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灝銷假的第二天,宮裏就傳來太後薨逝的消息,趙望舒立馬吩咐下人,“趕緊把府中喜慶的東西收一收,不可出現豔麗之物。”


    而後她趕緊迴房,換下紅衣,穿青白色素緞襦裙,發型也重新梳了,挽成簡單的圓髻,用幾支銀簪固定住發型,鑲紅寶的耳墜換成了珍珠耳環。


    她是二品誥命,等宮中停了靈,她得進宮哭喪。


    午後,雲灝迴來了,“望舒,我們一會得進宮。”


    “我做好準備了。”趙望舒拿出染了薑汁的帕子,“我會哭出來的。”


    雲灝抽著她手中的帕子,“用不著,你板著臉就成,用這個會傷到眼睛的。”


    “萬一不夠悲傷,皇帝找碴問罪怎麽辦?”趙望舒隱約記得有一個皇帝,就是因為兒子在皇後喪禮上,表現不夠悲傷而被皇帝臭罵的事。


    “要在陛下麵前表現悲傷的是那些皇子、公主,我們沒這必要。”雲灝淡定地道。


    趙望舒恍然大悟,“是我想差了。”


    等雲灝換上素服,夫妻陪著雲夫人一起,坐著馬車,往皇宮去。


    宮門口已經聚集了許多官員和命婦,大家麵色凝重,低聲交談著。


    略等了一會,才有內侍出來,宣文武百官和命婦進宮。


    雲灝和趙望舒扶著雲夫人,跟著眾人一起去了寧壽宮的安奉殿。


    安奉殿裏已布置好,正中懸掛著太後的禦容,下麵設著香案,香案兩側各有四名宮女垂首侍立。


    皇帝、皇後、眾嬪妃、眾皇子、眾皇子都已守在靈前,皇帝身穿素服,麵容憔悴,皇後和眾嬪妃眼睛紅腫,眼淚汪汪的。


    百官和命婦們魚貫而入,主持喪禮的內侍尖著嗓子,拉長聲音地喊道:“百官敬香,命婦行哀。”


    文武百官和命婦們紛紛上前,在香案前上香,向太後的禦容行三跪九叩的大禮。


    隨後,眾人依次上前獻香,雲灝和趙望舒也隨著上前,在太後的禦容前獻上香,退到一旁。


    賢理郡王他們,跪火盆邊,邊哭邊燒錢紙,傷心欲絕,仿佛跟太後感情非常深厚的樣子。


    趙望舒冷眼旁觀,隻覺得他們都是好戲子。


    和雲夫人還有另外兩個貴婦,跪在火盆邊,努力想了許多難過的事,才能麵帶悲傷地燒錢紙。


    根據欽天監的推算,太後擺靈三七二十一天,百官有政務要忙,三天哭靈一次,命婦卻要天天進宮哭靈,陪伴在太後的靈前,表達她們的哀悼之情。


    酉時初,這天的哭靈結束,百官和命婦出門,趙望舒扶著雲夫人,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雲灝過來接她們,見狀,低聲問道:“怎麽了,腳崴了?”


    “不是,好像是跪青了。”趙望舒小聲答道。


    “迴去請大夫瞧瞧。”雲灝扶住她。


    “不用請大夫,擦藥油就行了。”趙望舒艱難地往外走。


    迴到府中,趙望舒和雲夫人被送上小轎,抬迴了各自的院子。


    趙望舒進屋坐下,將褲子拉上來,果見膝蓋處青黑一片,看著觸目驚心。


    雲灝看了,滿眼心疼,“明日告假吧。”


    趙望舒輕輕搖頭,“才哭靈一天,我就告假,沒人會信我身子會弱成這樣,欺君之罪是要被砍頭的。”


    說著,她摸著自己的脖頸,“這麽好看的脖子被砍,很可惜的。”


    雲灝被她的話逗得啼笑皆非,“沒人敢砍了我家少夫人的脖子。”


    “少爺,請您讓一讓,奴婢好給少夫人抹藥油。”綠枝說道。


    “我來。”雲灝伸手道。


    “你輕點啊,我怕疼。”趙望舒怯怯地道。


    雲灝微微一笑,將藥油倒在掌心,輕輕地揉在趙望舒的膝蓋上。


    他的手法熟練而輕柔,趙望舒隻感到一股暖流在膝蓋上流轉,疼痛漸漸減輕。


    “你和我一樣哭靈,跪了這麽久,是不是也這般,讓我看看?”趙望舒伸手要去扯他的褲子。


    雲灝笑道:“無事,我皮糙肉厚的跪幾天都沒事。”


    趙望舒噗哧一笑,“我餓了,我們用膳吧。”


    中午在宮裏,就吃了一個銀絲卷,半碗粳米粥。


    “傳膳。”雲灝把趙望舒抱去了東居室,把她放在臨窗大炕上。


    不一會兒,婢女提著食盒進來,把菜肴端現來擺好,雲灝舀了一碗雞湯給她。


    趙望舒接過碗,輕輕地吹了吹,小口地喝著,雞湯香濃可口,“嗯,好喝。”


    用過膳後,趙望舒的精神明顯好轉。她坐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膝蓋,發現已經不再那麽疼痛了,“得做兩對跪得容易才行。”


    “跪得容易?是什麽?”雲灝疑惑地問道,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


    趙望舒笑著解釋道:“就是綁在膝蓋下麵的軟墊,跪拜時減輕膝蓋的壓力,避免疼痛。”


    “雲太太聰明又機靈。”雲灝笑讚道。


    趙望舒挑眉,從臨窗大炕上下來,讓婢女找出碎布條來,做跪得容易。


    藍芬的針線活好,動作也麻利,很快就按她的要求,做好了一對跪得容易。


    趙望舒將它們綁在膝蓋上,跪在地上,展示給雲灝看,“這樣跪久了,也不會覺得膝蓋疼。”


    雲灝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扶她起來,笑道:“雲太太真是心靈手巧,這樣的點子都能想到。”


    趙望舒得意地笑了笑,“藍芬,照這樣子,再做一對,明兒送給母親。”


    雲灝本想說,用不著,雲夫人天天跪經,早已跪習慣了,但這是趙望舒的心思,便道:“不早了,我們沐浴更衣,上床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


    國喪期間,沐浴更衣的夫妻倆上床,蓋上被子純睡覺,一夜好眠,第二天照舊進宮哭靈。


    趙望舒把跪得容易,送給雲夫人,“母親,您將它綁在腿上,久跪不傷膝蓋。”


    雲夫人依言綁好,笑道:“好孩子,難為你想到,母親謝謝你。”


    “母親,這是兒媳應該做的。”趙望舒淺笑道。


    一家人往宮裏去,在宮中哭靈的第十天,下了一場春雨,雨很大,縱是穿上蓑衣,雨水仍舊順著衣角滑落,打濕了鞋襪。


    宮裏,可沒有幹淨的鞋襪供她們替換,穿著濕的鞋襪,漚到中午,才半幹。


    下午哭靈時,卻有不少體弱的命婦,“哈啾哈啾”打噴嚏。


    旁邊一命婦道:“明兒怕是有不少人要告假了。”


    如她所言,次日,有七八個命婦感染風寒,告了假。


    正燒著錢紙,突聽一聲唿喊道:“王妃,不好了,王妃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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