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城,郊外。


    一名身形魁偉的壯漢立於這片肆虐的雷雨之中,以身軀為傘,護住身旁一道嬌小的身影。


    轟隆。


    雷光乍現,壯漢眉心處三片金色的龍鱗在冷光中熠熠生輝。


    “老德川,這次怎麽都應該死透了吧。”


    荒世烈雙手抱著肩膀,嘴唇翹起,咧開一個歡快的笑容。


    站在他身旁的身影摘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張清冷的麵容。


    “蘇策動怒,江戶城就是八卦中的死門,要想從這裏撿迴一條命不容易。不過.”


    明智晴秀挽起鬢角被風吹亂的頭發,漆黑一片的眼眸中倒映著那棟被烈焰纏繞的大樓。


    “老德川是死的有點太容易了啊,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荒世烈接過聲,感歎道:“神和時代最後的皇室血脈就這樣徹底斷了,就這樣落幕實在是有些太過於潦草了啊。”


    “這樣的人物難道不應該爆發出篤誌複國的燦爛奪目光彩,以衰老腐朽的身軀和蘇策拚個同歸於盡,將籠罩倭區的黑幕撕開一條縫隙,為兩千萬罪民搏出一個站著生存的機會。”


    荒世烈意猶未盡道:“這樣的結局,不是才配得上老德川這麽多年的臥薪嚐膽嗎?”


    “以有盡人力,行逆天之舉,或許這樣摧枯拉朽的潰敗,才是現實。不是所有人都能那個能力和大勢爭鬥到最後一刻,才以一棋之差,遺憾落敗。”


    明智晴秀在迴答荒世烈,同樣也在迴答自己:“和大明帝國比起來,我們不過是一群撼樹蚍蜉,再怎麽掙紮都是笑話。德川宏誌或許還有底牌和籌碼,但蘇策卻根本沒有給他上桌的機會。”


    “晴秀你的這些話聽起來真讓人喪氣啊!”


    荒世烈衝著天空擎張十指,如同要將那舞動的雷霆從天空拽向大地。


    “老德川一死,仁德資本也就垮台了,接下來輪到李不逢這條不叫的鬣狗出場吃肉了。曾經的倭區四大公司,如今隻剩下了我和豐臣那個愚蠢的老頑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輪到我來麵對這位雄主了。”


    砰!


    荒世烈雙拳緊扣,手臂上宛如鋼鐵澆築的肌肉高高壘起,浸潤進衣裳的雨水被無形的澎湃力量震成團團零碎的水氣。


    “蘇策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豐臣遠疆,和他的三川重工。你是他留給那位閻君的磨刀石,他暫時還不會動你。”


    “哈哈哈哈!”


    荒世烈爆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虎目圓睜,抬手扯碎上身的衣衫,露出那具刺滿兇惡鬼神的駭人身軀。


    “我掙脫了黃天門的枷鎖,不用再把自己的心肺掏出來給他人去延續壽命。可轉眼又淪為別人手中用來砥礪後輩的磨刀石,當成畜養待宰的籠中獸。有趣,真是有趣了!”


    壯漢抬頭向天,眼眶中的瞳仁如同野獸般緊縮成一點,冰冷刺骨的雨水也壓不住從中湧起的戾氣和兇焰。


    “執掌生死,予取予求。這麽霸道的武序,我真是太想把伱做成切片,親口嚐嚐你血肉的滋味了!”


    細嫩的手指摩挲著粗糙的皮膚,冰冷的觸感喚醒荒世烈即將沉淪下怒火中的理智。


    明智清秀攬住荒世烈粗壯的手臂,將臉輕輕貼了上去。


    “你注定會是我的黃巾力士,我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現在德川宏誌死了,高天原就是我的囊中物,如今儒道兩家爭鬥越來越激烈,這個黃粱夢境隻會越發值錢,再加上我手裏的‘後門’,一定能夠賣出個高價。”


    “等我找到了合適的買家,我們就離開倭區,這裏的一切都將和我們再無任何關係。”


    荒世烈沒有言語,單臂將明智清秀攬入懷中,巨大的力量幾乎快要把她的身體揉碎,熾熱的鼻息朝著那張泛紅的臉頰壓了下去。


    轟隆!


    雷聲再起,春潮湧動。


    嘉啟十二年三月初三,驚蟄已至。


    熬過冷冽寒冬的萬物在這場雷雨的澆打下漸漸蘇醒。


    江戶城,東麵港區。


    三川重工總部‘鍛冶堂’的頂樓,豐臣遠疆站在窗邊,凝視著遠處不斷湧動的火光。


    此刻他無比厭惡自己械體強大的嗅覺能力,即便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他依舊聞到了那股刺鼻的焦臭味,還有夾在其中淡淡的血腥味。


    那是自己老友的鮮血的味道。


    自己衷心敬佩,並且心甘情願跟隨的一位為倭區崛起奮戰的領路人,就這樣在自己眼前被人碾成了粉碎,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在這場照耀全城的大火之後,仁德資本將徹底成為淪為灰燼。


    德川宏誌這個名字本應該被人傳唱敬供的名字,也會背著叛逆的罪名,被寫進那些啟蒙私塾和夫子廟的課本之中,被那些徹底忘卻了自己真正姓名的倭民後輩們不斷的怨恨和唾罵。


    倭民未死,卻已經無人生還。


    心神恍惚之中,一股難以抑製的憤怒和絕望從冰冷的械心中湧出。微弱的嗡鳴聲中,豐臣遠疆背後的血肉連同衣衫,被兩個凸起的噴射口頂穿。


    轟!


    迅猛狂暴的氣流在密閉的房間內瘋狂肆虐,將所有的陳設全部扯成稀碎的殘骸。


    豐臣遠疆如一根利箭躥升入高空,懸停在那片陰翳厚重的雨雲之下。


    沒有為友報仇雪恨的刻骨誓言,也沒有篤誌力挽狂瀾的豪言壯語。


    隻有一聲哀如孤獸,利如刃擊的淒厲吼聲。


    穿金裂石,撕破天穹。


    雲海中遊走的雷蛇如同遭到挑釁,立刻迴擊更加震撼的雷音。


    轟隆!


    轟隆!


    雷音響徹整座江戶城,傳入一間位於城市北邊,再普通不過的醫館之中。


    如同被雷聲驚擾,一雙浸泡在慘綠色液體之中的眼睛突然不斷抖動,在反複掙紮良久之後,終於緩緩睜開。


    空洞、茫然、疑惑.


    無數複雜的情感在迷離的目光中不斷遊走,最終被一股難以言喻的滄桑全部掩蓋。


    死而複生,如夢方醒。


    嘩啦。


    無人的昏暗房間中響起水流晃動的微弱聲響,照亮藥倉的燈光被折射成一片扭曲的光影,恍如叢生的鬼魅。


    眼睛的主人將雙臂舉在身前,並不鋒利的指甲不斷摳著手臂上的仿生皮膚,一寸一寸慢慢將其撕扯開。


    整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片刻之後,沒有了仿生皮膚包裹的雙臂露出密密麻麻,精細入微的機械零件。


    他凝神聚目,在反複的機械構件中仔細搜尋一番後,終於在左右手中指側麵看到了一行雕刻的細小文字。


    左手中指刻著‘三月初三’。


    右手中指上是‘主機十二’。


    “看來.是成功逃出來了啊。”


    這一刻,他目光中的緊張終於褪去了少許,緊縮的眼眸也終於恢複了正常。


    他沒有去拔鏈接在頸後的神經線束,也沒有試圖推開頭頂藥倉的蓋板,就這樣任由自己靜靜懸浮在液體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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