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透體散出的湛藍真氣發出錚錚劍鳴,兩道看不清麵貌的真武英靈聚現而出,一左一右搭著鄒四九的肩頭,將他緊緊夾在中間。


    “你剛才的話我沒聽清,要不你再說一遍?”


    陳乞生眯著眼,神情似笑非笑的看著鄒四九。


    “你瞧你,現在怎麽說也是正兒八經的老派序三牧君了,就算放在以前的武當山裏那也是長老級別的人物,怎麽還是這麽不穩重?”


    鄒四九緩緩放下了翹著的腿,兩隻手按在大腿上,坐的端端正正。


    “我的意思是說,老李是革君,你是牧君,論名頭你和他一樣。他是獨行武序的源頭之人,你也是老派道序的源頭之人,論身份同樣不差半點,根本沒必要妄自菲薄啊!”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啊,那是我錯怪你了?”


    鄒四九兩眼一瞪:“那當然!”


    “那剛才你那句什麽養老.”


    “養老,養什麽老?送終還差不多!”


    鄒四九神色肅穆道:“嚴東慶那孫子上了龍虎山,這事兒你知道吧?等老李處理完了北直隸的事情,咱們兄弟就該去收拾他了。到時候要是張希極那老東西不懂事,非要跳出來擋路的話,那你就得幫道序清理門戶了。”


    “讓我一個老派道三牧君去跟新派道二的位業天君動手,鄒四九,你真是見不得兄弟命長啊。”


    “什麽話?敢鬥不敢鬥,咱們氣質要拿夠!打不贏大不了轉身就跑,反正有老李托底,咱怕什麽?”


    “那我先替老李謝謝你了?”


    “都是兄弟,這麽客氣幹什麽。”


    鄒四九訕笑著摘下了搭在肩膀上的兩條英靈手臂:“說點正經事,關於老派道序二的事情,老陳你弄清楚沒有?”


    鄒四九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太陽穴,“你腦子裏的那麽些個師兄弟,總不至於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記了吧?”


    “這個倒是沒忘。”


    陳乞生收迴兩道真氣英靈,語氣平靜道。


    鄒四九眉頭一揚:“怎麽說,不會是讓你重建武當吧?”


    “武當一直都在,用不著重建。隻要我能把道門祖庭的名頭拿迴來,自然就能晉升道二。”


    “這還叫就行?”


    鄒四九麵露愕然:“這跟讓你去滅了龍虎山有什麽區別?”


    “衍龍師兄領我入了山門,我現在就是武當門徒,就算沒有儀軌要求,遲早也要跟張希極來一場清算。反正橫豎都要打,想那麽多幹什麽?”


    “你這顆道心堅如磐石,小弟佩服!”


    鄒四九豎起大拇指,隨即沉吟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這下我算是明白當年武當山為什麽會幫新派道門出頭了,合著還有這樣的門道在裏麵啊。這麽看來,當年張希極還真是夠陰險啊,居然布下這樣的陽謀,讓武當山不得不站出來幫他擋刀。”


    鄒四九嘴裏嘖嘖有聲:“他難道就不擔心真讓武當山扛過去了?要是當年張真人順利晉升序二,那天下道門裏可就沒他龍虎山什麽事了。”


    陳乞生點了點頭:“當年武當山的長老們也跟你想的一樣,所以他們決定賭上一把,然後就輸得幹幹淨淨了。”


    “歸根結底還是你們老派的人太實誠了,這才著了張希極那條老狗的道兒。”


    鄒四九冷哼:“要我說,想讓天下道門尊奉武當為祖庭,根本不需要這麽麻煩,直接跟門派武序聯手不就行了?誰要不是敢不低頭,那老子就盯著誰打,直到打服為止。升米恩鬥米仇,對於那些喂不飽的白眼狼,拳頭最能頂飽!”


    “不愧是我鄒爺,這天下獨一份的黃粱武序果然是霸氣非凡。”


    陳乞生打趣問道:“就是不知道鄒爺什麽時候能晉升陰陽序二,製霸黃粱?”


    “快了,迴頭成了第一個通知你。”


    鄒四九隨口打了個哈哈,卻見陳乞生始終用揶揄的目光盯著自己,頓時有些懊惱的撓了撓頭,重重歎了口氣。


    “你道二的儀軌雖然是讓你去挑了整個新派道序,但畢竟還是在現世之中跟人幹,有咱們兄弟幫手,好歹還有點希望。鄒爺我就不一樣了,黃粱夢境那地方你和老李都進不來,我一個孤家寡人,怎麽去跟別人爭?”


