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櫻莞爾,衝吳媽媽微微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慢吞吞放下手裏的針線,歉意的看著桂嬤嬤,“待會恐要給您添麻煩,還請嬤嬤別往心裏去。

    桂嬤嬤見過不少明爭暗鬥,早已波瀾不驚,跟著站起身,看向外邊來勢洶洶的一幫人,麵不改色道,“家和萬事興,然而常常是樹欲止而風不靜,逼不得已,嬤嬤體諒小姐的難處,縱然如此,小姐年幼,切莫衝動行事。”來之前,桂嬤嬤知道些寧府的事兒,百行孝為先,皇上重孝道,寧老夫人又是寧櫻的親祖母,鬧大了,對寧櫻百害而無一利。

    難得聽人勸寧櫻,吳媽媽感激的看了桂嬤嬤一眼,湊到寧櫻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而佟媽媽已進了門,端得肅穆威嚴,“聞媽媽,老夫人請你過去問話,跟我走一趟吧。”

    聞媽媽自認為行的端做得正,不怕老夫人逼問,可擔心寧櫻為了她鬧事,寧櫻性子隨黃氏最是護短,因而,聞媽媽道,“還請佟媽媽稍等,老奴和小姐說兩句話就跟媽媽走。”即使都是府裏的媽媽,等級卻不盡相同,佟媽媽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年紀稍長,聞媽媽是寧櫻的奶娘,年紀和黃氏差不多,依著年紀,聞媽媽就矮了佟媽媽一頭。

    “還請聞媽媽別叫我為難,老夫人在榮溪園等著呢。”佟媽媽一板一眼,竟是不肯讓聞媽媽和寧櫻說兩句話的機會,退後一步抬起手,身後的婆子上前,左右架著聞媽媽往外邊拖,寧櫻冷眼瞧著,忍不住譏誚道,“佟媽媽好大的架子,到了我桃園,不由分說帶我奶娘走,我再不受寵,不受人喜歡也是府裏正經的小姐,佟媽媽看不起上我,不施禮就罷了,身後的粗使婆子竟也眼高於頂不把我這個小姐放在眼裏,我倒是要問問,誰給你們的膽子?”

    寧櫻聲音陡然轉冷,臉色冷峻,瀲灩的杏眼無半分暖意,冷颼颼的瞪著人,看得人心驚膽戰,即使在府裏多年,佟媽媽一行人不由得停了動作,麵麵相覷。

    她們不至於怕寧櫻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可是,寧櫻有句話說對了,寧櫻是主她們是仆,遇著不行禮已是大不敬,又何況在寧櫻的地盤上。

    不由得,眾人心裏犯怵,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佟媽媽,她是老夫人跟前的紅人,她若能和寧櫻對峙,到了老夫人跟前她們有話說,她若不能……

    佟媽媽心底思量,臉上青白相接,遲疑會兒,屈膝蹲下身子,腦子反應極快,“老奴思慮不周,隻記著不敢叫老夫人久等,一時失了禮儀,還請小姐高抬貴手,饒過老奴。”

    佟

    媽媽的話一處,跟來的婆子心領神會,頓時蹲下身,規矩的給寧櫻施禮。

    “你們是祖母跟前的人,照理說,不該我提醒,可寧府的名聲不能被你們幾個奴才壞了,該有的禮儀不能少,我一個小姑娘尚且明白,你們在府裏伺候祖母多年會不懂?”寧櫻沉著眉,擺明了不肯善罷甘休,佟媽媽心裏碎罵了句,麵上不得不賠著小心翼翼,“老夫人最是重規矩,今日的事兒是老奴思慮不周……”

    “佟媽媽。”寧櫻頗有玩味的喊了聲,目光一挑,杏眼微漾,換臉比誰都快,方才還一副冷目冰言,這會臉上已笑開了花,“你可是祖母跟前的紅人,你不會不知道見了主子第一件事是行禮?追根究底,無非嫌棄我從小在莊子上長大,打心底看不上我罷了,府裏的下人們又不是隻有你看不起我,我心裏都明白。”

