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是薑璃出嫁後的第三日,也就是傳統新婚夫妻迴門的日子。

    兩人一早就攜了禮物,一起坐了馬車迴安王府。

    安王妃早派了人管事嬤嬤在安王府大門口候著,見著馬車,忙一邊上前迎了,一邊著人給安王安王妃去送信。

    兩人先去的安王府正院見安王安王妃。

    安王妃見得他們進來,也沒等兩人磕頭,已先就激動的上前拉了女兒到身邊仔細端詳,她看著女兒神情氣色不錯,心裏先是鬆了鬆,可是慢慢看著,卻越來越心驚。

    安王爺咳嗽了兩聲,薑璃才扶了有些失神的母親坐下,又走到堂下和項墨一起給父母規規矩矩的磕了個頭請安問好。

    安王爺這才笑著點頭道:“快免禮,坐下吧。”

    項墨在左下方的扶手椅上坐了,薑璃起了身卻是笑嘻嘻的命丫鬟拿了杌子,坐到了母親安王妃的身邊。

    安王妃已從失神中緩過來,看著女兒神色複雜。

    她曆來知道女兒生得好,據說長相很有幾分肖似景帝的生母先皇的元後趙後,當年趙後長相傾城,雖然早早去世,也足足讓先皇記掛了幾十年,到死都惦念著。為著趙後的兒子也就是當今陛下景帝能順利登基,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

    可是她從來也不以為意,因為順國公府趙家和皇家曆來出美人,薑璃生得美是正常的,長得歪了才是踩了狗屎了。在她眼中,女兒一直就是個嬌憨可愛有點小倔強的小女兒。

    可是此時她看女兒,眉眼仍是一樣的眉眼,隻是原先隻似那精致的畫中之人,並無什麽特別,對看慣美人的皇家勳貴來說,最多也就入了眼得個真是好看的讚美。

    然而此時的薑璃卻像整個人被點活了,又像是那雨後突然綻放開的絕色花朵,容色瀲灩,水嫩欲滴,形容純淨中帶著暗暗流淌的絲絲嫵媚,竟是比那雨後海棠,三月桃花還要鮮嫩嬌妍,隻看得人心裏癢癢,隻恨不得上前掐上兩把,或搶迴家占為己有才罷。

    這樣的美麗,實在是太招人,也太危險。

    安王妃現在隻能慶幸自己的女兒是生在有足夠權勢的安王府,生在皇家,又在美麗未完全綻放的時候遇到西夏王府世孫項墨,否則這樣的容色恐怕不是普通世家能護得住的。

    待她及笄,若仍是尚未成親,恐怕北遼三王子那樣的事情就會不時發生。那一次,連寧國公周家的嫡長孫都不能護她,將來也一樣是靠不住。

    安王妃端詳著女兒,見她多有女子的嬌妍嫵媚,就忍不住拿眼光去看侍立在一旁的平嬤嬤,平嬤嬤顯然知道安王妃什麽意思,暗暗搖了搖頭,安王妃心頭鬆了鬆,隻撫著女兒的手又是欣慰又是憐惜。

    薑璃不知道母親的複雜心思,隻覺得幾日未歸家,此番迴到府裏,心頭又是別有一番滋味。隻覺今生這一遭,她才真正體會到了父王母妃對自己細膩的愛護之情。

    宜蘭見到姐姐也是高興,坐在一旁乖巧的不插話,卻兩眼盯著薑璃,小小的臉上帶了些仰慕眷戀,讓薑璃偶爾瞟到她時想忽略都不成,便也偶對她撫慰的一笑,宜蘭見了,便心中十分歡喜。

    薑晞薑旼則都是一臉興奮的看著項墨,似有許多話跟他說,可惜礙著父親安王爺在場,並不敢放開來說話。

    幾人說了一會兒話,安王妃就帶著兩人並容側妃母女以及薑晞薑旼一起去慧安堂拜見項老王妃和項大夫人,安王爺就吩咐項墨拜見完項老夫人後,就和薑晞一起到外院去和他說話,自己並未一起和他們去慧安堂。

