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榮南的世界觀裏,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利益輕重來擺放的,他也是一個極端清醒冷靜的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麻木。


    在聽見陸依婷自殺的消息的時候,他本能是先封鎖,然後再來判斷這件事情的價值,自殺和自殺身亡是兩件事,自殺也可能自殺未遂,而按照陸依婷這個女人的性子,一般來說——應該是自殺未遂,給他看看樣子才對。


    可是現在,可是現在。


    望著榮楚那張臉,榮南不知為何說不出話來,他攥緊了手指,隨後伸手,去碰了一下,那張蓋著陸依婷的白布。


    喂,你在開玩笑吧?


    演一演就夠了啊,別這樣,道具倒是用得挺真實,喂——喂!陸依婷!!!他終於在腦海裏那樣正式地喊了一聲陸依婷的名字,然而卻也沒有喊出口,他覺得丟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閣下”,她陸依婷什麽身份?


    就是死了——也沒有資格來成為他的所謂的家人!明明腦子裏想的是這一切的,心為什麽這麽顫呢……榮楚上前狠狠推了榮南一把,後者看向自己的兒子,發現他眼裏全是淚,指著他說,“你出去啊!你不配,你出去啊!”


    開什麽玩笑……榮南從進來開始就是一臉無情的模樣,就好像陸依婷的死對他來說壓根無關痛癢,這幅樣子刺痛了榮楚,男人將自己受眾人敬仰的父親一點一點推到了門外麵,聲音近乎是歇斯底裏的,他說,“你給我滾出去!我不要你這個什麽父親——我什麽都不要了!我要從你的戶口本裏脫離出去!”


    “你瘋了!”


    榮南說話的聲音帶著些許顫抖,然而那些情緒起伏終究被他壓了下去,在外人麵前,他是不允許自己暴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的,一丁點都不行。


    他那樣強大完美,為什麽不肯施舍一點點愛給陸依婷……榮楚哭著,“我好後悔,我好後悔當初竟然想過,要當你的好兒子,去成為你的左臂右膀,聽從你的安排做任何事情,榮南,你誰都不愛——你裝什麽心懷天下的樣子,你根本連愛是什麽都不知道!!!”


    榮南喉頭發癢,有什麽話差點脫口而出,最終硬是被他咽了迴去,麵對自己兒子的指控,他笑得嘲諷,“等你哪天坐上我這個位置,就會知道——”“我不要這個位置!”


    那一刻,榮南的瞳仁狠狠縮了縮,不敢相信這是從自己兒子嘴巴裏說出來的話,他聽見他的兒子一字一句,每個字都是衝著他心窩子紮來的,“這個位置真的能讓你那麽快樂嗎!能給你帶來那麽多幸福嗎!我不稀罕——榮南,我不稀罕,我也不稀罕你這個萬裏挑一的父親!”


    他那麽努力,卻隻成為了一個唐惟的影子。


    榮南上半輩子在不停地作孽,又在不停地補償,以至於他都忘了自己身邊還有人——於是下半輩子,身邊人都在他的冷漠忽略裏,選擇了親手離開他。


    陸依婷是,如今他的兒子也是。


    榮楚哭著指著門,“我母親的葬禮我自己來辦,你,榮南,尊敬的閣下大人,可以從這個醫院裏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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