    佟媽媽心下大駭,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她們的確看不起寧櫻,但是不敢表現在麵上,有的事,私底下說說還成,若擱到明麵上,可是犯了大忌,老夫人對寧櫻和黃氏諸多不喜尚且不敢明目張膽的為難她們,何況自己不過區區一個奴才,佟媽媽重重磕了個響頭,叫屈道,“六小姐可誤會老奴了,老奴時刻緊守本分,循規蹈矩,從未亂嚼舌根說過主子的壞話,六小姐冤枉老奴不要緊,但求別把髒水潑到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與人和善,待府裏的少爺小姐一視同仁,別壞了老夫人名聲。”

    寧櫻心下冷哼,佟媽媽這會兒腦子倒是轉得快,可她,就是不想放過她們呢,可如何是好?

    “佟媽媽若真是個循規蹈矩的,為何一而再再而三不把我放眼裏,迴京途中是這樣,迴府後仍是這樣,佟媽媽若說心裏沒有半分輕視,我心裏自是不信的,聞媽媽是我奶娘,不管她有沒有犯事,你帶她走,應先稟明我,應不應,我心裏自有數,像佟媽媽這般上門抓著人就走的,我倒是頭一迴見著,桂嬤嬤,您懂得多,不知可否說說京裏誰家奴才是這般行事的?”

    桂嬤嬤聲音無悲無喜,不偏不倚,“嬤嬤常年在宮中,甚少在府裏走動,然而,小姐說的這等奴才,嬤嬤卻也頭迴聽說,改日嬤嬤迴宮,找姐妹打聽打聽,說不準,她們清楚。”

    佟媽媽額頭冷汗淋漓,事情傳出去,老夫人為了名聲不會放過她,佟媽媽心知自己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於一眾奴婢中,老夫人偏向她,然而牽扯到寧府利益,老夫人自己的名聲,孰輕孰重,顯而易見,佟媽媽細思恐極,聲音微顫道,“小姐,老奴錯了,還請您大人有大量,莫與老奴一般見識。”

    其他人有樣學樣,跟著磕頭求饒,一時之間,屋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求饒聲,寧櫻無動於衷,站在屋裏,冷眼瞧著一眾欺軟怕硬之人,這時候,外邊傳來說話聲。

    “祖母,您瞧,佟媽媽被六姐姐罰跪在地上呢。”

    老夫人的怒斥聲緊隨而來,“小六你好大的膽子,我院子裏的人何時輪到你做主了,莫以為找著靠山我拿你沒辦法。”

    寧櫻盈盈一笑,蹲下身看著佟媽媽,言語輕佻,“佟媽媽,你聽,祖母要為你做主呢。”

    佟媽媽額角已有汗珠滾落,真不該領了這門差事,如今,不管怎麽做,在老夫人跟前都討不著好處了,老夫人護短,何嚐沒有借此拿捏寧櫻的意思?而寧櫻不是軟柿子,一來二去,方才之事鐵定會被寧櫻誇大其詞,老夫人臉上無光,迴到榮溪園,勢必會拿她撒氣。

    不待佟媽媽出聲,身後的婆子轉過身,朝老夫人哭天搶地起來,老夫人臉色愈發陰沉,冷冷道,“佟媽媽,你伺候我多年,事有輕重緩急你不明白嗎?站起來,什麽話好好說。”

    聞媽媽心下顫抖,唯唯諾諾站起身,退到老夫人身邊不言,老夫人素來囂張慣了,這麽多年,除了黃氏,頭一迴被寧櫻落麵子,眾所周知,佟媽媽是她的人,寧櫻當眾給佟媽媽難堪,何嚐沒有羞辱她的意思?

