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迎麵唿嘯砸來的冰冷指虎,鬆山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他心中清楚,自己的體魄之所以在李鈞手中顯得如此脆弱,有不少原因是因為這具純進攻性的墨甲。


    在惡風噬麵的瞬間,鬆山猛然咬牙,整個身體如同沒有脊骨一般,竟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向著側麵一折,堪堪擦過李鈞的拳頭。


    如燕抄水,似蛇掠草。


    鬆山坍塌的身形猛然繃直,順勢擠進李鈞身側,雙拳分襲麵門和腹部。


    李鈞一聲怒哼,赤膊的上身青甲浮現,層層堆疊,一股野蠻的氣息逸散開來。


    砰!


    李鈞腰背微躬,以伏淵鯨甲硬抗了鬆山的擊腹一拳,至於砸向麵前的另一隻拳頭則被他再次以指虎砸斷。


    骨頭碎裂的脆響與血氣翻湧的悶哼同時響起。


    李鈞麵色微凝,鬆山的拳頭比他想象中要重的多,在自己殺過的序列中,甚至隻比門派序五的荒世夏虎要遜色半分。


    千錘百煉的體魄,竟然能夠被種植培育的血肉所趕超,不得不令人心生感慨。


    或許就算沒有那一場席卷整個大明帝國的‘天下分武’,門派武序也遲早要丟掉獨占鼇頭的地位。


    鬆山在被伏擊之後,有膽魄選擇不逃跑,而是和李鈞正麵放對,自然有他的底氣所在。


    畢竟他自己體內有不少附加的器官,正是以死在他手上的武序的基因作為‘種子’,改良培育而出。


    甚至在鬆山最強的赤蟲拓印分身上,也已經有‘種子’開始生根發芽,所以才能在道序六的陳乞生和更新完畢的馬王爺的圍毆之下,還逼出了陳乞生最後壓箱底的一次落雷機會。


    春帝令行生萬物,乾坤腹內與吾儔。


    終於成功換傷的鬆山眼眸發亮,臉上猙獰更甚,對著李鈞的要害緊追不舍,胸前中門大開,隻攻不守。


    在肉眼不可見的胸腔之內,兩顆心髒泵起陣陣鮮血狂潮,拳腳之上青黑筋脈盤繞鐵築般的肌肉,傷勢的恢複速度攀升到極致,如同一頭悍不畏死的兇獸,一時間竟和李鈞鬥的旗鼓相當。


    “不應該啊,我剛才難道算錯了?會不會是變量加錯了?也不對啊,是農序五對獨行武序六啊.”


    鄒四九看著不遠處焦灼的戰場,方才淡然臉色變得有些鐵青難看,慵懶的身體不由自主的站的筆直。


    “要不.算算逃命的機會?”


    這種不看計謀,隻看血性的戰場,他這頭陰陽序六的食夢伯奇根本沒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就在鄒四九臉上表情變幻之時,一個清冽的聲音陡然響起。


    “重樓,起。”


    咚!


    一聲聽得人胸口發悶,像是拳頭砸在淤泥之中的聲音傳來。


    鄒四九猛然抬眼,就看到鬆山的右臂從拳鋒到肩頭,整條手臂仿佛一輛重車碾壓而過,血肉骨頭全部崩裂糜爛。


    碎骨橫飛,血點四濺。


    僅剩下一些粘連的血肉絲線還在瘋狂甩動,試圖重新凝聚成一塊完整的肌肉。


    鬆山整個人如同瘋魔一般,蝕骨的劇痛讓他的恢複能力進一步爆發,脊背上的兩條手臂終於在此刻恢複,從左右箍向李鈞,幸存的左臂迅猛砸向李鈞的頭顱。


    “來!”


    李鈞臉上同樣匪氣橫生,以雙肘架擋鬆山的環抱,頭顱甩動,竟以額骨撞向襲來的拳鋒。


    咚!


    鬆山左手反卷折斷,骨茬破肉而出。


    李鈞鮮血覆麵,嘴角卻掛著冰冷笑顏。


    拚兇鬥惡,成為獨行武序的李鈞一路行來何曾怕過?


    隻見一條黑影從兩人之間的縫隙衝天而起,李鈞右腳如一頭惡蛟衝淵探頭,狠狠撞在鬆山的下顎。


    砰!


    鬆山的頸骨被巨大的力量拽著向後猛然一折,一口鮮血朝天噴灑出來,兩條桎梏李鈞的雙臂無力地鬆開。


    重獲自由的李鈞墊步撞身,以肘擊胸,以膝攻腹,腳下步伐流轉,搖身晃動於鬆山身側,右手指虎轟在他的側腹位置。


    被一番重擊打的喘不過氣的鬆山,身軀驟然彈起,離地足足一寸之高,口鼻之間嗆出大量混雜著內髒碎片的鮮血。


    但真正讓他駭然的是,是在體內肆虐的一股此前未曾見過的兇狠勁力!


