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璃心裏哼一聲,拿起筷子正待夾個東西吃,壓一壓剛才不舒服的感覺,不想身邊的酒杯卻不知為何被打翻了,裏麵還剩下的酒便撒到了前麵的菜碗裏。

    眾人的目光看過來,下麵侍立的小丫鬟忙上前來收拾,薑璃低頭看桌布流下來的酒滴,愣了愣,她確定自己並沒有碰到酒杯,下意識就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初蘭,果見她對自己微微點了點頭,心頭微訕,明惠這還真是出息了。

    眾人都看著這邊,薑璃鎮定自若的站起身,先跟右首邊的母親安王妃低聲說了兩句,又跟項老王妃行了一禮,道是去後房收拾一下衣裳,便領著身後的溪沙初蘭目不斜視的退了出去。

    明惠看她桌上已被迅速清理,再看她離去的背影,狠狠的咬了咬牙,眼裏都能噴出火來。

    後房裏,薑璃看著傅醫師拿了藥水和各色銀針測試剛剛小丫鬟收拾下來的飯菜。

    約莫過了半刻鍾,傅醫師對薑璃道:“這個是催發熱性的毒物,讓人熱性急劇發作,生瘡發膿,肌膚毀變,壞人容貌,但因為算不上正統的毒物,大夫一般也查不出來,隻道是飲食失調或體質問題罷了。而且這種東西配合人的體質飲食使用,效果更是加倍。”

    薑璃厭惡,也不知道這人從哪裏弄來的這些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想想明惠常接觸的那些人,心裏就又是一咯噔,這個,不會是跟宮裏有什麽關係吧?可是又覺得是自己嚇自己,皇姨母在宮裏這麽多年,什麽暗算沒經曆過,就算這東西跟項皇後有什麽關係,也很難算計到皇姨母的。這樣一想,便安心了些,不過還是想著什麽時候進宮去跟皇姨母說說話。

    隻是明惠來這麽一下,倒是讓薑璃靈光一閃,她問傅醫師道:“那有沒有什麽藥物讓人吃了會出疹子,會讓大夫誤診是出天花什麽的?”

    傅醫師瞟了她一眼,也沒答話,就從自己的藥箱裏摸了個指甲蓋大小的小瓶子給她,簡單介紹了藥性和要注意的問題。

    薑璃大喜,立即召了雨新,低聲吩咐了她一番,讓她去找人辦。

    韓煙霓身邊多的是安王妃安插的人,她還有個教養嬤嬤在韓煙霓身邊,想做點這種事情,不能太容易,不過是以前沒想到這茬而已,看來還得多謝明惠提醒了她。

    薑璃解決了一件心事,再次迴到宴席上,整個人就恢複了些光彩,安王妃見狀,心裏這才放下心來,母女連心,先前女兒的低沉她如何感覺不出來,不過是不想在眾人麵前提罷了。

    薑璃臉上帶著淡淡笑意,抬頭掃了一眼明惠,正好和明惠看過來的眼神對上,薑璃嘴角扯開笑容,衝著明惠一笑,倒是嚇得明惠手一抖。

    明惠避開了眼睛,心思急轉,想到藥粉無色無味,薑璃不可能發現,剛才必然是巧合,心裏才定了定,隻是到底不敢再去看明惠,隻哄著祖母項老王妃說話,心裏就慢慢安穩了下來,往日的驕橫又迴到了身上。

    哼,就算發現了又如何,當年叔父對不起自己父親,讓自己父親戰死沙場,他自己襲了安王爵位,對自己和母親有愧,隻能把她們供著,就算發現了,也不過是不了了之而已。

    前廳宴席喝得翁婿歡暢,後麵花廳女眷的宴席卻是不冷不熱的結束了。

    宴席撤下,項老王妃對著薑璃又是一頓“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的教誨,道是“務必要改了以往冥頑不靈的性子,孝順長輩,有為人媳婦的樣子雲雲”,看薑璃沒有像以往那樣反駁或仰著臉不屑一顧的樣子,而是木著臉一本正經的聽著,總算心情沒有變差,整了整衣服離開了。

    宴會過後,薑璃和項墨兩人並沒有即時離開安王府,安王爺找了項墨在書房說話,安王妃也拉了女兒在房裏說些體己的話。

    安王妃細細問了女兒這幾日在郡主府的事情,見女兒答話時神色不錯,表情甜蜜,知道她過的不錯,這七上八下的心才落了實處。她關心女兒的夫妻生活,卻也不好開口細問,便叫了寧姑姑和薑璃說話,自己則是召了女兒的管事嬤嬤平姑姑問話。

    寧姑姑在風塵中日久,她觀薑璃神態舉止,心裏便大概有了個數,也並不問她什麽,隻又拿了些方子給薑璃,細細跟她介紹每個方子的功效和用法,有的或是日常的訓練,有的或是藥物浸泡或者塗抹的方子,都是針對薑璃現在或將來情況的,聽得薑璃臉紅似血,寧姑姑什麽也沒問她,似乎都將她現在的情況都摸透了,又知道她心裏所想或者不敢想的,實在讓她羞澀不已。

    寧姑姑介紹完了方子,倒是又和薑璃說了一會兒話,溫和的說些夫妻相處之道,這才讓薑璃慢慢去了羞意,心裏隻覺又是新奇又是甜蜜。

    待得薑璃和項墨兩人離開,已是天色微黑,差不多兩個時辰後了。

    項墨沒有騎馬,而是上了馬車和薑璃說話。他看薑璃的情緒還不錯,沒了先前的低沉和惶然,還有點稍稍詫異。

    他抱了薑璃,問道:“我聽說你二堂姐想用毒害你,怎麽看你還這麽高興?”

