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他變迴大活人之後跟路霄說的第一句話。派出所外夜色已深,吊頂的老舊白熾燈發著黃光, 刺啦刺啦的打下來,在陸渺渺挺翹的鼻尖上暈出一條明暗的分界, 眼睛裏都被蒙了一層光。人就這麽可憐兮兮的杵著, 下垂的眼尾一眨一眨的求著, 一點也沒見外。路霄到這會兒才仔仔細細的把這位自己養了小半年的天外來客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連一根眉毛都沒放過。他從前偶爾出神的時候也幻想過,自己養的這個小東西長什麽模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但腦海裏的那一團總是很抽象的,似乎這個小人怎麽捏都不滿意,怎麽捏都不夠好,直到今天,他一寸一寸的挪著眼睛瞧了一遍。覺得哪裏都挺好。哪裏都是按照他的喜好長的。一雙眼睛很亮很清澈,細長的脖頸下一條優美的弧度連著平整的鎖骨,即使穿著破破爛爛的病號服,也帶著型。除了這個腦子。路霄語氣相比剛才扔身份證時沒好到哪裏去,冷的掉渣,而且是沉默的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內容簡短。“你就這麽急?”這麽急著跑出來,急著一個人找胖頭,一個人吃找喝找住找工作,要不是在局子裏碰見,是不是下迴見麵陸渺渺還能找上個人拴著。路霄顯而易見的很生氣。身份證是不可能給辦的,想都別想,大少爺手肘一揮,白大褂“唿”的一撲,就朝前走了開。陸渺渺:“......”小氣!-因為路霄是被司機大叔誆過來的派出所,車還停在快捷酒店門口,兩個人便一前一後往迴走。陸渺渺在地上專挑路霄的影子踩,一腳一個頭,架勢像是要把腦袋踩扁了不可。踩到了快捷酒店門口,總算氣消了大半,主動粘上去交代了一下關於胖頭的發現和被方子唯坑進局子的事。成熟的大男人就是這樣,不愛計較。陸渺渺是這麽安慰自己的。“你們老路家的人都這麽小氣。”陸渺渺還耿耿於懷方子唯幹的好事,總結陳詞之後並沒注意到自己正十分怡然自得的躺在副駕駛座上,任由路大少爺俯身親自給他係好了安全帶。“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子唯不像是會這麽處理事情的人。”路霄仔細扣好插扣,直迴身,扭動小翅膀發動了車,“明天我去跟他談一下。”這話倒不是氣話。路霄聽完陸渺渺的敘述,很是奇怪。按他這個弟弟圓滑到不行的處事風格,很難會這麽明晃晃的得罪人,再者說他們並不認識,問一下家世或者動用關係調查一下來曆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這麽直接扭送派出所,實在是生硬了些。“嗯,再順便給我辦個身份證。”陸渺渺捏著安全帶,疲憊一晚上的腦袋有些沉,靠著帶子上部就歪了下去,迷迷糊糊的傳達著旨意。小爺想要身份證。路霄抽空用餘光掃了一眼正歲月靜好的副駕,並沒鬆口,“再說。”陸渺渺:“......”沒有身份證都能折騰一晚上。有了萬一折騰不見了怎麽辦。路霄覺得身份證還處於“待觀察”的獎勵範疇。陸渺渺馬上直起身,掰著手指嘟囔起來,“3000,我欠那個醫院的小護士3000呢。”“所以呢。”路霄嘴角一彎。“我得賺錢還債,得找工作,得簽勞動合同。”陸渺渺一本正經,“我需要身份證。”銀灰色的賓利“唰”的一下停進了庫裏,路霄解開自己的安全帶,再解開陸渺渺的,把還在喋喋不休的小人精趕下了車,不容商榷的切斷了這個話題。“還過了。身體恢複之後再說。”“......”事實證明,鏟屎官的霸政即使在他變迴了人之後也沒有停止,並且微妙的有些變本加厲。“之前就呆在家裏,想去哪裏我帶你去,或者讓司機送你,每周去醫院複檢一次,身體沒有問題之後再考慮那些。”路霄不容分說的拉開貓屋的門,早已經被打亂的生物鍾正在嗡嗡作響,催促著主人拿了套睡衣便朝浴室走去。陸渺渺拎著腳尖朝裏麵探了探,他住了好幾個月的臨時小毛球已經唿唿蜷在貓窩裏睡的很香,並且沒有像他一樣需要吃夜宵,小碗已經洗的幹幹淨淨放了起來。隻不過......陸渺渺看著房間中央隻有一張的大床岔了口氣。而早已過了生物鍾時間,腦子已經接近停擺的路霄直到拖著幾滴掛在胸口的水珠和一條睡褲杵在門口時才發現這個問題,場麵一度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