    幾人到了慧安堂,這裏也已經是語笑陣陣,好不熱鬧,除了項老王妃,項大夫人母女,韓煙霓和項翊也在。

    見到安王妃領著項墨等人過來,項大夫人便道:“哎喲,我們的皇貴郡主和世孫大人終於到了,母妃這邊眼睛都望穿了呢。”

    安王妃眼風都沒給她一個,隻管帶著眾人給項老王妃先請了安,見了禮。

    項老王妃命人賜了坐,看著英武俊逸的項墨和殊色研麗的瑾惠心思複雜,相對這一對璧人,一旁陪她說話的項翊兄妹越發顯得黯淡淒涼。

    可不就是當年文華公主和自家表姐實實在在的寫照?

    項老王妃臉上便有些淡淡的,衝著兩人道:“西夏王府曆代以來,和皇族都多有聯姻,但還從來沒有娶了媳婦不往家裏領的道理,我想著,雖說陛下隆恩,但我們也不能太失禮,阿墨你得空還是領著你媳婦迴王府一趟,祭了祖先,帶瑾惠上了族譜才好。更何況我聽說大哥身體不佳,瑾惠是新媳婦,也該盡盡孝道。”

    項老王妃此話一出,不說別人,安王妃的臉刷一下就先黑了。

    項墨卻是麵色不變,起身恭謹迴複項老王妃道:“多謝祖母關心和提點。其實瑾惠留住京都正是祖父的意思,祖父憐瑾惠年幼,侄孫又長年在邊關守城作戰,不舍瑾惠未及笄便遠離京都赴西夏,才向陛下求此旨意的。陛下開恩,才應了祖父,我

    西夏王府斷不敢行出爾反爾之事,拂了陛下的恩旨。”

    停頓了下,又道,“至於上族譜之事,侄孫與瑾惠大婚之日,祖父已率族人開了祠堂,幫瑾惠上了族譜,所以祖母不必過慮。”

    項老王妃聽了臉色更加不悅,冷冷道:“既是如此,便也罷了。隻是雖說你祖父慈愛,瑾惠需也得謹守為人媳的本分,她在京都長大,不懂西夏王府的規矩,不若今日我就賜個嬤嬤給她,讓她學學西夏王府的規矩,將來去了西夏,也好過什麽也不懂,丟了我們安王府的臉。”

    說完就喚了一旁侍立的桑嬤嬤對項墨和薑璃道:“桑嬤嬤從小伺候我,也算是西夏王府長大的,對西夏王府規矩最是清楚,以後就讓她教導你吧,等你規矩學得差不多了,就讓她迴來,我還離不得她。”又補充道,“而且還熟悉老王爺的口味,你學些廚藝,以後也好孝敬老王爺。”

    安王妃在一旁黑著臉卻沒出聲,不過就是個仆婦,她事後有的是辦法打發了她,倒不必在女兒迴門之日和老王妃鬧得雞飛狗跳。

    顯然項墨也是這樣想的,他臉上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諷意,恭聲道:“多謝祖母,還是祖母考慮的周到,雖然侄孫也已經給瑾惠找了兩個我們西夏王府的大丫鬟,又專門從西夏請了王府的管事嬤嬤來服侍瑾惠,但管事嬤嬤還要過幾日才能到,這幾日就讓桑嬤嬤先陪著瑾惠說說西夏的事情也好。”

    安王妃聽言,心裏不禁點頭,這話迴的倒是滴水不漏,既沒駁老王妃的麵子,又封了她的口,還給過幾日把桑嬤嬤送迴來找了借口。

    這話就是項老王妃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但好歹算是塞了人進去,這一頁便算是掀了過去。

    項老王妃又道:“照理說瑾惠嫁過去是要認認夫家親戚族人的,這裏是京都,項家的人也大多不在此,這一步便也省了。隻是今日翊兒卻正好在此,瑾惠你這就過來見見翊兒吧,以後你就是他二嫂了,需當有個嫂子的樣子,容讓照拂弟妹們。”

