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克的巨錘砸到了地上,粗糙的金屬與堅硬的岩石相撞,鐺琅一聲,迸射的火花在有些昏暗的地下空間如同一小簇盛開的繁星。


    “算了,等會兒吧。”


    尼克也泄了氣,坐在年年身邊,恨鐵不成鋼地點著她的額頭“竟然讓自己被抓到,迴去之後給我好好練級,再給我從頭到腳武裝一遍,魔法卷軸什麽的隨身帶好,再讓克拉夫特給你配上魔法炮重機槍,我就不信誰還能抓得住你!”


    “我同意,所以迴到厄舍城以後直接跟我迴翡瑟斯森林,我來監督。”迪昂點頭。


    “或許還要繼續加強下思想教育,我總覺得你會被抓到不是因為實力不足,而是想得太多。”薩拉挑眉,年年傻笑迴應。


    “不是戰友的,都是敵人。”克拉夫特一字一頓地說著,年年立刻板起臉,嗯嗯嗯地不停點頭。


    “能不能給她抓個寵物之類的,”約克試圖挑戰遊戲裏的職業分界,迴想著自己見過的各種怪獸野獸,又想到自己那隻好久沒見的大老鼠,補充道,“樣子兇又能打的那種。”


    “或者給她配上各種防禦卷軸,光盾護罩無縫銜接個十來分鍾,”傑基爾低頭計算,砸咂舌,“似乎有點太費錢了,市麵上好像也沒那麽多防禦卷軸。”


    “錢不是問題,我們可以出售迪昂,一次一百,包夜八折。”海德插嘴。


    “好像太便宜了吧?”年年不適地動了動,眼前有些模糊,笑容卻燦爛,“按次數賣也不太合算,應該按時間長短定價。”


    迪昂無奈地搖搖頭,塞給年年一顆糖“什麽都好,我們先迴家。”


    “ehoith,andrefreshthyself,andiillgivetheeareard”約翰摘下頭盔,對著年年調皮地眨眨眼。(列王紀上13:7)


    “我喜歡你的辮子。”年年眼睛一亮,她對約翰這滿頭髒辮垂涎已久,但約翰總是不給她編。


    這發型好看?約翰求助般地看向了薩拉——這是他認識的審美最為正常的人。


    薩拉笑容溫柔卻危險地比劃了個剪刀的手勢,約翰立刻把頭盔戴好——薩拉的意思是她寧可把約翰剃成光頭,也不願他禍害cy的頭發。


    拉下麵罩的約翰抱緊了懷裏的書,向年年投去一個無能為力的目光。


    年年嘻嘻哈哈地笑了一會兒,想到了藏在厄舍城裏的那棟屬於他們的房子,還有他們玩笑般畫在牆上亂七八糟的全家福,閉著眼睛喃喃道“太醜了,我要重新畫。”


    緊閉的銅門再次吱吱嘎嘎地被推開,衝出門的祁有楓隻覺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像是被一隻大手用力攥緊,又像是被兩隻鐵錘輪流敲打,擠出些許血液和氧氣供他唿吸。


    一圈淡粉色的花朵環繞中,年年靠在尼克的肩頭,胸口微微起伏,尼克輕聲哼著一首英文老歌,約克拍著手,充當和聲與樂器,時不時吐槽句歌詞,引得年年咯咯直笑,雙胞胎依然在自言自語,迪昂和薩拉湊在一起寫寫畫畫,克拉夫特又被水煙的煙霧環繞,約翰正在拆他那一頭亂七八糟的辮子。


    年年的臉色很差,雙腿被綁在一起,雙臂被扭到背後,脖子上的套索勒進皮肉,讓年年的整個腦袋看起來搖搖欲墜。


    以囚龍寨土匪多次綁人的經驗來看,祁有楓一眼就看出了年年的情況恐怕不妙,而那些甜膩夢幻的粉色霧氣,與他踏入其中後不斷下滑的血線也表明了其他人的態度。


    “沒辦法了?”祁有楓快步走到年年麵前蹲下,把她從尼克懷裏搶過。尼克抬抬眼皮,依然低聲哼著歌。


    “差不多吧。”


    年年抬了抬頭,他們頭頂這片岩石泥土鑄就的天空已經轟隆隆地震了兩三分鍾,看樣子那條黑龍與修士們的戰鬥還未結束,而她也等不到這場戰鬥結束,更等不到與太徽仙君和平協商的時候了。


    “縛妖鎖,雲笈劍宗的東西,誰出的手?”祁有楓迅速查看她的情況,思索各種對策。


    “太徽仙君的。”年年老實交代,“還有玄虛子種下的雷符。”


    祁有楓低聲咒罵了一句,跪倒在地,苦笑


    “縛妖鎖的強度與施法者的實力掛鉤,太徽仙君的縛妖鎖恐怕隻有雲笈劍宗的掌門能強行切斷了,種入體內的雷符會流入心脈,無形無色,也隻有玄虛子本人能拔除。”


    他攬著年年,親了親她的額頭“等我去找你。”


    年年點頭,目光在他臉上流連繾綣。他們都覺得自己會像個玩家一樣若無其事地複活,但她卻實在沒有這個信心。


    “有人保證過,你不會有事的,別擔心。”尼克垂著頭,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地說道。


    若不是如此,他們現在也不會這麽輕鬆愜意了。


    年年抬頭,雙胞胎一左一右地比劃了兩個v字,一個有些扭捏,另一個有些誇張。


    “不用麻煩他們,你不會有事的。”跟在祁有楓身後、不出意外地被所有人忽略掉的西米爾也開了口,瞬間拉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一次被這些人用這麽有感情的目光迎接,西米爾渾身不自在地抖了抖,看向迪昂


    “很抱歉打擾你們集體自殺的興致,不過還請各位先冷靜一下?”