    想到這點,老夫人臉色愈發沉重,“小六,你說說怎麽迴事。”換做其他時候,老夫人看有外人在場多少會做做樣子,知道昨日聞媽媽去了薛府,薛墨連夜送了桂嬤嬤來,老夫人認定桂嬤嬤是個幌子,目的是不想青娘子為難寧櫻,說什麽宮裏出來的嬤嬤,說不準也是騙人的,老夫人怒火中燒,哪顧得及寧府的名聲。

    寧櫻站在原地,微微矮了矮身子,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不過是請奶娘去榮溪園問話,祖母怎麽親自過來了,風雪交加,您身子多有不適,更該好生養著才是。”寧櫻插科打諢,隻字不提方才之事,老夫人看她閃爍其詞,認定寧櫻使性子,站不住理才避而不提,不由得拔高了聲量,“瞧瞧府裏的小姐,誰像你這般不懂禮數,念你不在府裏長大,什麽金銀細軟皆先緊著你,瞧瞧你現在的模樣,成什麽樣子?”

    “祖母說的是,櫻娘眼皮子淺,金銀細軟綾羅綢緞就打發了,至於為何去莊子住了十年,櫻娘那會年紀小,左右不記事,祖母說什麽便是什麽。”

    此話一出,好些人俱臉色一變,老夫人再不注重場合,多年前的舊事她也不想被人翻出來

    ,否則,寧府真的就沒臉了,目光微抬,虛張聲勢道,“你不用顧左言他,說吧,到底怎麽迴事。”

    寧櫻攤手,一臉無辜,“祖母不是都聽清楚了嗎,她們上前拉奶娘,我不肯,就讓她們跪著了,我是主子,她們是奴才,她們跪我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老夫人氣噎,側目垂眼瞅著佟媽媽,佟媽媽心下發毛,不敢有所隱瞞,將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說了,她站不住腳,因而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格外小。

    老夫人怒其不爭,不過忘記行禮,佟媽媽竟被一個丫鬟唬得跪在地上求饒,跟著自己沒麵子,責怪道,“我讓你帶人請奶娘過去,她推三阻四,你還由著她不成?做什麽不將人捆了,那等刁奴,就該亂棍打死攆出府……”

    老夫人也是氣急攻心,才會毫不遮掩她對寧櫻以及身邊人的怒氣,寧櫻咧著嘴,笑靨如花,“祖母說的是,凡事不順您意的人都該亂棍打死。”

    桂嬤嬤心下歎氣,寧府在京城算不得名門望戶,可根基深厚,旁支在朝為官的也有不少,這兩年寧老爺政績斐然,擺明了想入內閣,沒想到,後宅竟是這種景象,傳到皇上耳朵裏,寧老爺與內閣大臣的位子,怕是無緣了。

    桂嬤嬤雖感慨,麵上卻不顯露半分,倒是聞聲而來的青娘子站在門口,一臉不認同的看著老夫人,直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以為六小姐性子頑劣乃與從小生存環境有關,卻不想是骨子裏帶出來的,來這等府邸,實在叫青娘覺得丟臉,老夫人,青娘這邊收拾包袱離府,往後,莫要提及青娘曾到過府上,青娘不想被寧府毀了名聲。”

    眾人不知青娘子在,猛地聽到後背傳來說話聲,皆迴眸看,老夫人神色不自在,麵色微紅,論起來,青娘子不過一個晚輩,竟指著她的鼻子罵,老夫人身形微動,腦子清醒不少,臉上換上了笑容,解釋道,“青娘子莫見怪,小六不受管教,我嚇唬她呢,有你教小六是她的福氣,往後一輩子她都會記著你的好,還請青娘子留下。”

    然而,迴答她的是青娘子不屑一顧的背影,頓時,老夫人麵上忽紅忽白,精彩極了。

    “小六,你……”

    寧櫻聽不懂似的,傾著身子,細細聆聽的模樣,“祖母說的是,小六聽著呢。”

