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元小聲嗯了一下,抬眼凝視汝言:那你呢?我可以相信你麽?


    汝言看著她,搖了搖頭:我你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丟下你。


    說完的話自己都想笑,絕對是世界上最不靠譜的詞,但為了競元,她必須這麽說。


    競元依舊很不安心:如果我迷路了,你會撿我迴來的,對吧?


    汝言:嗯。絕對。


    競元:我答應你,不會輕信任何人的。


    得到了競元的迴答,汝言笑了笑,輕撫她的臉頰,說:我愛你。競元,我愛你。


    競元不太懂什麽是愛,但她覺得汝言就是一切,這就夠了。


    這臨終遺言般的宣告終究成為了現實。


    在一個秋風颯爽的早上,汝言接到警署的通知,競元死了。


    萬裏無雲的天空似乎砸下一道雷,不偏不倚劈在汝言身上。警署裏的競元蓋著白布,白布下的臉龐甜美安詳。


    汝言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競元,她的問話也仿佛自言自語:你們在哪發現她的?


    警察:鬥姆宮後巷,被人先迷暈而後掐住脖子窒息而亡。雖然很遺憾,但請你節哀。


    鬥姆宮後巷,是去往李記珠寶的必經之路,而今天是汝言的生日。


    之前和太太談起競元為了她去參加喜臨門的比賽這件事,太太還笑稱:汝言汝言,競元競元,先生當真是起了一對好名字。


    言下之意,你一提到汝言,競元就去爭奪銀元了。


    前不久汝言才說李記新款的玉鐲子好看,沒想到昨天競元就一聲不吭去買了。而這一去,就再也沒迴來。


    是她害死了競元。


    汝言請人將競元的身子抬迴家,片刻不離的守在她身邊,如今她終於理解了太太的感受:失去摯愛,生不如死。


    她將房間的東西全部收起,隻帶走了盒子裏的二十塊大洋,臨走前將小刀帶在身上防身用。


    一出門,學生正倚在牆邊旁等著。他見了汝言,立刻展開笑容:汝言!我前些日子去南方了,昨個兒才迴來,你過得好麽?


    汝言笑得從容:嗯,不過我要走了。去一個別的地方。


    顯然學生有些驚訝:去別的地方?為什麽啊?


    汝言淡淡道:這裏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


    這樣說的話,他應該懂了吧。


    果然,學生立刻皺起眉,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仍笑道:那我陪你吧。


    汝言心中冷笑,與他並肩而行。行至鬥姆宮後巷巷子口時,學生問:為什麽來這裏呀。


    我想要李記的玉鐲子。汝言看也不看他,徑直向前走。走至巷子中間忽然駐足,學生沒料到,不小心撞到汝言身上。


    學生:呃,對不……你……


    低頭一看,小腹上正插著一把小刀。汝言的表情冷得幾乎結冰,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他。


    汝言:是你殺了競元,對麽。


    學生說不出話,疼得滿頭是汗,汝言將小刀拔出,向上移了一段,重新插進學生的身體。


    你殺了競元,殺了先生,讓太太痛不欲生,隻因為我喜歡的是競元。我懷疑你很久了,一開始我以為你不會因愛生恨,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可是我錯了。那日在醫院裏競元說聞到硝煙的味道我就該想到,那是來自你手上的味道。你前一日剛在山上開槍打中了競元的肩膀,火·藥在你手上留下了洗不掉的證據,是我發現的太晚了。


    汝言一連捅了三四刀,表情逐漸猙獰:這一刀為競元,這一刀為先生,這一刀為華夏,你為達成目的竟不惜投靠關東軍,是我看錯你了。


    刀刀命中要害,不一會兒學生就倒在血泊裏,再沒了唿吸。


    可是汝言絲毫感受不到復仇的快感。


    汝言又想起競元的問話來:如果我迷路了,你會撿我迴來的,對吧?


    應該將他碎屍萬段的。


    砰!


    身後槍聲響起,汝言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小腹正在流血,而後咣當一聲跪倒在地。


    數秒後,滿城硝煙。


    汝言本就沒打算離開奉天,她想殺了學生後就去找競元的,卻不想她也要死在這鬥姆宮後巷了。


    血正一點一點從她的身體裏流出,她的身體正在慢慢變冷。


    雙目閉上前的片刻,汝言還有些不甘心,反正都要死了,她應該和競元死在一起的,而不是被學生的汙血弄髒身體。


    奉天的天空,很藍。


    競元,競元。


    是你來接我了麽。


    時值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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