責。


    皇後與貴太妃坐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幕,她笑了起來,“瞧這小年輕,挺好,不是嗎?”


    貴太妃看過去,眼中卻是滿滿的憎恨,隻是皇太後這樣說,她也不好辯駁,言不由衷地道:“她的醫術是挺好的。”


    “是啊,院判和禦醫都說阿鑫沒救了,不過一晚的時間,她就讓阿鑫起死迴生,興許,她真的是溫意的傳人。”


    “隻怕不是,”貴太妃淡淡地道:“這相府千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哪裏會是溫意的傳人?妹妹本來對這個夏子安也沒什麽意見,隻是對她冒認溫意傳人感到不喜,人品不行,醫術再好又有什麽用呢?”


    皇太後擺擺手,“不,你是先入為主,有這麽個能幹的兒媳,你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貴太妃兒媳兩個字,臉上的肌肉抖動了兩下,眸子緊緊地鎖住子安,眸光怨毒如箭,幾乎要把子安刺出幾個洞來。


    這兩道眸光的強度,連子安都能感受到,她沒有看也知道是貴太妃,如今在這宮中,會這般怨毒她的人除了太子就是貴太妃,但是太子不在場,所以非貴太妃莫屬了。


    “專心點!”慕容桀從她指壓的力度便可知道她分心,他睜開眼睛,剛好看到貴太妃盯著子安。


    他緩緩地閉上眼睛,口氣淡漠地道:“你隻管做好你自己就行,旁的事不需要你費心。”


    子安知道他有所指,卻不敢說起婚事,隻是輕輕地說了一聲,“是!”


    慕容桀頓了一下,又說:“你父親讓人打聽你在宮裏的事情。”


    子安眸光陡然一冷,手指有片刻的凝滯,但是隨即又繼續推壓,“王爺以後不可長時間低頭,脖子和頭部都要做適當的運動,若看折子的時間長了,得出去活動筋骨。”


    慕容桀唇瓣勾起了淡笑,好,夠堅韌,夠隱忍,夠聰明,若是尋常耐不住的人,早就跟他說了夏丞相的事情,爭取靠山。


    而且,她也應該知道,如今救迴梁王,她提出任何要求,在合理範圍之內,都會得到皇室的支持。


    可她偏什麽都不說。


    隻是,她也很倔強地絕口不接茬,可見她也沒打算粉飾太平。


    “夏子安!”慕容桀忽然出聲問,“你若是被指婚給本王,你還會悔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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