    “佟媽媽有我的指令,奶娘不從,她先叫人困住奶娘有何不妥,值得你大唿小叫,鬧得人盡皆知?”青娘子出了名的鐵麵無私,真要讓青娘子將今日的事情傳揚出去,寧府的名聲就毀了,說不準

    ,寧國忠在朝堂上還會被言官參一本,老夫人不敢拿寧國忠的前途開玩笑,壓下心中怒氣,盡量心平氣和道,“算了算了,你年紀小,我與你斤斤計較作甚,奶娘去薛府做什麽我也懶得過問了。”

    聞媽媽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沉穩道,“老奴昨日出府是為小姐找大夫的,小姐細皮嫩肉的,荊條抽在身上她如何受得了,女兒家身子最是嬌貴,老奴沒有法子,去薛府問小太醫開個方子,誰知,小太醫不在府中,薛太醫拿了瓶藥膏給老奴,老夫人若是覺得老奴擔心小姐身子留疤做錯了,懲罰老奴就是了,別牽扯小姐。”

    黃氏站在最後,低垂著頭,晦暗的目光隱隱浮過惱意,然而,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屋裏的寧櫻和聞媽媽身上,沒有人看到黃氏的神色。

    老夫人沒想到還有這一出,看聞媽媽目光堅定坦然,該是沒錯了,可是若真的隻是尋藥,屋裏的桂嬤嬤從何而來,且不早不晚,剛好在青娘子第一天教寧櫻,動手打人後,老夫人狐疑的看了桂嬤嬤兩眼,桂嬤嬤依然那副尊容,臉上掛著親和的笑,麵目和善,和青娘子氣質差不多,老夫人心下一凜,知曉方才自己說錯了話。

    “罷了罷了,小六身子弱,有你當奶娘的操心,我為她高興還來不及,隻是,府裏有大夫,薛小太醫公務繁忙,別拿芝麻大點事驚動他。”老夫人發了一通火,這會冷靜下來,才覺身子發冷,小太醫再或者寧櫻,不會隨意找個嬤嬤作假,桂嬤嬤,該是宮裏出來的,想了想,老夫人盡量溫和笑道了笑,轉而訓斥佟媽媽,“佟媽媽也迴吧,往後遇著事兒,心裏有個成見,小六通情達理,你好好與她說,她會發脾氣?”

    佟媽媽心下酸楚,急忙給寧櫻賠禮道歉,寧櫻想,老夫人不笨,紅臉是她,白臉仍然是她,礙於青娘子名聲震天,寧櫻不敢太過計較,家醜不可外揚,她分得清輕重,從桂嬤嬤嘴裏聽來的青娘子可是個油鹽不進的主兒,老夫人應付那邊還得費些心思,寧櫻何須抓著事兒不放。

    “佟媽媽約莫是仗著祖母您有恃無恐,既然您訓斥過她,櫻娘也不好再說什麽,祖母進屋坐吧,天冷,別吹風著涼了。”寧櫻緩緩一笑,語氣軟下來,竟是再溫順不過。

    老夫人嘴角抽搐,“不了,你好好跟著桂嬤嬤學,我們先迴了。”她丟了臉,哪有心思留下,搭著柳氏的手,惡狠狠瞪了眼從中挑撥的寧靜芳,徐徐朝外邊走。

    黃氏仍落在最後,臉有些瘦了,這些日子,黃氏忙著賬冊的事兒,加之寧靜芸的親事,煩心事甚多,

    眉目間縈繞著淡淡的鬱色,寧櫻上前挽著黃氏,擔憂道,“祖母是不是又為難您了?”