    迪昂看起來頗為遺憾,點點地麵,那一圈粉色小花霎時盡數凋謝,變成一地殘紅。


    西米爾看著其他人臉上如出一轍的憾色,頓時覺得這些人不是因為拿年年的情況如手無策才選擇集體退場,而是單純地不想玩了要趕緊迴家。


    剛從他這裏拿了好處就想溜,西米爾莫名有種被人打劫的感覺。


    他果然跟聖誕小醜傭兵團的人氣場不合。


    西米爾摸出一塊猩紅色的寶石,扭頭對薩拉說“麻煩你用「水之幻」造個幻像。”


    薩拉依言行事,提醒道“我剛剛試過了,幻像身上雖然沒有這種繩索,但完全不能置換真假。”


    西米爾笑笑“放心,我有辦法。”


    他把另一個雕塑般的年年扶起,放在年年腳邊,好心叮囑“可能會感覺有點奇怪,忍耐一下。”


    “還有,”西米爾斟酌著,看向祁有楓,“你最好迴避一下接下來的畫麵。”


    祁有楓不解,但也沒有多問,站起身走迴了銅門之內——時間就是生命,她的命,更是他的。


    看著祁有楓消失的身影,西米爾把那塊猩紅色寶石放在了年年的心口。


    年年正想開口問問他要做什麽,卻吐出一股奇怪的咕嚕聲和一連串的氣泡,咧開的嘴角掉到了鎖骨上,扭動的舌頭似乎舔到了滑下的眼珠。


    她明白西米爾的意思了,這確實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她被溶化了。


    五感還在,但是器官卻被扭曲,年年轉了轉眼珠,看到了自己扭在一起的肋骨,也看到了身邊那個同樣正在溶化的幻象。


    再過片刻,年年隻覺得胸腔裏被塞進了什麽東西,鼓鼓漲漲的感覺從胃部傳來,她轉轉眼睛,卻看到一大團糾纏在一起的花花綠綠的兩根腸子?


    她的本體和幻象溶到了一起?


    年年打了個寒顫,萬分感激西米爾讓祁有楓迴避的提議,這個畫麵,她自己想想都覺得惡心。


    身體溶化以後,縛妖鎖也隨之收緊,但卻沒有就此縛住一團空氣。


    像是坐滑梯一樣,年年正被一種奇異的墜落感吸走,與自己的另一副內髒骨骼混合又分開,燭油般的心髒、軟管般的肋骨和泥鰍般的腸子劃過她瞪著天空的視網膜,在她腳趾處蠕動成一團滑膩的軟軟的豆腐樣的東西。


    下墜的年年覺得自己踢到了另一顆跳動的心髒,再過了幾秒,她的腳尖又勾到了另一副胯骨。


    幾息之後,年年感覺到了重新堅固起來的頭骨和迴歸原位的五官,輕輕的哧哧兩聲,眼球被鼓脹起來的大腦髓質頂進了眼眶,兩片眼皮也繃在了眉骨上。


    年年微微仰起複原的上半身,看到自己的腹腔從一灘皺巴平癟的軟皮漲圓鼓起,兩條腿還在軟軟地向下滑,與另一雙腿交錯而過,各自凝實。她也看到了那個依然被縛妖鎖捆住的“年年”,看著她露出一個僵硬得毫無生氣的笑容。


    年年一陣頭皮發麻,躺迴了地上,等到兩隻腳也重新凝固以後,一咕嚕爬起來,用力搓著自己的胳膊,抖個不停。


    這尼瑪絕對是她有生以來最詭異的經曆!


    西米爾渾身舒爽,笑意盎然。雖然他已經化過好幾次了,但那種詭異的感覺依然讓他胃部不適,沒想到觀賞別人溶化的過程卻意外的賞心悅目,令人愉悅。


    他扭頭看了看其他人,想從這些人臉上看到些諸如惶恐、惡心和敬畏的神情,卻沒想到隻看到幾張蠢蠢欲動的臉龐,愉悅感頓時減半。


    尼克若有所思地溜達到年年身邊,把她從頭到腳捏了一遍,認真地問道“感覺如何?”


    “自己吃自己,又慢慢把自己整個吐出來的感覺。”年年如實相告。


    “有意思,”尼克點點頭,期待地看向西米爾,“怎麽弄的?那塊寶石的效果?”


    西米爾麵無表情“一次性道具,請按次付費。”


    “你還有多少,我全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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