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娘娘這症候正是發自心脾,她自己若想不開,便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也無濟於事,怪不得王泰豐剛才跟自己直搖頭呢。


    懷清抬手,把皇後娘娘的手放迴被子裏,側頭問旁邊的嬤嬤:“這兩日茶飯如何?”


    那嬤嬤搖搖頭:“這幾日都沒好好吃什麽,一擺上來,娘娘就說吃不下。”


    懷清點點頭又問:“葵水可至?”


    那嬤嬤道:“正是說呢,從上個月就沒見了。”說著不禁道:“皇子妃您瞧著主子是什麽症候,莫非是上迴的舊疾又發了不成。”


    懷清搖搖頭:“並非舊疾,母後這是鬱症。”


    鬱症?嬤嬤一愣:“什麽是鬱症?”


    懷清道:“鬱症由心而起,說白了,就是心病。”


    皇後不覺一震,看向她,嬤嬤忙問:“哪這鬱症可要緊?”


    懷清點點頭:“有道是心病難醫。”


    皇後揮揮手:“你們都下去,讓我跟皇子妃說兩句話。”


    嬤嬤忙把人遣了出去,寢殿裏一時隻剩下了懷清跟皇後娘娘,皇後看了懷清良久方道:“我不喜歡你,知道為什麽嗎?”


    懷清沒說話,皇後娘娘繼續道:“你太聰明,聰明的讓人害怕,你仿佛什麽都知道,卻又什麽都不說,皇上說你有大醫胸懷,我不管什麽大醫,我就是不喜歡你,從見你第一麵就不喜歡,你讓我覺得,自己在你麵前無所遁形,你讓我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懷清道:“兒臣不敢。”


    不敢?皇後娘娘笑了一聲,笑的頗諷刺:“你比誰都敢,你說的不錯,我是心病,我就是想不明白,自己這些年是為了什麽,算計來算計去,到最後才知道是一場空,世上還有比我更可悲的人嗎。”


    懷清目光閃了閃,仿佛明白了皇後的病因,開口道:“母後何必自苦,您這麽想等於給自己畫地為牢,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得與失誰又說得準呢?您覺得是一場空,兒臣卻不這麽認為,有時候失就是得,得也是失,佛曰: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絕與生都在母後的一念之間……”


    ☆、第153章


    迴來的馬車上,慕容是低聲道:“清兒,母後的病可要緊?”


    懷清點點頭:“母後是心病,若自己想不通,吃多少藥也沒用。”


    慕容是眉頭皺的越發緊起來,懷清見他如此,有些心疼,開口道:“不過,我有個法子,倒可一試,卻不一定有用。”


    慕容是忙道:“什麽法子?”


    懷清:“你可還記得蘇爺爺留給我的醫案?”


    慕容是頓時就明白了:“你是說……”懷清點點頭:“雖這不見得就是母後的病因,想來也有些gān係。”


    慕容是點點頭,把她攬在自己懷裏,低聲道:“謝謝你清兒。”


    懷清搖搖頭:“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慕容是知道蘇毓敏雖然不是懷清的親爺爺,在懷清心裏恐怕比老公爺還要親上許多,慕容是永遠都不會忘記,蘇毓敏去世的那一刻,懷清哭的多麽傷心,那些醫案是蘇毓敏留給懷清最後的東西,她能這樣,必是下了相當大的決心。


    懷清道:“你也不要太寄予希望,母後的心事太重,這些年日積月累,恐非一朝一夕能想通的。”


    慕容是點點頭:“我知道了。”


    皇後正想著自己怎麽跟懷清說了那麽多話,忽嬤嬤進來道:“娘娘,四皇子來了。”


    皇後一愣:“叫他進來吧。”


    慕容是一進來就把寢殿的人都遣了下去,把手裏醫案放到皇後chuáng榻邊兒上,什麽都沒說就告退走了。


    皇後拿起那醫案,一看立刻就認出是蘇毓敏的字跡,心裏不禁一跳,挨張翻了下去,果然皇上說的不錯,醫案上詳盡記載了淑妃起病之初到最後抑鬱而亡的過程,淑妃所中鉛毒,蘇毓敏很早就看了出來,那麽蘇毓敏為什麽不說。


    皇後叫了嬤嬤進來把醫案遞給她:“把這個拿出去燒了。”嬤嬤雖覺奇怪,卻仍應著出去了。


    皇上一見海壽進來,放下筆問了一句:“皇後的病如何了?”