    黃氏輕拍著寧櫻手臂,嘴角綻放出淺淺的笑,解釋道,“娘無事,你好生照顧自己,規矩禮儀,莫落下,有自己的心思是好事,可也得提防小人。”

    寧櫻點頭,以為黃氏會訓斥她,不曾想黃氏隻是輕描淡寫的揭過,望著老夫人一行人穿過走廊不見人影,寧櫻才收迴目光,如實和黃氏說了實話,昨日她讓聞媽媽去薛府的確有向薛墨求助的意思,隻是沒想著,他想了這麽個法子,“娘別生氣,祖母請青娘子過府本就沒什麽好事,我不會任由她拿捏,順著她心意過,桂嬤嬤人好,懂的事情多,刺繡方麵最是拿手,往後櫻娘不懂的地方可以請教她,也能學到許多。”

    黃氏迴眸,看了眼屋內,打趣道,“真以為娘看不出來,你祖母怕也猜到是這樣才走這一遭,不曾想被你糊弄了過去,你啊,還是頑皮。”

    寧櫻不以為意,老夫人發現了又如何,桂嬤嬤的確是宮裏出來的,難不成她還能跟薛府的人對峙?愛麵子如老夫人,哪裏拉得下臉來?寧櫻扭頭,朝屋裏的桂嬤嬤揮了揮手,拉著黃氏往外邊走,“娘,我去梧桐院坐會兒,陪你說說話也好,父親在嗎?”

    寧櫻不知黃氏是不是和寧伯瑾達成共識,寧伯瑾在梧桐院住下了,黃氏收拾了東邊的一張矮榻出來,她睡裏間,寧伯瑾睡外間,兩人相安無事。

    “他約了人有事,你找他?”提及寧伯瑾,黃氏臉上神色淡了下來,卻也不曾像原來那般嫉惡,“你姐姐心情好些沒?聽吳媽媽說她不把自己關屋裏了,有空,你多陪陪她,你小的那會,她凡事圍著你轉,多和她親近親近。”

    退親後,黃氏讓吳媽媽時常給寧靜芸送去吃食,無功而返,寧靜芸誰也不見,黃氏心下難受,寧靜芸養在老夫人膝下,凡事隻看得到利益,清寧侯府家世無可挑剔,人不對,嫁過去也是吃苦,外表光鮮有什麽用,強顏歡笑應付,迴到屋裏,自己捂著被子哭,黃氏哪會讓寧靜芸過那種日子。

    寧櫻心不在焉點了點頭,“昨晚遇著姐姐了,她跟在祖母身邊,一句話都沒說,看她氣色不太好,恢複精氣神,隻怕還要過些日子。”

    說著話,母女兩到了梧桐院,走廊上,月姨娘一身淺綠色竹葉鑲邊的長裙,外罩一件軟煙羅,裙擺隨風搖曳,飄逸靈動,人長得美,衣衫配色好,更襯得仙姿玉質,氣韻幽雅,隻是,寧櫻抬頭望了眼昏沉沉的天,天寒地凍,月姨娘穿得如

    此單薄,不怕冷嗎?

    黃氏側目,暗暗打量著寧櫻神色,那日事情湊巧,老夫人懷疑寧櫻從中做了手腳,起初她不太相信,昨晚,吳媽媽和她說寧櫻打聽熊大熊二她才起了疑慮,說著說著,吳媽媽便將臘梅園的事兒說了出來,黃氏自己都不曾發覺,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小女兒,竟有那番算計。

    “櫻娘,你啊,心思別太重了,遇著事兒告訴娘,娘有法子應付。”黃氏想好好和寧櫻說那日的事兒,如果被人發現把柄,反咬到寧櫻身上,誰都救不了她,後宅陰險,寧櫻不懂深淺,為了維護府裏利益以及名聲,神不知鬼不覺處置些人乃常有之事,寧櫻沒有見過世道陰險,成功實屬運氣好,黃氏不敢任由寧櫻算計下去,她的手有些涼,抓著寧櫻,見她打了個哆嗦,黃氏過意不去,“櫻娘,娘什麽都不要,隻想你與你姐姐好好的。”

    寧櫻心下一顫,看黃氏臉色便知吳媽媽將事情告訴她了,寧櫻低眉順耳的點頭,“娘,櫻娘記著呢,看月姨娘在門口站了會兒了,像是有事,娘去看看吧。”

    “你父親不在,她約莫找你父親的。”月姨娘腦子不好使,為人張揚跋扈,身邊的丫鬟被他處置了好幾個,這樣子的人,卻無半分心計,熟知她的性子了,更覺得啼笑皆非,月姨娘能在後宅活下來,全靠寧伯瑾護著,然而,寧伯瑾為人風流,好色成性,對月姨娘有真心不假,可這份真心又能維持多久?

