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宜欣縣君要遠嫁北遼,恐懼驚憂的豈止是宜欣和成郡王世子妃,就是宜欣身邊的丫鬟嬤嬤們也是害怕不已,因為若是宜欣縣君遠嫁,她們大多也是要一起陪嫁過去的。

    有些人可能還能想著法子留下來,但宜欣的乳母一家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的,所以鄭嬤嬤這些時日絞盡腦汁的想法子,其實固然有心疼自己一手奶大的宜欣的意思,也未嚐不是在給自己找出路。

    且說成郡王世子妃莊氏除了憂心女兒,還要執掌中饋,現在更還要打起精神打理女兒的嫁妝以及婚禮安排事宜,又要應付各路親眷的問候,每日也是忙得不可開交,心力憔悴。

    即使如此,她也是每日早晚都要親自去看看女兒,中間還要打發自己的心腹嬤嬤花嬤嬤去看兩遍,生怕女兒想不開做出了什麽傻事。

    這日花嬤嬤看過宜欣,正要離開,宜欣卻打發了身邊人,隻留了花嬤嬤的孫女二等丫鬟珠兒服侍,拉著嬤嬤好一番長談。

    出來時,花嬤嬤是一臉的凝重和心事重重。不過這也沒什麽奇怪的,近日來,服侍莊氏和宜欣縣君的人,有哪個不是心事重重呢?

    這日莊氏忙完了一天,已是疲乏至極,但晚膳後仍然去了女兒的院子去看宜欣。

    這次宜欣沒像開始幾天那般大吵大鬧要死要活,也沒像前幾日那般躺在床上了無生氣,莊氏到時,見到的竟然是坐在床上細細喝著粥的女兒,雖然神色仍是蒼白羸弱,但好在還算平靜,又肯好好吃東西了。

    宜欣見母親進來,就命大丫鬟翠兒端了碗退到一邊,勉強著要起身給母親請安。

    莊氏忙把女兒按了迴去,慈愛的問道:“欣兒,今日身子可覺得好些?這就對了,好好吃東西,把身子養好了,才能想其他的。日子總要過下去,來日方長,你不能還沒試就自己先倒下去了。”

    宜欣哪怕是作樣子,聽了這話心裏還是一堵,她按捺住自己心裏的不適,乖巧道:“母妃,欣兒知道。這些時日讓母妃擔心了,欣兒真是不孝的很。以後欣兒什麽都聽母妃的。”話語乖巧,語音卻又顫抖委屈,讓聽的人實在忍不住心酸。

    莊氏聽了差點又落下淚來,強忍著又勸了幾句,又囑咐奶娘丫鬟好生伺候,才撐著身子離開了。

    迴到自己屋裏,莊氏才敢落下淚來,拉著花嬤嬤的手道:“這可如何是好,先前她要死要活,我是擔心,現在看她強顏歡笑,我這心裏卻像是被刀子割一般,更是難受。”

    花嬤嬤看莊氏這樣,猶豫了片刻,勸道:“娘娘,心病還需心藥醫,其實這事也不是全無辦法,隻是……”

    莊氏一驚,抬頭看花嬤嬤,見她欲言又止,忙喝退了左右,問道:“嬤嬤有什麽話,隻管說吧。”

    花嬤嬤道:“娘娘和小縣君這般愁苦,不外乎是擔心小縣君要嫁北遼之事,其實北遼的人隻見過縣君幾麵,不願嫁,找個像的,代嫁過去便罷了。”

    莊氏聽了卻有些失望,其實這念頭她心裏不是沒想過,但宜欣是禦賜和親,找人代嫁就是欺君之罪,不說能不能找到相像的人代嫁,就是成郡王府的人也不會同意,她夫君成郡王世子更肯定會是第一個反對,而且就算她私下做了,她的女兒以後可就永世不得見光了,那她的後半輩子可要怎麽過?

    花嬤嬤見莊氏黯然的搖頭,知她擔心什麽,就又低聲道:“娘娘,上次您見過柳州的表小姐,不還很有些同情她的際遇嗎?老王爺和世子爺也都是心疼的緊,您不若把她接到王府來養著,想必老王爺和世子爺都是歡喜的。”

    表小姐梅菀思在柳州梅家繼母手裏過活,梅家不過是個小戶之家,繼母更是個沒什麽見識的,梅菀思在梅家過的十分不好。

    但上次她見到梅菀思,就知道這是個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可能也是她母親生前的影響,心氣很高,可她那身份根本就嫁不了好人家,想嫁到京都更是妄想,京都人善忘,但對有些敏感事情卻永遠不會忘。

    莊氏心裏就是一動,找別人代嫁,擔心女兒沒了身份。如果是梅菀思,那?雖說身份低了些,但總算是郡王府名正言順的表小姐,女兒變成梅菀思,她也還是能光明正大的照顧她,將來為她擇門親事。

