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清點點頭:“這就是了,令郎此病是受濕氣而起。”


    馮夫人忙道:“可能治?”


    懷清點點頭:“不難治,卻有些麻煩。”


    馮夫人道:“隻能治好景兒的病,麻煩些又怕什麽,姑娘,不,張大夫盡管開方便是。”


    懷清道:“不用開方,我說你記著便可,用鬆香不拘數,慢火煮,一炷香為度,取出鬆香,換水再煮,如此換八次水,煮八炷香時候,方可去鬆香之毒,再研細末,入豬油,搗爛調勻,敷於患處,可記下了?”


    馮夫人喃喃低語了一遍道:“記下了,我這就去藥鋪買鬆香。”


    懷清道:“且慢,這是外敷,若想痊癒,還需配上二妙丸。”


    二秒丸?馮夫人點點頭:“我這就去買藥。”說著飛快跑了出去。


    懷清起身告辭,剛走到院門,就聽懷馮子京道:“姑娘就這麽走了?”


    懷清轉身笑道:“我就是來給令郎看病的,至於我哥的事,想必馮先生自有考量,不過,懷清卻也有句話要問先生。”


    “姑娘請講。”


    懷清道:“何為君?何為官?何為民?孟子說,民貴君輕,先生以為然否?懷清告辭。”


    馮子京一個人在院子裏站了半天方迴屋。


    懷濟當日迴來縣衙跟懷清道:“若請不來馮先生,恐此事難成。”


    懷清道:“哥哥何必憂心,馮先生不過一時想不明白,待他想清楚自然會來,哥哥隻需耐心等候便是,自古到今,這有本事的人,哪有如此輕易便能請到的。”


    懷濟點點頭:“倒是哥心急了。”


    次日一早,張懷濟剛起來想著收拾了再去虎頭村,不想還沒出門呢,牛蒡就跑進來道:“大爺,外頭馮先生來了?”


    懷濟大喜忙迎了出去,見馮子京鞋襪俱濕,不禁道:“莫非先生上山了?”


    馮子京點點頭:“常聽人說若無伏牛山的數百傾藥田,南陽百姓如今還吃不飽呢,子京便想去看看。”


    張懷濟嘆道:“藥田雖好,若不能解決旱澇,恐也無用,先生請。”


    兩人進來落座,馮子京也不客氣,直接道:“伏牛山半山有一天然而成的積水池,可做蓄水之用,若修堤壩閘口,倒是頗有地勢之利,能想出在此地築堤攔水,大人之於水利之事,也頗通啊。”


    懷濟笑道:“先生謬讚了,不瞞先生,此是舍妹想出來的,舍妹常往伏牛山採藥,上下地形甚為熟悉,說那積水池依著山勢,若建閘口,旱時儲水,可灌溉藥田,澇時可開閘泄洪,水道直通山下唐河,能盡量避免山洪bào發,一舉兩得,若此事成,可保南陽百年內再無旱澇之患。”


    馮子京倒是沒想到是懷清出的主意,他以為那丫頭是個郎中,不過細想想,又覺不該稀奇,若不是昨天她那幾句話,自己今兒也不會站在這兒了,那丫頭嘴不利,心卻利,幾句話說的自己竟無言答對,民貴君輕,官更輕了,自己因為被貪官所害,便心灰意冷,置天下百姓於何處。


    自己這一身本事,就這麽帶到棺材裏,可對得住對自己寄予厚望的恩師嗎,若天下間的官吏都跟自己一般,那麽老百姓將如何,自己負的不是君,卻是天下百姓。似張懷濟這般,一心為民方配為官,自己難道不該助他嗎,隻不過,有些事還需說在前頭。


    想到此,馮子京道:“一個閨閣少女,卻知這些,實在令在下佩服。”


    懷濟道:“舍妹常出去走動,又喜看雜書,隻是主意雖多,卻也一知半解,還需馮先生這樣的能人方可。”


    馮子京道:“在下既來了,自然就應允了此事,不過有些事大人需知,築壩建閘不是小工程,必須朝廷準許方可,據在下所知,若張大人逐級上奏,到了工部,怎麽也需幾月,工部再審,再查,再議,便都通過了,還要跟戶部協查,上奏皇上禦批,皇上準了,戶部方能撥銀子,縱然一切順利,等銀子到南陽縣,最快也要一年。”


    一年?懷濟皺了皺眉:“難道沒有捷徑?”


