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次也都不大好,宋臻沒說,蘇雲台也不提,完成任務似的幹脆。他一天天被何阿姨養得水靈,話倒一天天減少,總共也沒幾句,正經說的還沒有床上叫的多。所以何阿姨告訴他蘇雲台喜歡海鮮時,他是正經想哄哄人的。宋臻趁著清早蘇雲台沒醒透,拎起來就往車上一塞,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海邊。他想帶他出海釣魚。沒成想其他小情兒歡欣雀躍的事到蘇雲台這兒就變了調。他推開車門,一見著滿目無邊無際的大海,就驚恐地縮迴了車上。宋臻皺著眉去拉,人沒拉出來,反而被蘇雲台一肘敲在下頜上。他本身底子就不弱,驚慌之下又沒分寸,宋臻臉上立馬青了一片。宋老板沒多少耐心,平日裏霸道慣了,頭一迴被人忤逆,怒火一竄,靠著力量直接把人拖出來扔上遊艇。遊艇上還帶個小型遊泳池,蘇雲台沒站穩,直接撲了進去。進水的那一刻,他恍惚又迴到當年夏日的午後,被蘇召清拎出去,一頭按在洗拖把的水池裏,那水腥鹹,還帶點莫名其妙的尿騷味。他罵他跟溫遙一樣,是個婊子,一聲一聲,沒完沒了。水鋪天蓋地,無孔不入,蘇雲台以為自己要死了,終於要死了,連撲騰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最後突然有條堅實的手臂抄下來,托著腰帶他破出水麵。待上得甲板,蘇雲台眼睛仍緊閉,渾身仍輕顫,隻憑著本能抱住宋臻的脖子,縮進他幹燥溫暖的懷裏。破天荒頭一次,蘇雲台覺得自己抓住了一根浮木。第7章 (上)有了這麽件事之後,蘇雲台突然乖覺了,尤其在床上。倒不是說他原先不配合,好歹家裏的債是宋臻還的,蘇雲卿的命是宋臻救的,要是沒這心理和生理的準備,這合同他也不會簽,但他不習慣,他覺得疼,覺得難受,覺得胸腔裏憋著一股氣,脹得幾乎要撕裂他。所以他隻是躺著不動,睜著一雙眼睛看屋頂的暗紋,數上麵的方格與三角,想著數到幾,宋臻能從他身上下去。但遊艇上宋臻的懷抱太過溫暖,還帶著股好聞的氣味。晴天朗日,他看不清宋臻的表情,他隻覺得安寧。之後蘇雲台一反常態,床上床下配合,雖沒見多熱絡,但他不排斥了。那段時間裏,遊雪好幾迴逮著他坐在書桌前看gv,淫詞豔語裏他麵容沉靜,還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跟臨考前認真備考的學生似的。以至於後來宋老板一周都沒踏進墨令行天,工作全靠秘書送上門,最後還是老子出馬,堵到了家門口,才去上了班。想來,他應當學得不錯。午飯過後,蘇雲台倒來了點興致,眼見雲銷雨霽,就打電話給司機,說他要出門。車來得挺快,蘇雲台披了件大衣下去,跨進去半條腿,發現坐在駕駛席上的是萬小喜,他一年到頭使喚不上五次的生活助理。萬小喜是個人才,各種意義上的。小姑娘長得不高,但人纖細,皮膚帶點暖融融的小麥色,頭發中長,齊劉海。當時她剛畢業,來墨令行天麵試。人事瞧著她的簡曆,心裏直犯嘀咕,金融專業的,學校也不錯,投行券商大好的前景不去,來娛樂公司應聘個行政助理,別是有什麽貓膩。萬小喜笑嘻嘻解釋說,我是遊雪的粉絲,自小聽她的歌長大,我有情懷。遊雪當時年芳二十五,人事想這小姑娘可能其實是黑。反正萬小喜因著這層關係留下了。隔一年蘇雲台要個生活助理,萬小喜想想蘇先生活兒少事兒少,但錢著實不少,人還低調謙虛不愛惹麻煩,加之又是在遊雪手底下,就歡天喜地地上了崗。上崗頭一天就把遊雪得罪了,起因是有個攝像見她有趣,就開玩笑,問她喜歡遊雪什麽。