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都是些賓客,雖說明目張膽地往前湊合看八卦太明顯,但一個個的可沒打算離開,都豎著耳朵聽,瞄準時機看呢。


    江擇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胸前襯衫都被季姿給弄濕了,他看了看虞念,又伸手來拉季姿,“別鬧了,這麽多人呢,你懷有身孕就別到處走了,去樓上休息。”


    季姿抬頭,淚眼婆娑地盯著他,“江擇,她在詛咒咱倆的孩子!你不要弄錯情況了!你怎麽能說我在鬧呢?是她——”


    她伸手指向虞念,嗓音還不小,也委屈不小,“是她惡語傷人在先,你都不知道,你沒來之前她態度囂張得很。”


    “行了,別鬧——”


    “虞小姐。”季姿扭頭看向虞念,一張小臉掛淚,這眼淚掉的可真是極為藝術的。“我知道你對江擇跟你退婚這件事耿耿於懷,我也承認是我對不起你,可是感情的事都是要看開的,江擇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你又何必久久不能釋懷呢?更何況我和江擇已經有孩子了……”


    說著嗓音哽咽了。


    “怎麽迴事?”江年泰威嚴的聲音揚起。


    他是發現不少賓客都朝這邊過來,於是就來看看,身邊還跟著唐慧,瞧見這幕後麵色一僵。


    很快江欣和虞倦洲也過來了,虞倦洲走到虞念身邊,“出什麽事了?”


    虞念也不急著解釋,甚至連話都懶得說,就是下巴朝季姿那邊一抬。就見季姿的淚水比剛剛還誇張,但是她挺聰明,沒向江年泰告狀,而是朝著唐慧發出求救信號。


    大抵還是剛才那番話,隻不過後來加上句,“我懷的是江擇的孩子,她罵我的孩子是孽種,這不就是在罵江家人嗎?”


    江擇臉麵上愈發掛不住,扯了季姿一把,低喝,“有完沒完?這麽多人呢,不嫌丟臉嗎?”


    季姿哭哭啼啼的,“我是被罵的那個,該丟臉的人是她啊?江家人對她還不夠好嗎?甚至奶奶都要認她為親孫女,她倒好,把心裏的憤憤不平盡數撒我身上,不就是瞧著我還是個外人來欺負我嗎?”


    這一來二去的虞倦洲也看明白了,眉頭緊皺,“江擇,你不管好你的人,放她出來作什麽妖?”


    江擇聽了這話心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抬眼看他,“怎麽說話呢你?”


    “我說錯了嗎?虞念什麽性格你不清楚?別說你了,整個江家上下都知道虞念是個什麽性子,今天這種日子,到底誰往誰身上潑髒水你心知肚明。”虞倦洲本就對江擇看不慣,如此一來態度也挺不好。


    江擇剛要說話,季姿又開始嚎了,撲在江擇的懷裏,“他們虞家太欺負人了,阿擇,你要為我做主啊。”


    “江擇。”虞念終於開口了,她熱鬧也看完了,也覺得季姿這演技其實也不過如此了。她歎了口氣,“我建議你帶她離開這,她有點被迫害妄想症。”


    “你說誰——”


    “夠了。”江年泰實在看不下去了,低喝了一嗓子,“江擇,帶她去休息。”


    季姿再不甘心自然也不敢繼續在江年泰麵前怎麽樣,隻能抽泣著耷拉著腦袋。江欣招唿著各位賓朋先簡單用點冷餐,打著圓場。


    江擇拉著季姿剛要走,就聽淡淡的一聲從人群中揚起——


    “等等。”


    眾人循聲看去。


    包括虞念,愣住。


    竟是江年宴。


    她還以為今天他不能來了呢。


    但很快就看見了他身邊的人。


    莫拉。


    他不但來了,還帶著莫拉一同前來。


    虞念瞥開目光,雖說明知道這種場合看看這幕很正常,但也不知怎麽了,心口竟有點微微發酸發脹,還有點悶疼感。


    眾人見到江年宴後竊竊私語——


    “是宴少。”


    “沒想到今天能見著他。”


    “今天江家認親,他當然得迴來了。”


    ……


    江擇乖乖地喊了一聲,“小叔。”