    月姨娘看見她們,喜出望外,“妾身給太太和六小姐請安,妾身過來乃是為了竹姨娘的事兒,聽聞竹姨娘病了,九小姐囑托妾身告訴太太請大夫過來瞧瞧,太太覺得如何是好?”

    月姨娘嘴角輕翹,毫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嘴臉,湊到黃氏身邊,歡欣鼓舞道,“竹姨娘被三爺禁足覺得沒臉,這會裝病,說是請大夫,誰不知是想讓三爺過去瞧瞧,妾身不是傻子,看三爺走了才過來的,姐妹一場,該做的妾身也做了怨不得人。”

    黃氏啼笑皆非,府裏姨娘眾多,起初黃氏日日叫她們過來晨昏定省,後自己忙,差吳媽媽知會她們,每月初一十五過來即可,否則,院裏整日鬧哄哄的,她也不喜。竹姨娘慣來會算計,哪會無緣無故病了,黃氏思忖道,“她既然身子不舒服,待會叫張大夫過去瞧瞧,畢竟伺候三爺多年,不看僧麵看佛麵。”

    月姨娘瞠目結舌的瞪著黃氏,跟不認識了似的,隨即壓低聲音道,“她自己自作孽怪得了誰,死了才好了,免得整日在妾身跟前晃悠。”府裏,眾多姨娘中,月姨娘和竹姨娘互

    相看不順眼好多年了,得罪竹姨娘生病,她在屋裏笑了許久,認為老天總算開眼,往後,誰還敢給她臉色瞧?

    “她畢竟服侍三爺多年,又為三爺生了少爺小姐,理應請大夫看看,你迴去告訴竹姨娘,大夫稍後就來。”黃氏解下肩頭的披風,朝外吩咐吳媽媽,“叫田莊的管事明日到府裏來,我有話問他們。”

    月姨娘看黃氏忙自己的事兒,氣得嘴角發歪,小聲嘟噥道,“我才不願去她院子尋晦氣了。”

    寧櫻知曉月姨娘該是又被人算計了,竹姨娘生病,有丫鬟婆子照顧,自有人將事情稟告黃氏,何須叫月姨娘親自跑一趟?寧櫻有心提點月姨娘兩句,又擔心她心存憤懣尋竹姨娘吵鬧將事情鬧大,琢磨一番,選擇不點醒她,“月姨娘,彤妹妹四歲了,我屋裏請了個厲害的嬤嬤,若想讓彤妹妹跟著學點東西,平日可以把彤妹妹送過來。”

    府裏少爺啟蒙的年紀早,小姐卻是有些晚了,讓月姨娘遭遇那種事,寧櫻心中愧疚,桂嬤嬤有真本事,如靜彤能學點東西,不失為她彌補的法子。

    月姨娘麵色一喜,昨晚的事兒她聽到點風聲,宮裏出來的嬤嬤哪是其他人能比的?月姨娘連連點頭,“十三小姐在院子裏沒什麽事兒,多謝六小姐抬愛,明早,我就叫讓十三小姐去桃園,需不需給嬤嬤準備些禮?”