    這才是壓製他恢複能力的根源所在!


    重樓起,隨後便是至盛!


    李鈞變拳為爪,轉腰坐胯,扣住鬆山背後生出的一條左臂,利用擰身旋轉的力道,直接將其硬生生扯了下來。


    噗呲!


    深紅色的血液灑了李鈞滿臉,舌尖不受控製般從齒縫之中伸出,想要舔舐這些近在咫尺的豔麗毒藥,卻被兩排驟然合攏的森白牙齒直接鍘斷。


    鑽心的劇痛讓李鈞狂躁的心緒稍稍恢複冷靜,左手卻極為兇狠的扣在了鬆山麵門,向下一撕。


    “啊!”


    鬆山喉間衝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雙眼鮮血橫流,身形踉蹌後退,卻被李鈞掃腿放翻,趁勢欺身,還粘掛著肮髒穢物的左手再次扣住鬆山麵門,直接向下一挫!


    猛虎硬爬山!


    鬆山還未徹底恢複的頸骨再次應聲扯斷,一顆腦袋無力的掛在肩頭,連帶不過剛剛初具人形的口鼻也被扯爛,整張臉血肉模糊,麵目全非。


    可即便傷重如此,鬆山卻依舊沒有斷氣,一雙無力瞪大的眸子中,滿是驚懼和恐慌。


    重樓盛極,便是天崩地裂!


    接連不斷的拳頭裹挾著霸道無比的重樓勁力,砸在鬆山的身軀之上,發出如同暴雨打瓦的密集聲響。


    大團大團的血跡在他痙攣抽動的身下浸透開來,融化積雪,被饑渴的土壤盡數吞沒。


    唿!


    李鈞最後的俯身砸拳懸停在鬆山依然空洞失神的眼眸之前,激蕩的拳力因為動作的戛然而止,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沾滿血跡的指虎上有紅的發黑的血水緩緩凝聚滴落,啪嗒一下砸在鬆山的眉心中間。


    “犬山城的天,你們鴻鵠,翻不了!”


    言落,拳落。


    【獲得精通點100點】


    一行細小黑字於李鈞眼前浮現,深藏在根骨之中的基因躁動不安,不斷衝擊著那扇無形的大門。


    可惜大門縫隙雖現,但桎梏未斷,獨行武序後續的基因依舊無法破門而出,重獲新生。


    李鈞於密布血肉碎片的深坑之中拔出拳頭,慢慢拔直腰背。如今的他已然具備了破鎖晉序的所有條件,唯獨缺少了最後晉升的契機。


    那真正能夠讓獨行武序五的沉寂基因於沉睡之中蘇醒的儀軌!一場強烈到足以讓人心神顫動的刺激!


    一個農序五春帝令,顯然不足以滿足這樣的要求。


    路在何方,李鈞此刻心頭並沒有答案,也沒有時間去思考何處能有答案。


    李鈞抬眼看去,此刻的山崖之巔,屹立著一道魁偉霸道的身影!


    披在肩頭的黑色羽織迎風舞動,眉心處三片龍鱗金光流動,雙臂上妖冶的神鬼刺青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活物,舞叉弄戟,兇惡滲人。


    “原來老子算漏的變量是他!”


    鄒四九如同一隻受驚的兔子,拖著那把巨型繡春刀,埋頭狂奔到李鈞身後。


    “為什麽不吃了他?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那股渴望吧?”


    荒世烈指著李鈞腳邊的屍體,“吞下這個農序五春帝令的基因,你就可以破鎖晉序了。”


    “破門派武序的鎖,走伱們的路?”


    李鈞雙拳不斷鬆開又再次緊握,試圖喚醒身體內因為恐懼而驟然冰冷的鮮血。


    “都是路,有什麽不同?”


    “一條是已死的絕境,一條是通天的坦途。”


    李鈞神情冷峻,“換做是你,你怎麽選?”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荒世烈自嘲一笑,“不過你眼中的絕境,卻是我這麽多年來苦求難得的生路,這一點還真是諷刺啊。”


    他話音停頓片刻,似笑非笑,“不過,你這次不選擇與我同行向前,非要分出一個前潮後浪,那從今往後大家可就是敵非友了啊。”


    “武序這口鍋不大,容不下兩個勺子搶飯吃。你和我注定要分出一個高下勝負,用不著在這裏惺惺作態了。”


    李鈞神色輕蔑,“而且在這座犬山城,我的朋友也有不少,不缺你這一個。”


    話音剛落,身後便有風聲掠動。


    “沒想到堂堂倭區四大公司之一荒世集團的東主,居然會孤身一人悄然潛入犬山城,還真是一件稀罕事啊。要不要我現在幫你把消息傳遍整個倭區錦衣衛,讓大家都來看個熱鬧,聽個稀奇?”