    莊氏看著花嬤嬤,臉上忽明忽暗,心裏也是一上一下的,像是想抓住什麽,又覺得濃霧漫漫,總差了那麽一點兒,不能如願。

    但是她是個果決的人,這中間或許還有許多問題,但卻不妨礙下決定,隻思量了一會兒,便點頭道:“你說的是,而且正好欣兒心情煩悶,身子不適,不若到時候讓菀思陪著欣兒一起去溫泉莊子裏住著,也好散散心。”

    梅菀思想擺脫自己原本的命運,想高嫁。以郡主身份嫁去北遼,雖然對很多京都貴女來說是一件無比悲慘的事,但對有的人來說,未嚐不是機會。

    隻要說動梅菀思自己願意,那要瞞過成郡王府其他人就容易多了。

    最主要是梅菀思和女兒有七分像,再

    一起住上半年,互相學著言談舉止,怕是到時候連熟悉的人都不一定認得出來。

    雖然女兒沒了縣君的身份,但也好過嫁去北遼。

    隻是,女兒跟她換了身份,這親事,怕也是不容易。

    花嬤嬤見莊氏雖作了決定,但仍是心事重重,猶豫了一下,便又道:“娘娘,您若是擔心小縣君將來的婚事,或是擔心她在京城露出破綻,其實那位韓忱韓公子不是在求著世子爺恢複在西夏都司的世襲職位嗎?不若借此將小縣君許配給她,小縣君嫁去西夏幾年,這件事也就再沒人會翻出來了。當然了,這隻是個比方,有類似的,娘娘都可以給小縣君看看。”

    若是換個人這麽勸她,莊氏還一定懷疑這個人的心思,但現在說這話的是花嬤嬤,莊氏一向信重她,倒不懷疑她的用意,雖然心裏憋屈,但還真入了腦子,這一入腦細思,便知道對自己女兒現在的處境而言,韓忱的確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有人滿腹算計,有人歡歡喜喜。

    這最為歡喜的人自然是得償所願的西夏王府項二公子項墨,還有安王府安王爺這一房人等。

    當然,若是沒有北遼三王子這事,安王安王妃等人不能覺得嫁給項二是個好事情,可這一有對比,對解決薑璃於水火的項二便多了分感激,加上他人品武藝實在出眾,雖然心底仍有不足,總體還算是歡喜的。

    項墨在比試後第二日就正式拜訪了安王府,跟安王安王妃解釋說為著鄭重起見,他還是等祖父上表,陛下賜婚後,他再將聘禮送入安王府。這些他倒是都準備好了,隻是因著是薑璃,還要再添加些罷了。

    可是他這話一出,安王早有心理準備還好,安王妃就不能好了,心裏就不禁狐疑,說等西夏老王爺上表求娶薑璃,那不是當時的托辭嗎?

    這,難道這小子當時不是見義勇為,是對自己女兒早有預謀?

    隻有薑晞那傻小子啥也聽不出,還覺得項二這是對妹妹的尊重。

    項墨當然沒那麽傻,在這時候掉鏈子,他看到安王妃有些疑惑的表情,就笑著解釋道:“祖父的確會上表替我求親,但具體人選卻是要等我填上去的,陛下那邊我已經說過了。”

    安王妃釋然了,安王心裏腹誹,麵上卻沒有拆自己未來女婿的台。

    時間倉促,項墨來京都也已經有月餘,照原計劃,他是五月底就要離開京都迴西夏的。因著和薑璃的定親,他不想草率了事,心裏又有了別的想

    法,這離京日期必定是要推遲了。

    項墨這日帶了薑璃去他的祖母文華長公主在京都的府邸去看。

    照大齊規矩,文華長公主過逝,內務府是應該收迴長公主府的,但因著文華長公主的子孫在西夏,景帝也就一直沒有下旨收迴。這一次,項墨和景帝私下談過一次話後,景帝就跟項墨表示了,賜婚後會把長公主府賜給薑璃做郡主府,這樣也省另賜府邸麻煩了。

    項墨來看薑璃,或者約薑璃,意外的是一向嚴謹的安王妃都是縱容的。

    卻是安王妃覺得女兒還小,至少要把薑璃再多留幾年才會嫁出去,更何況是西夏那種地方。可是她也知道項墨年紀不小了,若是項墨在成親前弄個側妃什麽的,完全是有可能的事。

    她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且項墨的母親是西夏世家大族嫡女,想必西夏世家肯定會想塞女兒給未來的西夏王,若弄個西夏世家還和項墨的母親有親的側妃,到時候她的女兒在西夏可要怎麽過?

    因此安王妃不舍女兒的同時,也有深深的危機感和憂慮。所以對項墨來找薑璃,她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項墨若是對女兒上心,將來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更何況項墨至多還在京都多留月餘,不多培養培養感情,將來連女兒什麽樣子都不記得了,這對自己女兒的將來可是大大不利的。

    安王妃有危機感,其實項墨同樣也有深深的危機感,算起來最沒心沒肺的應該還是薑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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