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大多數的災民都肯聽大虎的,卻也有自私自利隻顧自己的,城門的兵一讓開路,就有好幾個漢子扒拉開排在前頭的孩子老人就往城裏頭沖。


    隻不過人沒衝進去,就讓王大虎帶著人給拖了出來,罵道:“跟老人孩子搶,你們他娘的還是個漢子嗎?”


    那幾個道:“也不是我的娘,我的孩兒,憑什麽濟著她們,老子還想活命呢,王大虎你別仗著橫就欺負人,你也不是官兵,管不著這檔子事兒。”


    王大虎冷哼了一聲:“今兒就讓你知道知道,我管不管的著,哥幾個這種人活著也是禍害,給我往死裏頭揍。”


    王大虎話音一落,後頭幾個人上來這一通拳打腳踢,懷濟剛想過去,卻給懷清扯住,低聲道:“哥,若是這開頭剎不住,後頭的災民有一學一就亂了。”


    懷濟遲疑道:“可那些是災民,本來就又冷又餓的,哪兒禁得住打。”


    懷清目光一冷:“王大虎說的對,這時候還跟老人孩子爭的,活著也是人渣,打死活該,哥,這一樣米養百樣人,對老百姓自然要善,對這些卑鄙無恥的小人,哥也需硬起心來,哥的一念之善饒過這些人,不定就禍害了好人。”


    懷濟想了一會兒道:“哥明白了。”


    兄妹倆這正說著話兒,忽見陳皮跑了過來:“姑娘,有個大肚子的婦人剛進城門就走不動了,貓著腰扶著肚子要生孩子了呢,周圍人都慌了,姑娘快去瞧瞧吧。”


    懷清忙跟著她去了,到跟前一看,也不禁有些慌,懷清雖是大夫,可這生孩子也是頭一迴見,前頭葉夫人那次,自己都沒進產房,後來的赫連夫人雖見了產婦,卻已經生完了,哪見過這陣仗啊。


    那婦人想來極疼,已撐不住坐到了地上,手扶著肚子,臉上不知是汗還是雨水,懷清忙讓甘糙把自己傘撐著產婦頭上,略遲疑手探下到身下摸了一手血,左右看看,見那邊兒有個茶棚子,忙道:“她男人呢,快叫她男人來。”


    王大虎一招唿過來個漢子,一到跟前就抱著產婦道:“翠娘,翠娘,你,你……”懷清道:“若再耽誤工夫,就別想要老婆了,快把她抱到那邊兒茶棚子裏去。”


    剛叫陳皮去找產婆,前頭一個跟過來的老婦人道:“不用找了,老婆子就會,我那幾個孫子都是從我手上接生的。”懷清方鬆了口氣:“大娘,那您快瞧瞧她。”


    ☆、第109章


    老人伸手去摸了摸道:“破了水,恐不好生,還有這生孩子可著不得寒,這身濕衣裳不能再穿著了。”


    懷清忙摸了摸自己的鬥篷,剛一直撐著傘,雖有些cháo,倒還算過得去,急忙脫了下來:“先裹著這個,好歹暖和些。”


    老人愣了一下,懷清這件鬥篷雖看上去平常,可一入手就能知道是件好衣裳,老人不免有些猶豫:“姑娘占了血這衣裳可要不得了。”


    懷清擺擺手:“衣裳不要緊,能給產婦擋擋寒也是好的。”


    茶棚子老闆娘從後頭抱過來一chuáng棉被來:“快先躺下暖和暖和。”


    因災民多,茶棚子裏也沒什麽生意,不過老闆夫婦都是好人,一見要生孩子,二話不說就把桌子都拚到了靠牆一邊兒,那漢子忙把妻子抱到桌子上。


    老人說:“這婦人生孩子男人可見不得,快出去……”不由分說把那漢子推了出去,茶棚子靠牆一側,擋了兩塊板兒,掛上一個破舊的棉門簾子,又生了一個炭火盆子,不一會兒就暖和了起來。