    海壽忙道:“這兩日瞧著好了些,剛奴才過去,見皇後扶著嬤嬤的手正在院裏給那株秋海棠澆水呢。”


    皇上挑挑眉:“那丫頭可是來過了?”


    海壽不禁道:“萬歲爺真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四皇子妃前兒去坤德殿給皇後娘娘瞧了脈。”


    皇上道:“朕不是神仙,隻不過知道能醫皇後病的或許隻有這丫頭了,她倒是以德報怨。”


    海壽道:“四皇子妃是郎中,又是慈悲心腸,更何況,皇後娘娘是皇子妃的婆婆呢。”


    皇上道:“倒是這個理兒,那麽你猜猜,那丫頭用什麽法子治好了皇後的病?”


    海壽忙道:“這個奴才無能,猜不出來。”


    皇上:“我倒是知道,這丫頭恐是舍了蘇毓敏留下的那些醫案,估摸皇後是燒了,燒了也好,省的再翻出此事來,讓朕心煩。”


    慕容是迴來,懷清忙迎上前,接了他的衣裳問:“如何,母後可好些了嗎?”


    慕容是點點頭:“今兒能下地了,jing神也好了許多,可福說晚上吃了半碗燕窩粥呢。”


    懷清也鬆了口氣:“能吃東西,母後這病就好了大半。”忽外頭一個閃劃過天際,接著滾滾的雷聲由遠及近。


    懷清道:“要下雨了……”話音剛落就聽窗外風雨大作,風抽開了明間的門,一陣濕漉漉的空氣迎麵撲了進來。


    可喜忙叫人關門,慕容是拉著懷清道:“這秋雨可冷,進屋暖和些。”


    懷清不禁看了外頭一眼,檻窗外烏壓壓的夜空,瞧著甚有幾分恐怖,尤其閃電伴著雷聲,不時在夜空裏撕開一個口子,看上去異常猙獰,懷清不迷信,可這會兒不知怎麽總覺得要出事兒似的。


    同樣的雨夜,海壽撐著傘蹬蹬的往甘露殿裏頭跑,今兒皇上點了慧嬪侍寢,慧嬪這剛送進去,外頭就來事了,海壽就琢磨,這慧嬪真該批批八字去了,夠倒黴的,好容易才輪上一迴,上迴半截huáng了,這會兒瞧意思又夠嗆,六皇子那個臉比外頭的天還yin呢,弄的海壽剛都有些怕,就怕哪位爺不等自己通報,直接闖到甘露殿來,自己這腦袋也就別想要了。


    一陣疾風斜著chui進來,海壽的傘險些抓不住了,快步到了廊下,跟敬事房的人打了個招唿,到了窗戶下頭,低聲道:“萬歲爺,六皇子說有要事求見。”


    半天方聽見皇上道:“大半夜的不消停,跑朕這兒來做什麽,叫他滾迴去。”


    海壽心說,要是六皇子能聽勸就好了,自己也不用跑這兒來不招待見了,忙道:“六皇子說皇上若是不見,他,他就闖進來。”


    皇上哼了一聲:“真真越來越放肆,是朕縱的他連規矩都忘了,你跟他說,再不走就叫人打出去。”


