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他隻是想讓熊金平遭點罪,到時候再另想辦法把關彩衣弄出去。但是現在熊金平臥床不起,他倒是省了心。想想,熊金平癱了沒人照顧,家裏都是女人,梁繞音又不懂打理生意,熊四海這個舅舅會怎麽做?讓熊廣山娶梁繞音?    想也知道不可能。就算熊四海願意,熊廣山也不會願意。要願意也不會時至今日還讓梁繞音是個老姑娘了。大約隻有梁繞音自己拎不清梁大富到底給她挖了個多大的坑。    不一會兒,外頭傳來腳步聲。梁曉才不轉頭都知道是關彩衣過來了。關彩衣惦記梁曉才,畢竟這會兒夜裏特別冷,可門是一直不能關的。她走到梁曉才旁邊,輕拍拍梁曉才的肩,小聲說:“要不你去睡會兒,娘來守著。”    梁曉才說:“不用。”    關彩衣這聲聽著都有點抖,再說梁大富活著的時候就那麽兇,死的樣子關彩衣又見過,想也知道讓她守著這靈堂對她來說會是怎樣的煎熬。於是梁曉才說:“不過娘,我還真有件事和您說。”    關彩衣問:“什麽事?”    梁曉才往跟前挪挪,嘰嘰咕咕說上了。    沒多久,關彩衣麵上帶著猶豫,小聲問:“這能行麽?”    梁曉才說:“試試。”    關彩衣便又迴了她的柴房。    又是連著幾日相安無事。    梁曉才已經連續為梁大富守靈七日。隻要過了今晚沒什麽問題,明天就可以出殯。    熊金平依然沒醒。藥每天都喂著,但是真正能喝下去的沒幾口。主要是梁繞音也沒什麽耐心,喂著喂著看到藥液多半流出去她就不喂了,然後還要怪到別人頭上。    “這藥你到底是不是按大夫囑咐的熬的啊?怎麽吃這麽多了一點用都沒有!”梁繞音氣哼哼地把藥碗摔在茶盤上,瞪著關彩衣,“還不快端走?”    “小姐,今天是少爺頭七,按規矩,您怎麽也得去靈堂坐一坐。”關彩衣說,“表少爺他們也在那呢。”    “知道了。”梁繞音一想到哥哥的死相,皺了皺眉頭。但一想到熊廣山在,她便又去了。    兩人到靈堂的時候,梁曉才剛好從裏麵出來,他對關彩衣說:“娘,我有點事跟您商量。”    關彩衣自然說好。梁曉才便拉著她往柴房走。    梁繞音好奇啊,正好又不是很想去靈堂,自然就偷偷跟上了。不一會兒,她站在與柴房僅隔一牆的地方,她聽到梁曉才說:“娘,有件事我不知該不該跟小姐說。我怕說了她不信,可是不說我又覺得不妥。”    關彩衣問:“什麽事啊?”    梁曉才說:“我好像聽到舅爺和表少爺說這次走的時候不帶小姐一塊兒走了。夫人病著,他們好像是想要小姐留下來和您一起照顧夫人。或者讓她去霍家,然後我迴來和您一起照顧夫人。至於生意上則由舅爺安排來的人先來代管,然後等到小姐找到合意的人再把梁家的家業交給他們。”    關彩衣說:“不能吧?不是還有表少爺嗎?”    梁曉才說:“表少爺都多大了,如果他願意娶小姐早都娶了,哪裏還會等到現在。”頓了頓:“其實我倒是有辦法讓小姐還能去舅爺家常住的。但是我怕我說了她又不信。”    關彩衣問:“什麽辦法?”    梁曉才說:“我繼續留在霍家裝霍家妻,您也跟著我一起去。這樣梁家就隻剩下小姐一人能照顧夫人,舅爺肯定不放心。那他們自然就會帶著她和夫人一起迴去。到時候對外就說小姐一個人在霍家照顧婆婆不容易,所以您去幫忙。至於家裏,夫人生病,梁小才一個男孩兒照顧也不便,所以娘家把夫人接走了,順便帶走了梁小才。當然去還是小姐去,以我的名義。隻不過這樣跟舅爺那邊好說,對外也好繼續瞞著,您說呢?”    關彩衣說:“好像是不錯,可小姐若不信,反倒以為我們想要離開梁家,那多不好,所以我看還是算了,舅爺怎麽安排,咱們便按他說的辦就是了,在這裏好歹有口吃的,有個住的地方。”    梁曉才似有些猶豫,最終說:“也對。那這事隻當我沒說。”    梁繞音尋思,你們當沒說,我可都聽到了!但是怎麽能確定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說來也是巧了。