    薑璃瞅他一眼,沒想到初蘭她們跟他報告了自己被明惠暗害,卻沒報告自己要害人的事,心裏有些感動,顯然初蘭她們是認真聽了項墨的話要以自己為主的。

    但是她卻沒打算瞞著項墨,除了前世的事,她什麽也不想瞞他,便翹了翹嘴角,道:“嗯。”便細細把自己想藥韓煙霓,然後借故把她趕出安王府的事。

    項墨聽完,一手攬著她,一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鬢角,誇獎道:“嗯,你做的很好,就應該這樣。”

    他慢慢道:“判斷到某人有危險,就要當機立斷,采取行動,防患於未然。等對方做出害你的事,再做行動,就太遲了,總有你疏忽防不住的時候。”

    例如這次韓忱竟然跑到薑璃院子裏的事,還有那個什麽明惠郡主,薑璃潛意識裏還是當她是姐妹,即使發生她拿藥毒自己,估計也沒想著要把她怎麽樣,可是他不會,他知道了,就會把她的爪子剁了,讓她再也害不了人。

    項墨自幼在軍中長大,行事手段一般都直接粗暴,因著一場戰爭牽扯的就是千萬條性命,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可疑之人。所以在他看來,安王妃治理內宅太過心慈手軟優柔寡斷,才會讓他的小姑娘多次陷於危險之中。

    “將來你去了西夏,我也多有不在王城的時候,你行事,就該如此,不要置自己於危險之中。雖則我會派人保護你,但有些事,要你耳聰目明,才能做決斷,避開危險,我也才能更放心些。”

    薑璃點頭,想著自己說嫁給他是希望能幫他的,卻總是讓他擔心自己,為自己操心,便有些羞愧,道:“嗯,我會好好學著管家理事,打理好自己和身邊的事情,不會讓你擔心的。”

    項墨笑,他如何會不擔心,無論她變得怎樣能幹,她都是他的小姑娘,隻要她不在他身邊,恐怕他還都是不放心的。

    他撫著她,又道:“之前你跟我提過,能否能直接殺了韓忱,是我的錯,低估了他對你的危險性,才會讓你受到驚嚇。我應該想到你不是濫殺無辜的性子,那樣說自然有那樣說的理由。下次無論什麽事,都不要顧忌,直接告訴我,我會安排。”

    薑璃搖頭道:“這怎麽能怪你,我不過是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而且這次幸虧有初蘭和十華。”

    想起了之前項墨說的話,又問道,“你先前說處理了韓忱,要如何處理?”

    項墨緊了緊她,道:“韓忱對我還有用,暫時還不能殺他,但這段時間我就會想

    方法把他遠調出京都。隻是就算如此,我不在的時候,你出入都要帶著初蘭和十華還有其他暗衛。安王府我已經跟你父王談過,他會加強護衛,整頓府內的。”

    他聽初蘭迴報他的時候,有那麽一刻衝動真想立即弄死韓忱,可是韓忱就是個引子,他後麵和北遼,西夏王城隱藏的一些人都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想查清一些事情,肅清西夏王城的一些勢力,就得先留著他。

    不過,他自會布置,斷絕韓忱再來找薑璃麻煩的可能。

    隻是,沒有韓忱,恐怕還是有不少人會覬覦他的小姑娘,或者因為要對付他,就從薑璃下手。

    他低頭看薑璃,摸了摸她滑如凝脂的臉頰,指腹滑過,清涼軟嫩的感覺直讓他手上一麻,懷裏軟軟的身子也格外誘人起來。

    他今日和嶽父安王還有薑晞薑旼兩個小舅子喝了不少酒,因著下午和安王談事,就生生把酒性都壓了下去,現在在馬車裏和薑璃說話,重要的事情也已經說完,心裏放鬆下來,便任由著酒意爬了出來,此時抱著薑璃,也不再克製自己對她的愛戀情意和占有欲。

    他氣息重了重,低啞著聲音道:“阿璃,我不在京都的時候,你不要隨便見外男,哪怕是熟悉的那些也不行,萬不得已要見,也一定要帶了初蘭和十華在身邊。”

    這話太過霸道,他又解釋道,“以前你隻是安王府小郡主還好些,你嫁給我,想對你不利的人恐怕更多。”

    項墨的這話若是在往日說,或者對有的女子來說,恐怕覺得也太過了些,憑什麽嫁給你連熟悉的外男都不能見了?

    可是薑璃經過最黑暗的謀算,差點永世不得超生,今日又受了韓忱的驚嚇,此時聽了項墨的話,隻覺得他是擔心自己受到傷害,並無絲毫不悅,便點了點頭,細細的“嗯”了聲,小手無意識在他胸前劃著圈圈,問道:“那,你要離開多久,什麽時候迴來?”

    項墨看她問這話時低垂著眼睛,並不看他,睫毛一顫一顫的,聲音低柔透著濃濃的不舍,心裏就無限柔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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