    海壽沒轍了,隻得出去迴話兒,到了前頭,一見站在廊下的六皇子,不禁愣了愣,剛還不覺得,這會兒遠遠看上去,倒像根兒木頭樁子,自己記得清清楚楚,剛他就是這個姿勢,這麽半天竟連動都沒動一下,而且,那臉上的表qing在廊上宮燈的明滅下,頗有些僵冷,仿佛整個人都定在哪兒了似的。


    因外頭風雨過大,即使站在廊子裏,半邊身子也給雨水浸透了,海壽都替他冷,卻不得不上前道:“六爺,您還是迴去吧,皇上這會兒不見您,你就算在這兒站到天亮也沒用,不如您先迴去,等明兒雨停了再來,也省的給這秋雨淋病了,到時候老奴也不好jiāo代。”


    海壽說了半天,不見這位有反應,剛要再說,忽聽慕容曦道:“父皇不見我是嗎?他說了什麽?”


    海壽不禁皺了皺眉,心說六皇子這是瘋魔了不成,對皇上也敢稱他,雖說皇上吩咐六皇子再不走就讓人打出去,可海壽終歸是個奴才,還是得給六皇子留些體麵,又勸了一句:“六皇子,您就別為難老奴了,皇上今兒晚上不會見您的。”


    慕容曦點點頭:“是啊,我在他心裏什麽都不算,他心裏隻有四哥,隻有皇後,我跟母妃什麽都不算……”


    哎呦喂……海壽暗叫不好,心說這些日子可是怎麽了,皇後哪兒提了一迴兒淑妃娘娘,惹的皇上大發雷霆,夫妻的qing份差點兒都沒了,皇後娘娘更是病的炕都起不來了,好容易過去了,怎麽今兒六皇子又提了起來,還裹挾上皇後跟四皇子,這是怎麽個意思啊。


    正琢磨這事兒怎麽辦呢,六皇子又開口了:“他不見我,我就在這兒等著,直到他見我為止。”


    海壽一個頭兩個大:“我說六爺,您這是何苦呢,皇上的xing子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越硬越沒用,倒不如先迴去,什麽事明兒再說。”


    饒是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這位爺愣是不搭理,就這麽站著一動不動,如今可都是深秋了,這時候的雨能把人的骨頭都凍透了,真讓這位爺在這兒站一宿,明天還有沒有命都兩說。


    海壽沒轍,隻得又奔迴了甘露殿來,心說,自己這兩條老腿兒今兒算受罪了,這麽一會兒都跑多少趟了。


    皇上這迴根本沒搭理他,海壽還說沒戲了呢,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忽聽裏頭叫人,明白皇上這是要出來了,忙躬身候著,隻等皇上一出來就把手裏的傘撐了過去。


    皇上看了他一眼:“老六呢?還在前頭站著呢?”


    海壽苦著一張老臉道:“奴才無能,勸不動六爺。”


    皇上道:“老六這個xing子扭起來比老四也不差,得了,朕去瞧瞧吧,看看他到底有什麽事兒,大半夜的非要見朕不可。”說著邁步往前頭禦書房裏去了。


    進了書房,宣慕容曦進來,見他那個láng狽樣兒,皇上不免有些心疼,臉色也略緩了緩問道:“大半夜你不睡覺,跑宮裏來做什麽?”


    慕容曦忽的抬起頭來:“兒臣想問父皇,我母妃是怎麽死的?”


    海壽心裏咯噔一下,果然是這檔子事,暗裏瞧了皇上一眼,就見皇上那臉色立馬就yin了下來:“你就是來問朕這個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慕容曦道:“身為人子,難道不該知道母妃的死因嗎?”


    皇上道:“你母妃是產後抑鬱而亡。”


    抑鬱而亡?慕容曦忽的笑了起來:“父皇真敢說母妃是抑鬱而亡,那麽這是什麽?”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摞紙來看向皇上:“父皇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醫案,蘇毓敏的醫案,皇後娘娘急於燒了的醫案,舅舅說我母妃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我原還不信,可是這醫案上卻記得清清楚楚,父皇,我母妃的抑鬱而亡原來竟是中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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