梁繞音去靈堂的時候,熊家父子倆正說著這事呢。起初熊四海倒是也想親上加親,但是梁繞音這個外甥女一來他兒子不喜,二來長時間相處他也覺著有問題。隻是礙於妹妹的麵子,也沒有主動說要送迴去。可是現在這情況不同了,再留下去隻怕以後更送不出去。    “雖然你姑姑是病著,但家裏有關彩衣,應該沒什麽問題。”熊四海對兒子說,“關彩衣這人是個厚道的,我想還不至於起壞心。再說還有繞音麽。”    梁繞音一聽,頓時鬱悶得不行。可是都說霍嚴東已經死了,霍家她根本就不想去。河月村那小破地方她一天都住不下去。也別說河月村和霍家了,她這次迴自己家都覺得家裏擠得不行,哪像熊家,一個大大的莊子裏頭有荷花池,還有假山和涼亭,玩著一點也不憋屈。這麽一比,那自然是選擇去熊家。    梁繞音這下連靈堂也不去了,她直接去柴房找了梁曉才和關彩衣,開門見山地說,“梁小才!等明天我哥出殯之後你就去跟我舅舅說,你一個人應付不來霍家那邊,所以你要帶你娘去幫忙!”    梁曉才略有些遲疑的樣子:“這……舅舅會同意麽?”    梁繞音說:“不同意你想辦法讓他同意啊!實在不行就讓你娘去說要跟我爹和離!他總不能拉著你們不讓走吧?反正我娘病著,隻要你們提,我代她同意了!”    梁曉才說:“可是我和我娘身無分文,我們在霍家沒法過呀。在這裏好歹有口吃的。”    梁繞音瞪:“我給你們十兩銀子,你們收了這錢,你這個霍家媳婦兒就得一直做到霍家老太太死了為止。不然我就算走了也會想辦法迴來收拾你們!”    梁曉才心說十兩,你丫打發叫花子呢?!他一副為難狀:“小姐,要不你就再多給我們點吧。我和我娘什麽本事都沒有,霍家婆婆還得總有人伺候著。”    梁繞音想了想:“最多二十兩。”    梁曉才看了關彩衣一眼:“娘,您看呢?”    關彩衣狀似考慮著,片刻後說:“好吧。”    梁曉才說:“那小姐,等你給了我們銀子,我娘就去說和離的事。”    梁繞音看看梁曉才,又看看關彩衣,隻覺對麵這對母子在她不在的日子裏變化還挺大。然而一想到要去熊家,她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咬牙便從柴房離去。    翌日,吹喪隊伍到齊,梁曉才跟梁繞音披麻戴孝,聽著哀曲,哭著嚎著一路往下葬的地方趕去。那裏埋著梁老爺,這下梁老爺也要有個伴了。    梁曉才哭是肯定哭不出來的,就捂著眼睛在那兒幹嚎練肺活量。他感覺這是他這一世加上一世幹過的最艱難的活,比特麽第一次野外生存訓練還考驗他的耐心。後來嗓子都喊啞了,梁大富才住進地下。    梁繞音倒是比他強點,不過是眼睛腫了。夜裏她拿著二十兩現銀找到柴房,告訴關彩衣:“你們明天一早就去說去。”    關彩衣說:“行。”    娘倆收拾收拾東西,揣好銀子,第二天就去見了熊四海。關彩衣提了和離的事,同時也按梁曉才教她的說道:“舅爺,夫人現在臥病在床,小才又要迴河月村,若是隻留得我和小姐陪著夫人,我們三個婦道人家總歸是不安全。不若我和小才一同去河月村,安生度了下半生。至於小姐和夫人,您是小姐的親舅舅,夫人的親大哥,想來總是會顧得比我們周全。”    熊四海還能說啥?!他有立場幫梁家辦喪事但是他沒立場反對關彩衣和離啊!    於是剛談妥沒多久,梁繞音就把婚書找給關彩衣翻出來了。關彩衣在梁家雖過得苦,但名義上是貴妾,是有這東西的,隻要到官府去登記一下,以後她就是自由身了。    梁曉才二話不說就去把這事給關彩衣辦了,期間因著他“不識字”,熊廣山還跟著一起去幫了些忙。等到迴梁家的時候,他還買了些東西。然後入了夜,娘倆便把包袱往肩上一扛,換了衣裳,一同趕往河月村!至於梁繞音跟熊金平,愛幹嘛幹嘛去,跟他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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