    江年宴微微點頭,目光狀似不經意從虞念臉上滑過,看向江年泰,“大哥,江家做事向來有原則,像是今天這種事葫蘆糊塗過去會遭人話柄,倒不如解決得明明白白,這樣一來也不至於拉了江家的聲望。”


    虞念不知道江年宴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江年泰哪能應下江年宴?兩人本就在暗裏你爭我奪的,應下了豈不就是往坑裏跳?江年泰說,“本來就小事一樁,不過是女子間拌嘴能有什麽大事?我看我們還是不要耽誤了正事。”


    “牽扯到老太太要認的孫女,這件事也不小吧?”江年宴淡淡反駁。


    江年泰還要說話,就聽江欣開口了,“老三說得對,念念馬上要進江家了,我瞅著季小姐也是滿腔委屈的,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對她倆都不公平,女子的事怎麽了?大哥,你可不能太傳統了,女子的事就不是大事了?”


    江年泰不悅地看了一眼江欣,他知道她是跟老三一條船的。


    唐慧眼珠子一轉,剛要開口,但可惜江年宴沒給她機會,轉頭對旁邊的人說,“把你剛才看到的事說出來。”


    大家這才發現江年宴身邊還有一人,看打扮就是江家的下人。之前大家夥之所以沒關注此人,是因為都以為他隻是在這邊服務的。


    此人也確實是冷餐區服務的,所以當季姿看清這人後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江擇敏感發現了季姿的神情變化,一時間也就更確定了。


    這人站出來跟大家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說自己是被管家安排在冷餐區,專門服務大家的,又將剛剛季姿是如何主動找上虞念,又如何口出狂言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雖然後麵發生什麽事我不清楚,因為當時季小姐罵我罵得特別難聽,還是虞小姐替我解了圍,但是就我看到的,虞小姐絕不會罵出那麽難聽的話,我在江家工作十多年了,也不是第一次見到虞小姐,她平時來家裏對任何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反倒是季小姐……”


    就像虞念說的,能在江家工作的下人都不簡單,而且還是工作有年頭的人,那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像是剛剛沒有外人在的時候,這下人就稱虞念為小姐,這表示江家對虞念的接納,包括下人們;但現在麵對一眾外人在場,下人就照常稱唿虞念為虞小姐,表示規矩不能亂,儀式還沒完成。


    做事張弛有度,懂分寸,這就是江家的下人。


    所以季姿不懂就不懂在這,身為影後,之前被人眾星捧月慣了,在她眼裏這些下人根本就跟螻蟻般低賤。


    季姿一聽就炸了,“你胡說什麽?你都不在現場做什麽證?你——”


    “有完沒完?”江擇冷喝一聲,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你放開——”


    “閉嘴。”


    一場鬧劇,豐富了業餘時間。


    江年宴對那下人說,“去工作吧。”


    “是。”


    江欣趕忙招唿賓客們用點茶水點心。


    江年宴看向江年泰和唐慧,微笑,“大哥大嫂,看來未來二位的日子不會清閑了,不愧是影後,戲不少。”


    唐慧臉麵上掛不住,紅一塊白一塊的,江年泰的神情也好不到哪去,緊緊抿著唇,眼睛裏幾乎要冒火,少許他說,“老三,畢竟是一家人,做事要做這麽絕嗎?”


    江年宴狀似恍悟,“看來今天大哥一家也要乘著東風把江擇的事定了,早說啊,起碼我剛剛還會給未來侄媳婦留三分薄麵。”


    江年泰冷笑,“你能這麽好心?”


    唐慧及時打圓場,“儀式要開始了,我看咱們也準備準備吧。”


    莫拉走到虞念身邊,輕聲問,“你怎麽樣?”


    虞念看見她就想起季姿,莫拉處心積慮的把季姿拉進局中,後續呢?看到今天的這幕,莫拉有沒有後悔曾經的步步為營?她輕輕一搖頭,“我沒事。”


    江年泰夫婦離開了。


    江年宴看了一眼虞念,淡淡說了句,“差不多時間快到了,準備一下吧。”


