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樓下的葉驚棠卻正好和迎上來的薄夜碰上。


    葉驚棠的驚慌失措被薄夜撞見,兩個人都錯愕。


    葉驚棠問,“你怎麽來了?”


    薄夜皺著眉頭,“過來看看。”


    葉驚棠冷笑,“給他們通風報信?”


    薄夜沉默,許久才繼續皺著眉,一臉不放心的樣子說道,“我勸過你……這樣不好。”


    “啊,是啊。”這天夜裏又開始下雪,葉驚棠抬頭看著天邊飄落下來的雪花,無端覺得有些寂寞。


    為什麽會寂寞呢?因為這個年……薑戚不在身邊嗎?


    葉驚棠自嘲地笑了笑,他早就習慣自己的生活裏有薑戚這個人存在了,可是當薑戚真的從他的世界裏脫離出去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才發覺……原來就像從身上撕下一塊肉那麽疼。


    葉驚棠沒說話,薄夜也沉默,後來倒是薄夜先邁開步子往電梯走。


    葉驚棠愣住了,“你也要上門?”


    他上門不也是自找沒趣麽?


    薄夜沒迴頭,雙手插在兜裏,隻是淡漠一句。


    過年了,我得她說一聲新年快樂。


    他放棄不下的那些愛恨情仇早就不存在了,割舍不掉的,唯有執念。


    補償虧欠的執念。


    後來薄夜在唐詩家門口停留,半晌之後他掏出手機來,給唐惟發了個消息。


    唐惟正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睡著,不料想手機震動了一下,點開來,又是那個熟悉的號碼。


    是薄夜。


    唐惟驚了驚,葉驚棠剛走,薄夜怎麽又來了?


    而且這個點,他們大家都睡了,薄夜為什麽故意挑這個時間過來?


    唐惟歎了口氣,看著薄夜發送過來的字眼,其實他有些抗拒。


    薄夜無情的時候,他可以麵對,可以反擊。可是當薄夜現在像是徹底悔悟過來,重新對他們好的時候,唐惟有些難以承受和他獨自相處的時光。


    他很不想承認,可是不得不承認,那種情緒,叫做心軟。


    心軟薄夜到了現在為止做出的一切補償,明明徒勞無功,卻用力一步步貼近他們的脈搏。


    唐惟終究還是選擇了輕聲出門,隨後披了一件薄薄的睡衣就悄悄地走出去。路過唐詩房間的時候刻意放緩了腳步,摸著黑來到客廳,然後來到門邊。


    啪嗒一聲,門開了。


    唐詩用手機的燈光晃了晃,黑暗中伸過來一隻大手,隨後將什麽東西塞進了他懷裏。


    印著外麵暗淡的光,唐惟逐漸習慣了昏暗的視線,他看清楚了眼前男人的臉。


    果然,那串匿名號碼就是薄夜。


    唐惟皺著眉頭,看仔細了薄夜塞進來的是個大紅包,他喃喃著,“你為什麽要給我紅包?”


    “這是壓歲錢。”


    薄夜聲音有些啞,可能剛剛在下麵的冷風中等了不少時間。


    他伸手,帶著試探性,按了按唐惟的頭頂。少年柔軟的發絲帶來些許溫熱的觸感,薄夜蹲下身子,和唐惟平視,“可以不用告訴你媽咪,如果怕她生氣的話。自己存起來,以後想買什麽東西了,可以自己給自己買。”


    唐惟捏著紅包的手有點抖,那封紅包真的特別厚一疊,薄夜應該不缺錢,但是此時此刻,錢卻承載著無數重量。


    薄夜不舍地把手挪開,隨後唐惟察覺到頭頂的力道不見了,男人站起來,挺直了脊背,身子高大挺拔——他本該是他們擋風遮雨的港灣,奈何命運捉弄,成了帶給他們最多風雨的劫難。


    薄夜剛想走,客廳的燈就啪嗒一下亮了起來。


    出來上廁所的唐詩沒想到自己兒子的房間門開著,以為唐惟也是上廁所,結果發現門外傳來細碎的交流聲,再走出去一看的時候——她看見了門外的唐惟和薄夜。


    父子倆像是小偷被當場抓住一樣,兩張一大一小的臉同時抬頭,臉上寫著震驚和錯愕,以及不知道該如何辯解的慌張。


    唐惟的聲音結結巴巴。“媽咪,你……你醒了?”


    薄夜更是意外,唐詩這個點居然起來了,他給唐惟紅包,還被當場看見了!


    唐詩站在客廳裏,身上披著睡衣外套,臉色有些蒼白,看著門口的唐惟和薄夜,女人後退幾步,聲音有些幾不可聞——


    “你們……你們什麽時候背著我……”


    背著我早就彼此原諒了對方,還私底下偷偷見麵?!


    唐詩紅了眼睛,“唐惟!過來!”


    不……不要和薄夜站在一起!他會搶走她的一切,就像曾經搶走她的兒子一樣!


    不能再讓唐惟和薄夜相處出感情!


    唐惟揣著手裏的紅包,跌跌撞撞迴頭,結果唐詩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唐惟懷裏的紅包。


    女人倒退幾步,像是失望至極,“你收他的錢?惟惟……你收他的錢?是我不夠好嗎?”


    唐惟手忙腳亂安慰,薄夜在一邊也忍不住出聲,“不唐詩,你別怪孩子……是我強行給他的……”


    “你閉嘴!”


    當初他做什麽都可以無視,可是當薄夜以這樣一種潤物細無聲的姿態逐漸暗中滲透他們生活的時候,唐詩忽然間有了一種恐慌感。


    薄夜為什麽要這麽做……他是不是又要搶走她的一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唐詩抓著自己肩膀上的外套,“你……從今天起不許再和唐惟私底下見麵!”


    “媽咪,你想多了我沒有……”唐惟想出聲解釋,薄夜也試探著走近一點安慰她,“唐詩,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的沒有再害你的想法,我隻不過想補償……”


    可是唐詩聽不見了,她陷入一種驚恐的狀態裏,“你就是要和我搶兒子,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薄夜心中暗叫大事不好,“唐詩你冷靜點……我沒有,我隻是想給小孩子壓歲錢……”


    “那不是你的孩子!”唐詩抱住自己的腦袋,整個人像是痙攣一樣瑟瑟發抖,“那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我一個人的,你想搶走他,你又想搶走他!”


    那些隱藏在風平浪靜的假象下的崩潰終於突破所有理智的重圍,薄夜上前企圖安慰她的時候,唐詩竟然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那結結實實一巴掌,讓薄夜的鼻血當場飛濺而出,他從來,從來沒這樣丟臉過。


    可是他無動於衷,仍是死死按著唐詩的肩膀,企圖把她的理智喚迴來,讓她走出心理障礙,“你冷靜點,你別多想,你越想越受不了……”


    薄夜是個幹淨高冷的人,常年穿著光鮮亮麗的衣服,打扮的一絲不苟,容貌俊美氣質清冷,可是現在這一刻,他臉上帶著血,那個時候的唐詩看著薄夜臉上的鼻血,隻覺得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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