    老闆娘給端了碗米糊過來,餵著產婦吃了,隻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捂著肚子疼的直淌汗,懷清給她擦汗的帕子都濕透了,產婦的臉色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絲,即使她沒怎麽大聲叫,懷清也能感受到她肯定很疼很疼。


    產婦身上的衣裳早就脫了,身下是懷清的鬥篷,身上是那chuáng破棉被,懷清的鬥篷是白的,這會兒血流在上麵,瞧著觸目驚心。


    懷清的聲音都有些抖:“大娘,她沒事兒嗎?”


    老人道:“沒事沒事,雖說破了水,可孩子不大,應該能生出來。”說著看向懷清:“姑娘還是外頭等著吧,這生孩子可不是姑娘家能看的,迴頭以後成了親該害怕了。”懷清也實在撐不住了,得了這話兒忙出去了,卻也不敢走遠,隻在茶棚子裏頭等著。


    外頭雨越發大了起來,冷風夾著雨絲chui進棚子裏,懷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沒了遮寒的鬥篷,真有些冷呢。


    正想著,忽肩頭一暖,懷清迴頭不禁道:“怎麽餘大夫也來了。”見自己身上披著他的鬥篷忙道:“我不冷。”


    餘雋道:“還說不冷,嘴唇都凍的發紫了。”說著話音一轉道:“雖是大夫,可莫忘了醫不治己,你若病了,估摸還得我上門給你瞧,倒不如這會兒把鬥篷給你,倒省了以後的事兒。”


    懷清忍不住笑了一聲:“也是。”便大方的披著了。


    茶棚的老闆給他們倆提了一壺薑茶過來:“天怪冷的,喝兩碗薑茶驅驅寒吧。”


    懷清跟餘雋謝了,一邊一個坐下,懷清雙手抱著茶碗喝了一口,不禁舒了口氣,餘雋不免道:“你呀,救人就不要自己的命了啊,也不看看這是幾月的天兒,還把鬥篷給了人。”


    懷清道:“那產婦正在生死關頭呢,我哪兒還顧得上冷暖,比起城外的災民已經好太多了。”


    餘雋道:“你心裏可有章程,那些糧食至多也就撐過今兒,若今天聖旨不到明天怎麽辦?”


    懷清忍不住苦笑一聲:“我也不知道,到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說著望了望外頭的雨道:“比起聖旨我倒更希望這雨先停了,不然,那些災民沒餓死倒先凍死了。”


    想起什麽跟甘糙道:“你速去讓陳皮把益州城的薑都買來,有多少買多少,買迴來熬薑湯給災民,若能喝上一口薑湯,或許能保住一條命。”


    甘糙也顧不得撐傘,應一聲就跑了出去,餘雋道:“你別擔心了,不管最後如何,你跟張大人已盡了最大努力,若結果仍不盡人意,隻能說是天意。”


    兩人正說著,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嬰兒啼哭聲,哭聲清亮有力,懷清不禁站了起來,一伸手抓住餘雋的胳膊:“生了生了,你聽見了嗎,生了……”


    餘雋目光劃過自己的手臂略怔了怔,不一會兒老人從裏頭抱出個裹了半邊被子的嬰兒出來,那婦人的丈夫忙衝過去,激動的直搓手,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那老人卻一伸手就放到他懷裏:“抱抱吧,你家小子呢,趕上這麽大的災都能落生,也真是命大,你這個當爹的看看給起個名兒吧。”


    那漢子接過孩子,那麽個粗剌剌的漢子,眼眶都紅了,半晌放道:“既如此大的命,就望著他以後也平安才好,就叫平安吧。”


    懷清忍不住偷著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雖然自己隻不過是個旁觀者,這一刻卻也感受到新生命降生的喜悅。