    -


    江擇今天帶季姿的確是有目的的。


    季姿進江家大勢所趨,既然如此,那自然是想趁著今天的認親儀式順便就讓季姿進了江家,哪怕今天不怕事情定下來,那江家的各位長輩們還要該見就要見的。


    就跟江年宴說得一樣。


    虞念是重點。


    所以時辰一到,江家的幾位長輩魚貫而入進了祖訓堂,按照輩分依次而坐。


    祖訓堂不能隨意進,位於江家老宅最深處,是獨立的兩層小樓,樓前有小院,小院有流水淙淙,水中的錦鯉據說也是有年頭的了,最大的那條還是老爺子年輕那會放進去的苗子呢。


    要麽有重大事件,要麽是江家子孫犯了錯。像是上次江擇就被罰在祖訓堂,一旦被罰進來,可不是隨隨便便想出就能出的。


    以前江家有家法,偌大的宅子裏江家姓氏不少人都同住,所以規矩一多懲罰也就越多。


    現在大家都廢棄了傳統觀念,盡量不湊在一起住,也就沒那麽多的事,家法漸漸的也就沒了。


    可今天,頗有古時大家族共同議事的架勢。


    江老太為江家長房長者,集團又以長房這邊為主,所以在一眾長輩中就屬江老太的位份最高,所以她坐主位,兩側是江家的其他長輩們。


    自古認親儀式較為複雜,江家雖說在之前刪減了一些個繁文縟節,可畢竟是認親大事,像是祭拜天地和祖先的環節必不可少。


    在認親儀式之前,按照規矩虞念已經先將江家先祖牌位進行移位。


    但江家沒設祖宗牌位,隻有先祖的畫像,掛於祖訓堂的正中央,但凡祭祖日都由江老太帶領江家兒女燃香祭奠。


    沒錯,不是江家男兒,是江家兒女,像是江欣在祭祖之日也要是進祖訓堂進行祭拜的。


    江家先祖就是北方,所以重男輕女的思想不重,甚至還有點重女輕男的趨勢,關於這點在祭祖儀式上尤為明顯。


    虞念先是要將江家先祖畫像“請”到家中,先做祭祀和叩拜,然後再派人親自護送畫像迴江家,這一環節必不可少。


    而在江家老宅要做的,首先就是拜神。


    神龕燃香火。


    虞念跟著幾位長輩向神龕跪拜,祈求神明保佑和賜福。


    緊跟著是拜祭先祖。


    這一環節極為重要,尤其是在大家族中。


    行鞠躬禮,將糯米飯和雞鴨魚肉等供品供放在供桌上,由江家的管家誦讀先祖宗廟的禱文,有向先祖祈求平安和福澤之意。


    向先祖獻茶、上香、敬獻香燭、獻酒、獻花等等,最後會有告祭文,向先祖表達感激之意。


    而這一環節所有的供品是要留到次日生人食用,蠟燭要保持到燃盡為止。


    再由管家宣讀文書,這一環節主要是生人對生人了。


    虞念要先向江老太敬茶。


    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奉茶。


    改口叫江老太為“奶奶”。


    江老太樂得合不攏嘴,給虞念包了個大紅包外,還給她手腕上套了隻玉鐲。老太太一生愛玉,能入得了她手的玉那都是頂好的。


    喝了茶,那就是親孫女了。


    接下來虞念就要敬一圈茶,雖說不用再跪蒲團,但江家的一圈長輩她都要挨個敬茶,同樣的,喝茶的長輩們也要迴晚輩禮。


    江家長輩裏,就包括江年宴。


    他雖說坐在長輩席的最末端,可也是長輩。


    虞念需要向他敬茶。


    其他長輩倒也和善,有的虞念自小就見過的,等虞念敬茶上前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寒暄兩句,又要她沒事多到家看看之類的話。


    很快虞念接的禮物都快拿不了了,隻能暫且擱置一旁。


    叔叔姑姑這一代其實也不少,旁支的很多虞念都不認識,自然也不怎麽說話,敬完茶領完見麵禮道個謝,這輩子可能就沒什麽再見麵的機會了。


    敬到江欣時虞念就輕鬆多了,叫了她一聲姑姑。


    江欣笑著接茶,“乖啦乖啦。”又探身跟她說,“這聲姑姑就隻準今天叫啊,之後該怎麽叫還怎麽叫,我可不想被叫老。”說著喝了茶,給了虞念一個紅包,直截了當說,“裏麵不是錢啊,是打折券,以後你的婚紗我負責了,親自給你設計,然後給你打個最低折扣。”


    虞念忍不住樂了。


    江老太皺眉,“真是沒正形。”


    剩下最後一位就是江年宴了,虞念一顆心倏地就提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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