    鄒四九愁容滿麵:“都說成了夢主之後,就是受黃粱鍾愛的親兒子。但再親,它也要分一個長幼有序啊。我現在充其量就是個勢單力孤的次子,怎麽跟別人搶嫡子的位置?更別說現在那位置已經被別人坐在屁股下麵了,這要搶那不得人腦子打成狗腦子?”


    “看開點,至少咱們比老李要好。”


    陳乞生瞅著鄒四九那張擰巴的臉,忍著笑意道:“他現在還是摸著石頭過河,連方向都不一定有。”


    “他怕啥呀,現在除了那些序二的老怪物,誰能奈何得了他?”


    “其實鄒爺你這事兒,我有辦法解決。”


    陳乞生臉色突然一正,看得鄒四九不由大喜過望。


    “我就知道你背了武當山那麽多英魂,知道的秘密肯定不少!怎麽說,是不是有路子能讓你和老李進黃粱幫我?”


    “辦法很簡單,都不用老李,我來就行。”


    陳乞生迎著對方希冀的目光,一板一眼道:“我吃點虧,你現在喊聲爹,我就讓你來當老派道序的嫡子。而且跟張嗣源一樣,都是獨子,怎麽樣?”


    “滾犢子!”


    希望破滅的鄒四九怒聲罵道:“我發現臭牛鼻子你現在真不是個好人啊,鄒爺我在這兒跟你推心置腹,你卻在幸災樂禍,你還是人嗎?”


    插科打諢,嬉笑怒罵。


    如此難得的安寧,卻被一陣急促的鈴聲打斷。


    陳乞生嘴角笑意一僵,驀然抬頭望向捕夢亭簷下懸掛的一角青銅風鈴。


    叮鈴鈴.


    銅鈴無風自動,發出陣陣清脆聲響,迴蕩在這片山麓之間。


    陳乞生猛然起身,臉上的表情變得格外凝重,抬眼望向東院方向。


    整座東院分為上下兩層,構築在地表的各式建築組成了一座山中小鎮,主要是一些低位墨序在這裏修煉生活。


    可此刻在街道上,卻看不見任何一個站立的人影。


    取而代之的,是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東院成員,人人兩眼緊閉,唿吸悠長,一副酣然入夢的模樣。


    昂!


    一道龐大的鯨影從位於小鎮中央的天井飛躍而出,搖頭擺尾,朝天怒鳴。


    吼聲之中卻透著一絲無奈和憋屈,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明知己方已經中招,卻根本找不到敵人的蹤跡,空有一身武力,卻無處還擊。


    “終於來活兒了。”


    鄒四九懶洋洋的站起身來,舉起雙手伸了懶腰。


    “要我說早就該這樣了,玩那些狗屁倒灶的陰謀詭計有什麽用?還不如大家擺開陣勢,真刀真槍的碰一碰。贏了上天成仙,輸了青山埋骨,這多簡單?”


    “什麽時候了,還在扯淡。”


    陳乞生沉聲叮囑道:“留點神,小心別陰溝裏翻船了。”


    “放心,鄒爺我現在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就是強的可怕!”


    鄒四九咧嘴一笑,抬手打了個響指。


    啪!


    指音落下瞬間,一座無邊無際的漆黑海洋在鄒四九眼前展開。


    鄒四九雙手插在褲兜中,就站在海麵之上,方圓十丈風平浪靜,仿佛沒有半分波瀾敢在他麵前造次。


    可若是細看,就能看到鄒四九腳下不深的地方,漂浮著一頭形如巨鼇的黃粱海獸。


    “兩位遠道而來,要不先報一報自己的名號?要不然一會死得稀裏糊塗的,這輩子可就白活了。”


    鄒四九笑望著站在遠處的兩人,挑了挑下巴:“說說吧,你們又是東皇宮的什麽君?”


    “鄒四九,今天我們不是為你而來,你要是識相最好讓開。”


    開口之人身高逾丈,體型卻又格外削瘦,一眼看去如同一根細長的竹竿,穿著一身玄色袍服,其上刺滿大團大團的雲紋,在衣袍上流動不止。


    站在他身旁之人,周身籠罩著一層土黃色濃霧,在幽海之中格外醒目。


    “能看得出來,要不然你們也不會拉這麽多無關的人入夢了。怎麽,是小皇帝讓你們來的,想用這種辦法逼老李離開北直隸?”


    鄒四九搖頭失笑:“說實話,你們東皇宮還真是夠閑的啊,自己的屁股都沒擦幹淨,現在居然還有心思幫別人出頭?”