    忽銀翹道:“姑娘,雨停了呢。”懷清忙抬頭,果然,雨來得快去的也快,剛還嘩嘩的仿佛要把天河的水都倒下來不可,這麽一會兒功夫卻已雲散雨收,都能看見隱在雲層裏的日頭,淡淡的光暈仿佛就要破雲而出。


    懷清邁出了茶棚子跟餘雋道:“真晴了。”


    話音剛落就聽城門處一陣喧鬧,懷清一驚忙道:“莫非出了什麽事兒?”邁步往城外走,餘雋也跟了過去,還沒出城門呢,牛蒡就跑了過來:“姑娘姑娘,聖旨到了,萬歲爺親自下了旨,著蜀地各州縣開倉放糧呢。”


    懷清終鬆了口一起,側頭看向餘雋:“我剛說錯了,這會兒才是天晴了呢。”話音剛落隻覺眼前一黑往後栽倒,餘雋嚇了一跳急忙接住她,伸手一探額頭,叫餘福:“快把車趕過來送姑娘迴去,這可是真凍病了。”


    懷清迷迷糊糊中想起了很多事,想起跟爺爺在小院裏頭下背湯頭歌,還想起小時候跟哥哥打賭背本糙經,還有,跟在急診科實習的那些同事一去k歌,總之好多好多都是現代的事,懷清不禁想要是自己能迴去該多好。


    剛這麽想,卻忽有人推她,懷清緩緩睜開眼,一時沒想起來眼前人是誰,隻是覺得這男的長得真不賴。


    甘糙見自家姑娘直勾勾盯著少東家,心說,姑娘這莫非是中邪了,忙道:“姑娘可醒了,多虧了少東家呢。”


    少東家?慶福堂?餘雋?


    懷清猛然清醒過來,勉qiáng撐著要起來,餘雋道:“快躺著吧,你也真是,光顧著別人竟連自己病了都不知道,好在隻是著涼,不是多重的症候,吃了一劑發汗的藥,熱就退下去了,不過身子還有些虛,可得好好將養方好,得了,既你醒了,我也該先迴去了。”


    懷清點點頭:“多謝餘大夫了。”


    餘雋笑著站起來道:“咱們倆就別瞎客氣了,上迴你給我瞧了迴病,這迴我給你瞧,一來一去算還帳了。”


    等他走了,懷清撐著坐了起來,隻覺渾身無力,問甘糙:“我怎麽迴來的?”


    “姑娘還說呢,可是把奴婢們嚇得不輕,怎好端端的就暈了呢,是少東家抱著姑娘迴來的,還開了藥,守著姑娘醒了方離開,姑娘沒看見少東家那個細心溫柔勁兒,奴婢瞧著將來誰若嫁給少東家,可不知燒了幾輩子的高香呢。”


    饒是懷清渾身無力,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個沒羞的丫頭,你若捨得陳皮,要不,我把你送給少東家當丫頭吧,也省的你這麽眼饞。”


    甘糙道:“奴婢瞧著再好也沒用啊,要是少東家瞧得上奴婢,奴婢巴不得呢,不過,奴婢瞧著他對姑娘倒不一般。”


    懷清搖搖頭:“我跟他不是你想的哪迴事兒,我們是朋友。”


    甘糙心說朋友難道就不能再進一步了嗎,不過想想少東家早跟護國公府的小姐定了親,更何況,還跟四皇子是表兄弟,姑娘真要是跟這位扯上關係,豈不亂套了,忙收了心思。


    懷濟落晚才迴來,一迴來就過來瞧懷清,見她jing神還好才放了心,自責的道:“都是哥哥不好,本來就是哥的事兒,倒小妹跟著累病了。”


    懷清:“哥說什麽外道話,小妹就你這麽一個親哥,難道能不幫著,這次隻是著涼,不是累的,不gān哥的事。”


    懷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想起什麽又道:“那些首飾實在不該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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