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前麵不是講好了,盡量不要出門的嗎?”


    “你消食,我覓食。民以食為天,我餓了你總不能忍著吧。”


    “.算你說的有道理,可伱身上怎麽還有錢買東西?老板你不太仗義啊。”


    “誰說吃東西一定要給錢?”


    “哎,住在這裏的人都不容易,在哪家拿的?我先幫你把錢墊上。”


    “你要是想幫我墊錢的話,恐怕隻能燒給他了。”


    “.”


    “欺男霸女,魚肉鄉裏,不是什麽好人。”


    “處理幹淨了嗎?”


    “放心。”


    “那給我嚐一口。”


    “你五髒六腑還在嗎?別浪費了。”


    “味覺神經還在。你這麽小氣可就沒意思了。”


    男人將吃了一半的豬腿遞給身旁的少年,後者也不嫌棄,接過之後狠狠咬了一口。


    “還是這些原生的食物吃著香啊,可惜就是貴了點。”


    李鈞聞言沉默了片刻,少年的貧苦和困窘是他沒見過的。


    雖然他也是‘出身’在成都府最貧窮的雞鵝區,但從來沒有為吃發過愁。


    在李鈞的印象中,就連罪民街那些混得最慘的外域番子,似乎也沒有窘迫到這個地步。


    李鈞眯著眼凝視身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寺廟,恐怕這裏才是根源所在。


    周遊悶頭咬著豬腿,眼角餘光卻始終掛在李鈞身上。


    “我還有一年的‘還願’時間,隻要每個月按時還上‘福報’,這些和尚是不會找上門的。”


    少年似乎有些過意不去,猶豫片刻後,補充道:“口碑上是出了點小瑕疵,這是我的問題,費用上我可以少收你一點。”


    李鈞咧嘴一笑,“那感情好。”


    周遊見他這麽好說話,不禁一愣,“你不擔心就因為這點瑕疵而暴露了行蹤?”


    “這世上哪兒有什麽絕對安穩的藏身處?你要是沒有半點瑕疵,我反而住的不安心。”


    李鈞側過頭看著少年,“況且一個會還錢的人,至少不是什麽壞人。”


    周遊心頭一動,“你也欠過高利貸?”


    “差不多。”


    “沒還?”


    “還了就不會出現在這裏了。”


    少年想到了他剛來時那淒慘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顫,“你的債主夠狠的啊。”


    “沒事,他現在和我一樣,都是無家可歸。”


    李鈞朝著羅漢寺的方向努了努嘴,“講講?”


    少年語氣平淡,“沒什麽好講的,幾年前手頭緊,求不了人,就隻能求神了,所以找菩薩借了點香火錢。”


    見對方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說,李鈞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打算。


    隻要不牽連到自己身上,那他也沒有興趣多管閑事。


    李鈞在新換的粗麻短衣上擦了擦油漬,懶洋洋地站了起來。


    周遊見狀下意識皺了皺眉頭,“還要出去?”


    “還沒吃飽,得繼續找點吃的。”


    “老板,你這樣讓我的風險都很大啊。”


    少年咬著牙齒,“得加錢!”


    “合情合理,該加就加。”


    李鈞將剛剛摸來的幾張寶鈔遞給對方,笑問道:“對了,你聽過和平飯店這個地方嗎?”


    夜幕下,宮闕投影托著皎潔大月,宛如一片天宮淩駕在眾生之上。


    數不清的燈火披掛在並不算高聳,甚至有些低矮的洪崖山上。


    無數樓宇鱗次櫛比,卻又涇渭分明。


    五層樓宇,一層富過一層。


    自上而下,被人稱為“金、銀、銅、鐵、瓦”。


    此刻在比山腳位置稍高些許的‘鐵樓’,一間裝修豪奢的辦公室中。


    赫藏甲把玩著一個琉璃酒盞,似笑非笑看著麵前表情嚴肅的戴徙徒。


    “兄弟,剛才在‘瓦樓’的事情我都聽說了。胡豹那龜兒子居然敢跟我玩陽奉陰違這套,要不是你出手,我恐怕還被瞞在鼓中!”


    戴徙徒的長相並不算出眾,寬鼻闊眼,發髻高聳,露出一個鋥光瓦亮的腦門。


    “這次真是多謝你了。”


    赫藏甲微微一笑,“大家都是賭會的人,雖然不是一個派係,但也算是在一個碗裏刨飯吃,用不著客氣。”


    “不愧是牌九‘虎頭’,說話就是大氣,來人!”


    戴徙徒伸手打了個響指,身後的隨從立馬抱來一個匣子,放在兩人中間的案幾上。


    從匣子的大小規模來看,如果裏麵裝滿了寶鈔,應該能有個二十萬左右。


    這個數目不多不少,恰好和胡豹從碼頭工奴身上卷來的錢相當。


    “兄弟你替我清理門戶,這點小心意還請你不要嫌棄。”


    赫藏甲根本連看桌上匣子一眼都奉欠,將酒杯一飲而盡,笑著說道:


    “按理說,這隻是一件芝麻綠豆大小的事情,以咱們的身份談這點錢簡直是丟人現眼,但是.”


    戴徙徒臉上笑容不變,“但是什麽,兄弟你盡管說。”


    “西南漕運集團是我地盤上的金主之一,平日間大家交情還算不錯。這次被搞了一下,集團東主的怒火不小,連碼頭管事的腦袋都摘了下來。”


    赫藏甲悠悠道:“戴老板你如果隻出這點錢,恐怕滅不了別人的火啊。”


    “那兄弟你覺得,我該出多少?”戴徙徒反問道。


    赫藏甲笑而不語,捉著酒盞的手上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萬?”


    “這是要我吐五番出來?”


    “合情合理。”


    戴徙徒像是聽到了什麽可笑至極的東西,頓時大笑不止。


    “好一個合情合理,自從老子當上‘一點’,已經很久沒人跟我說過這四個字了。知道的是西南漕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銀樓之上的那些寡頭巨企。”


    “讓我吐五番,哈哈哈哈哈”


    赫藏甲沒有吭聲,就這樣靜靜看著他。


    “虎頭。”


    戴徙徒笑聲微歇,沒有再喊赫藏甲的名字,而是喊他在川渝賭會中的牌麵。


    “今天我看在大家都是賭會兄弟的份上,才給你這二十萬,讓你好跟西南漕運交代。我勸你還是不要為了外人,跟自己的兄弟鬧的不愉快。”


    “你這樣搞,我很沒麵子啊。”


    “麵子有一點遮羞就行了。”


    戴徙徒冷冷一笑,“我看你臉也不大,要那麽多幹什麽?”


    赫藏甲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將手上的琉璃酒盞往後一拋,“你早點這樣就對了嘛,害老子陪你演這麽半天。”


    這句話沒頭沒腦,戴徙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什麽意思?”


    赫藏甲聽到這話咧嘴一笑,露出滿口森白的牙齒,俯身滿眼戲謔的盯著對方。


    “你要是不這麽拽,我怎麽能沒有後患的宰了你?”


    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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