    寧櫻訝然,不想月姨娘知曉昨晚的事兒,“不用,送了嬤嬤也不會收。”

    月姨娘覺得是,抬起頭,喜不自勝,“嬤嬤是宮裏出來見過大世麵的人,哪和尋常人相同,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妾身送去的,的確入不了她的眼,虧得有六小姐提醒,否則,妾身可見丟人現眼了,不成不成,我先迴去和十三小姐說,她和你關係好,知道後鐵定開心。”

    倉促的給黃氏行了個禮,提著裙擺跑了出去,步伐輕快,看得出,月姨娘心情大好,寧櫻失笑,和黃氏道,“月姨娘沒有煩心事,活得快樂。”

    “你能有什麽煩心事?你既是覺得桂嬤嬤有本事,好好跟著學,差什麽了告訴娘,娘替你辦齊。”黃氏整理桌上的賬冊,心裏有了成算,田莊鋪子的管事陽奉陰違,欺上瞞下,該換了,隻是不知,十年的時間,有沒有被老夫人收買的。

    桌上,厚厚的賬冊已剩下薄薄幾本,上邊的字跡龍飛鳳舞,寧櫻隨手翻開,問道,“娘查到源頭了?”

    黃氏看她什麽事都想打聽,無奈道,“你多大的年紀,長輩的事兒別管,你既是要靜彤跟著你一道學習,過兩

    日,府裏估計又不安生了,三房子嗣多,接下來發生什麽,你心裏有個底。”

    寧靜彤跟著桂嬤嬤學,府裏眾多小姐,都想博個好名聲,寧櫻若不應,厚此薄彼的名聲便出去了,黃氏捋著寧櫻耳鬢的碎發,歎道,“你頭發毛毛躁躁的,多喝湯,補補身子,你姐姐的頭發就很好。”

    寧櫻順著黃氏的手,按住那幾根飛揚的頭發,“用不用拿剪刀剪了,藏進發絲就不會隨風晃來晃去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哪能說剪就剪,多補補身子,頭發會順下來。”寧櫻頭發生得烏黑柔順,偏冬天的時候毛毛躁躁,木梳下去,頭發就追著木梳子走,打理頭發便要費不少時辰,黃氏將不聽話的幾根法子順著發髻捋了捋,道,“叫秋水給她挑兩隻花鈿別在耳鬢處就好了。”

    寧櫻頷首,笑不露齒道,“可有櫻桃的花鈿,顏色嬌豔些。”

    “這我不清楚,得讓秋水找找,沒有的話,去外邊鋪子買。”黃氏在椅子上坐下,悠悠然和寧櫻好話。

    老夫人領著人來桃園鬧了場很快就在府裏傳開了,隨即傳開的消息還有一件事,十三小姐會去桃園跟著桂嬤嬤學規矩,府裏的小姐七歲啟蒙,寧靜彤才四歲,檀香繚繞的屋裏,老夫人氣得撫著胸口,“她就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誰跟她好,她就幫襯誰,誰若和她對著幹,她就不讓誰安生,老爺說她年紀小,從小養在莊子沒什麽見識,你瞧瞧她做出來的事兒,可是小孩子想得到的?便是老爺嘴裏常稱讚的靜芸,心思也沒有她重。”

    佟媽媽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今日她丟了老夫人的臉,隨後引來青娘對寧府嗤之以鼻,老夫人該是不會放過她了。

    老夫人心裏的確氣佟媽媽,然而,寧國忠在,發落佟媽媽不是時候,擺手道,“你下去吧,迴屋想想今日做錯了什麽,一大把年紀,被小丫頭騙子嚇得跪地不起,你啊,老糊塗了。”

    佟媽媽臉色一白,額頭貼地道,“是。”她服侍老夫人多年,今日被老夫人當麵斥責,傳到其他人耳朵裏,她怕也淪為笑柄了。

    寧國忠坐在沉黑漆木椅子上,麵色沉著,滄桑的眼角眯起深邃的褶子,老夫人自顧說話,迴過神,看寧國忠臉色不好,嘴角顫動兩下,止住了聲。

    “你活了一輩子,和小六計較做什麽?她心思深是她自己的本事,瞧瞧你這副樣子,可有半點主母的風範?小六昨日挨打是事實,薛府送來嬤嬤乃一番好意,嬤嬤如何教養小六是嬤嬤的事兒,你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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