    謝必安停步站在李鈞左側,腹部纏滿厚厚的繃帶,臉色發白,沒有半點血色,唯有一雙眼睛卻有精光跳動,亮的駭人!


    “一個名序七察士,一腳踩死都懶得低頭的小角色,就是你口中的朋友?”


    荒世烈抱臂胸前,神色睥睨,披肩的長發迎風狂舞。


    “道爺是說聞到一股什麽臭不可聞的味道,原來是你這個倭民的口氣這麽大啊。”


    李鈞身後一個土包上,一身道袍破爛不堪的陳乞生滿臉憊懶的蹲在那裏,一抹顏色輕淡的尾焰在他的頭頂來迴遊走,細看之下才能看到那柄與長夜同色的漆黑飛劍。


    荒世烈雙眼微闔,“你就是那個差點被老豐臣打死的那個道門天師?”


    “我跟那個鐵匠之間的債,遲早要去找他算個清楚。不過道爺我現在不止是龍虎山天師,還是犬山城錦衣衛百戶所一號特聘客卿,陳乞生!”


    三枚雕版符篆懸於道人身後,青光陣陣。


    荒世烈冷笑道:“裝模作樣,你還有權限能夠請動道祖?”


    “道爺說有,他就得有。”


    陳乞生彈了彈手指,“你要是不服,可以試試。”


    “馬爺,馬爺~”


    歡快的聲音從李鈞拳上的指虎跳出來。


    “丫頭乖,馬爺一會再陪你玩。”


    黑色的墨甲向前一步,正麵甲片層層剝離分開,將李鈞赤膊的身軀包覆其中。


    一枚紅眼落在李鈞眉心之前,傳出一個壓著怒火的蒼老聲音,“犬山城錦衣衛百戶所二號特聘客卿,馬王爺!”


    “媽了個巴子,今天這日子真是邪了門了,怎麽會有這麽多人著急上門送死?”


    一個充斥著兇戾的聲音由遠及近,渾身染血的範無救終於趕到,站在李鈞的右手位置。


    手中的繡春刀已經崩口卷刃,抗在肩頭的‘背嵬’還裹著濃厚刺鼻的硝煙味道。


    “就你叫荒世烈啊?”


    鄒四九墜在最後,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肅穆凝重,雙手擦著鬢角,把散亂的發型重新梳好。


    武序雖然不入黃粱,但決心搏命的陰陽又怎麽可能隻是一頭碩鼠?


    “義氣可佳。”


    荒世烈嘴角依舊掛著輕蔑的微笑,“不過很可惜,雜魚始終就是雜魚,哪怕集合的再多,也掀不起什麽大浪。”


    “你要是不服,可以試試。”


    李鈞將陳乞生方才的話語重複一遍,俯身將腳下一團混雜著鬆山鮮血的泥土抓在手中,“這個位置風水不錯,埋你正好合適。”


    甲片翕張,氣流擾動,掠過李鈞充斥殺意的眉眼。


    拳上的指虎冷光熠熠,身側的巨刀兀自顫鳴。


    白發青年牙關緊咬,械心悍卒滿臉獰笑。


    飛劍拽著尾焰,符篆照應長夜。


    陳乞生和鄒四九並肩而立,對視一眼,三塊懸浮的雕版符纂將兩人籠罩其間。


    就在此刻,肆虐一夜的風雪終於平息。


    烏雲散開的清亮天空,一顆渺小卻異常明亮的星點恰好停留在這片山崖之上。


    “決死亡命,破釜沉舟。”


    荒世烈沉默片刻,口中突然爆發出一聲長笑:“如果不是同序之爭,或許我也可以來你犬山城錦衣衛戶所當一名特聘客卿。”


    “錦衣是明服,不是倭衣。”


    李鈞淡淡迴道,有暗紅色的腥臭血水從左手的拳縫之中滴落。


    荒世烈嘴角的笑意漸漸斂去,他眸光冷冽,深深看了李鈞一眼。


    “那下次就讓我跟你看看,到底是你的明服,還是我倭衣,能當得上鮮花著錦這四個字!”


    轟!


    山崖碎裂崩塌,飛揚的塵土趁著大雪歇息的間隙,張牙舞爪。


    神鬼的刺青收斂兇惡,魁偉的身軀融於夜色。


    範無救頹然坐地,徹底無力動彈。


    謝必安猛吐一口長氣,臉上盡是痛苦的表情。


    陳乞生看著眼前這具如同餓狼一般撲來的墨甲,連忙高舉雙手,閃身讓來。


    “鄒四九,你個王八蛋,你給老子過來受死!”


    “馬爺,真不怪我啊。是小花她自己要這樣的。”


    鄒四九甩腿狂奔,倉皇逃竄。


    “叔,你在想啥?”


    李鈞並未出聲,隻是靜靜眺望著遠處大火漸熄的城市。


    而在他的心中,卻有一把烈焰在越燒越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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