萬小喜一本正經答,喜歡她的臉。這也能算個理由,但萬小喜不走尋常路,非要加一句:難不成喜歡她唱歌啊?遊雪就擱她身後站著呢,攝影都沒好意思提醒,吹著口哨兜兜轉轉跑了。後來萬小喜考察期過去,跟著遊雪去帝王令接蘇雲台。經過大門時,她看著門口金碧輝煌的三個潦草大字,笑了,說這小區名字多好啊,埃及也有一個。遊雪一掌拍她腦門上,說埃及那個叫帝王穀,埋死人的!照理說萬小喜這麽張嘴,在這一行應當幹不長。老板金屋藏嬌的地方都敢這麽開嘴炮,天知道什麽時候就把墨令行天的貨底子一塊兒抖落了。遊雪天天提著心吊著膽,生怕萬小喜得罪了人,被人扔去黃浦江,還把自己連累了。但實際上萬小喜看著瘋魔,內裏深藏不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登峰造極,正經事上尤其牙關森嚴,同行來撬了幾迴,一點風都不透,反而自己被唬得說了不少黑料。最厲害的一次,是某部熱門ip電影上映那會兒。對方刷了鋪天蓋地的通稿,捧自己的女主角德藝雙馨,拉踩遊雪手下的一個女藝人,暗諷她靠著胸脯上的二兩肉過活,雖沒指名道姓,話也說得委婉,但意思太難聽。要換了其他經紀人,也就咬牙和血吞了,遊雪偏不幹,都欺負到這份兒上了忍個屁,她怒不可遏,支使萬小喜去找公關團隊處理。那天不知道怎麽迴事兒,沒打通公關電話,萬小喜想想,事急從權,自己來唄。她蹲在角落裏,拿著手機劈裏啪啦打完字,看著挺滿意,順手就用遊雪的公司賬號發出去了。這一發送,輿論直接倒戈,吃瓜群眾跑到對方的官方微博底下,自發說他們吃相難看,還惦記人家胸口有幾兩肉,惡不惡心。這一篇通稿短小精悍,邏輯清晰,還字字帶機鋒,對對方的電影明著祝福,暗著陰損,這還不算完,最後萬小喜拐著彎兒暗示對方這一波操作是想虛高股價,高層裏有人要撤,自己那點土都快蓋不住屎了還瞎蹦躂呢。字字句句一點空子都鑽不著,法務看了都嘖嘖稱奇。後來萬小喜擅自發稿的事兒叫宋臻知道了,遊雪按著她腦袋去認錯,做好了卷鋪蓋滾蛋的準備,沒成想,大老板隻拿眼神點了點萬小喜,說了兩個字,不錯。宋臻默許,遊雪更有恃無恐,往後但凡遇上這種事兒,就放萬小喜出去,兩年來,未嚐敗績。蘇雲台猶豫半晌,還是坐了進去。萬小喜聳聳肩,說司機跟著宋先生,一時半會兒過不來,遊雪就讓她來送。蘇雲台點點頭,靠著椅背假寐,想著宋臻早上出去時是什麽打扮,可能是西裝和大衣,也可能是襯衫加薄毛衣,前者是他談生意的標配,後者……後者去哪兒都有可能。他們這一行裏,生意一半在談判桌上,一半在隱秘的包廂裏,惡心起來直叫人反胃。宋臻帶著蘇雲台參加過幾迴,來來去去都是電視裏見得著的場麵人,業內的,官麵上的,都有。起先還隻是喝酒,等過了半夜,才真正蛻下人皮,幹禽獸勾當。蘇雲台親眼見過一個選秀節目的季軍,微博上近四百來萬的粉絲,陪著個著名音樂人喝酒。那時候全國各地選秀節目層出不窮,一季兩季三季地搞,人人都想分一杯羹。別說一個季軍,就是冠軍,也是一摟一大把。比賽一結束,熱度一退,絕大多數都沒什麽好出路。喝到最後,那音樂人摟著他問穿什麽顏色的內褲,好不好給他看看。這季軍握著褲腰帶不肯,最後那音樂人酒杯一放,冷笑一聲,特別輕蔑。周圍人連帶著起哄,其中有個人說,你就脫啊,你脫一件,趙總監就給你寫一首,機會難得,年輕人不要錯過啊哈哈哈……蘇雲台當時坐在宋臻腿上,咬著牙看他。這季軍愣怔片刻,垂著頭,居然真動手解襯衫,解完襯衫解褲子,一件一件地脫,到最後隻剩一條內褲,白色的,掛在他身上,像一麵可憐兮兮的白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