    “既然你都明白,那就不必廢話了。去告訴李鈞,隻要他不再繼續追殺春秋會的人,那這些東院墨序也不會死。”


    “不對,不對九分有十分的不對勁啊。”


    鄒四九突然搖頭,右手虎口不斷摩挲著下巴。


    “你什麽意思?”竹竿男人冷聲道。


    “我一提小皇帝,你就跟著我的話茬往下說,你們東皇宮的人什麽時候這麽實誠了?”


    鄒四九雙手抹過鬢角,背頭之中浮現出幾許紅發,眯著眼笑道:“大家都是混陰陽序的,我雖然一向卦算的不準,但你們也不用拿我當傻子哄著玩兒吧?”


    “鄒四九,你想說什麽?”


    “朱家在之前已經吃過一次苦頭了,應該清楚他們就算對東院下手,也根本不可能逼老李就範,隻會讓他們自己被打的更慘。反倒是嚴東慶那邊,可是巴不得李鈞和朱家鬥個魚死網破啊,對吧?”


    鄒四九好奇問道:“嚴東慶他到底給了你們什麽好處?能讓你們這麽幫他辦事。”


    “你看明白了也好,不明白也罷,你今天都救不下這些人。”


    土黃色的濃霧之中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


    “對味兒了,這才是你們東皇宮九君該說的話,就得這麽霸道。”


    鄒四九雙手環抱身前:“不過今天我也把話撂在這兒,除非踩著鄒爺我的屍體,要不然人你們一個都帶不走。你們要是還有點身為夢主的尊嚴,那就把這座夢境散開,放這些低位墨序離開。後麵你們想怎麽玩,鄒爺我奉陪到底!”


    這邊話音剛落,遠處驚變驟起。


    團團黑雲從竹竿男人的衣袍上飛出,須臾間膨脹成累累重雲,籠罩這片海域。


    鄒四九踩在海麵上的雙腳猛然往下一沉,直沒小腿,雙臂不知何時纏繞上絲絲縷縷的黑色雲氣,如同一層束縛枷鎖。


    “都不讓鄒爺我裝個過癮就動手偷襲,你們這些人還真是夠下賤的。”


    鄒四九嘴裏罵罵咧咧,抬頭看了眼頭頂籠罩的烏雲。


    “夢主規則【長夜封遺】.這麽說你就是那個號稱‘東君’的唿惡了?”


    鄒四九一口道破了竹竿男人的名字和君號,饒有興致問道:“不過我有兩條夢主規則啊,你這是準備鎖死我哪一條?是【天地同壽】,還是【大夢無疆】?”


    絮絮叨叨的話音迴蕩在幽海中,迴應鄒四九的卻隻有漸漸轟鳴的海浪聲。


    嘩啦!


    一顆猙獰的獸首突然衝破海麵,正是被鄒四九踩在腳下的那隻巨鼇海獸!


    隻見其張開大口,一口便將他囫圇吞下。


    視線明暗不過一瞬,無邊的汪洋已經被龜裂的大地取代。


    風沙漫卷,黃土飛揚,一輪酷烈大日高掛在天穹之上。


    燥熱滾燙的空氣似乎能將人的肺腑點燃,每唿吸一口都是火辣辣的刺痛。


    鄒四九抬腳猛跺幾下,接著一臉好奇的四處打量張望,渾然沒有半點深陷敵方夢境的恐懼和擔憂。


    “這是【永鎮黃土】.那你就是‘朔君’牟安了?”


    鄒四九樂嗬嗬道:“用【長夜封遺】鎖了我的【大夢無疆】,再用【永鎮黃土】把我關在這裏,不得不說,你們設計的還挺不錯,有點意思。但我還有一條【天地同壽】啊,你們怎麽辦?”


    “鄒四九,不管你將這裏的實力上限定為序三,還是肉體凡胎,這裏都是本君的黃土絕地.”


    牟安周身籠罩的土黃色濃霧已經散去,露出一張暗黃粗糲的麵孔。


    “在這裏,你那道構造李鈞等人的技術法門,不過隻是雕蟲小技。”


    話音落下,遍布大地的龜裂溝壑之中突然伸出一隻隻手掌,眾多人影從中慢慢爬出。


    鄒四九看得清楚,這些人赫然都是被拉入夢境的東院墨序。


    隻見他們的身上裹滿了土塵,一雙眼睛空洞無神,分明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


    如同一具具泥俑兵卒,朝著鄒四九圍攏而來!


    “鄒四九,這次看看到底是你的人多,還是本君的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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