    薑璃看過去,坐在下首的項翊忙起身拜見二嫂。

    項翊麵色溫和恭謹,內心卻澎湃不已。

    他之前見過薑璃,但大多是匆匆一瞥,沒哪一次薑璃正麵讓他端詳過,也沒哪一次像此次這般讓他驚豔,他從薑璃進門的那一刹,心就像被什麽射中一般,麻麻的醉醉的,需得一直垂著眼,捏緊了拳提醒自己,才能勉強不露了心思。

    他見到薑璃的那一刻,想著一旁那時時深情看他一眼的

    明惠郡主,才又一次深刻意識到自己人生的苦逼。

    眾人各懷心思的見了禮,外麵就有小廝過來傳話,道是安王爺尋姑爺說話,又讓二公子薑晞三公子薑旼作陪。

    按著規矩,迴門這日原本就該是家裏的男人們招唿姑爺,項墨過來給項老王妃磕了頭見了禮就該去外院了。

    項墨便起身告辭,項老王妃不鹹不淡的囑咐了一句,便放他和薑晞薑旼離去了。

    接下來的時間便有些冷場,安王妃因為前麵項老王妃的話不悅,繃著臉連場麵話都不願說,薑璃也是低著頭不語,容側妃見狀便也是裝鵪鶉,韓煙霓對安王妃有心理陰影也不敢湊趣,明惠郡主因為項翊在,心思就大部分放在了項翊身上,也沒什麽心思跟薑璃作對。倒是項大夫人想奉承一下老王妃,刻薄一下薑璃,奈何戰鬥力太低,說上一句含酸帶醋的話,就被安王妃立即給拍下來。

    總之安王妃和薑璃杵在那裏,項老王妃的心情就不能好。

    這樣不尷不尬清清冷冷的說上一會兒話後,安王妃就請辭道:“母妃,瑾惠一早坐馬車迴王府,折騰了一早上,想必此時也乏了,不若讓瑾惠先迴她院子歇息會兒,兒媳也去備午膳的迴門宴,待過上一個時辰再請母妃去用膳,如何?”

    項老王妃受夠了冷氣場,也不願她們再杵在這裏,便不陰不陽的允了,安王妃立時便給老王妃行了禮,攜了女兒一起離開。

    其實安王妃並非托辭,她的確是看薑璃有些乏了。離開慧安堂,她便親自送了女兒迴未嫁時的院子汀和院去歇息,又召了平嬤嬤說了會兒話,才迴了正院查看迴門宴。

    薑璃待母親離開,便從床上爬了起來,去了自己院子的後院。

    汀和院所有的擺設和她未嫁時一模一樣,薑璃躺著的時候,就是突然有點想念自己後院池塘的睡蓮,想去看看三日前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都開了沒。

    那些睡蓮都是薑璃前世親自選了品種顏色栽種的,原本哪一棵是什麽顏色,她心裏都很清楚,可是重生後,她努力迴憶,也總不能確認,便日日等著它們開花,像是翻新自己的生活般期待著。

    薑璃去了後院,果見幾日前尚是花骨朵的幾株花已經開了出來,鄰近岸邊的,正是她最喜愛的淺藍色。

    她心喜的上前,伸了手去撫摸,剛剛觸到花瓣,卻聽到一個似晴天霹靂般的聲音。

    “瑾兒。”

    聲音帶著些猶疑,帶著些激動

    ,帶著些壓抑的狂熱,更多的便是讓人顫栗的深情。

    薑璃手一抖,一枚花瓣便被她拽下,落入水中。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其實一直有看到評論說文裏人物關係太多太亂,理不清。偶自己寫得時候因為所有關係都很清楚,所以可能不是很感覺到看得人的辛苦,如果大家都有這種感覺,我得想想方法怎麽在前麵把人物關係弄得簡單易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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