    馮子京道:“捷徑雖有,卻相當於無。”


    懷濟忙道:“請先生點撥。”


    馮子京道:“若張大人有門路直接奏請皇上禦批,不用逐級上奏,倒簡單的多,且戶部也要有門路疏通,不然,戶部若壓著銀子不撥下來,一樣不能開工,若張大人可解決上述諸事,子京隨喚隨到。”


    張懷濟送馮子京出了縣衙,迴來在書房又愁上了,這可真是過了一山還有一山,若照馮先生所說,此事恐難成啊。


    正想著,忽聽陳皮道:“大爺您愁什麽啊,這事兒擱別人身上難如登天,擱大爺身上,卻不難呢。”


    懷濟抬頭看著他:“怎麽講?”


    陳皮道:“姑娘明兒便要去鄧州城,大爺不若給葉大人寫封信,把這事兒說明白,這是為了百姓的大好事,葉大人說不定會奏請皇上,此事不就成了嗎。”


    懷濟眼睛一亮,是啊,現成的捷逕自己怎麽忘了,立刻讓陳皮磨墨,寫了信jiāo給陳皮又道:“便皇上準了,戶部哪裏該當如何?”


    陳皮:“奴才可聽說如今四皇子協理戶部,四皇子是少東家的表兄,咱們姑娘跟少東家常有來往,墊句話兒有什麽難的。”


    懷濟一愣:“四皇子?懷清認識四皇子?”


    陳皮道:“大爺您還糊塗著呢,上迴您生病,跟少東家一塊兒來的哪位,您當是誰,可不就是四皇子嗎,俗話說,臉熟好說話,憑著這點兒,怎麽也不會為難大爺的。”


    懷濟側頭看著他:“你倒是比我知道的還多。”


    陳皮忙嘻嘻一笑:“大爺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當父母官,奴才兩隻耳朵可是天天豎著,什麽事能瞞得過奴才啊,這事兒您jiāo給姑娘就放心吧,一準能成。”


    懷濟忽想起什麽,目光閃了閃道:“要不明兒你跟著懷清去……”


    陳皮眼睛一轉,嗤一聲笑了:“大爺您莫不是惦記若瑤小姐了,想讓奴才幫您去瞧瞧?”


    懷濟俊臉一紅:“胡,胡說……”


    陳皮嘻嘻一笑道:“奴才可沒胡說,不過大爺盡管放心,若瑤小姐說不定也惦記大爺呢,要不然,能給大爺做鞋?奴才聽甘糙說,您腳下這雙鞋就是若瑤小姐幫著做的,瞧這針腳密實的,若是往常的鞋早踩壞了。”


    懷濟臉一熱:“還不把信送去,再胡說,一頓板子打的你屁股開花。”


    陳皮一聽要打板子,忙一溜煙跑了,懷濟愣了一會兒,從腳下把那雙鞋脫下來,仔細看了看,忽覺心裏一陣暖,卻又想起若瑤是葉府的大小姐,怎會嫁於自己,不免又長嘆一聲……


    ☆、第60章


    若瑤站在儀門外,望了望道:“葉兒你說的果真嗎,懷清真來了?”


    葉兒道:“小姐放心吧,牛蒡小子先來報的信兒,說懷清姑娘的車已經進鄧州城了,還能假的了嗎,小姐在老太太哪兒等會兒,懷清姑娘就到了,做什麽還站在這兒,如今入了夏,日頭毒著呢,迴頭著了暑氣,又要勞動懷清姑娘奔波了。”


    若瑤道:“我倒希望自己病呢,若病了,這丫頭便再不能推脫了。”


    葉兒笑道:“小姐跟姑娘這般分不開,趕明兒可怎麽好?”


    趕明兒?若瑤想起懷濟,臉一紅,又想起自己的姻緣不能自己做主,又有些黯然,若能遂了心願該多好……


    “來了,來了……”隨著葉兒的聲兒,一乘軟轎落在跟前,懷清一出來,若瑤便三步兩步迎上去,挽住她上下打量一遭,不滿的道:“虧你這丫頭還知道來,我當你都把我忘了呢。”


    懷清道:“瞧姐姐說的,才不過幾月未見罷了,哪就能忘了。”


    張婆子笑道:“懷清姑娘若再不來,老太君哪兒就要派人去南陽壓著姑娘來了,天天的念叨呢,老奴這兒耳朵都快起糨子了。”


    懷清:“是想著來的,隻南陽事兒多,一時脫不開身,便耽擱了。”


    若瑤白了她一眼:“不知道的,還當你是汝州的知府大人呢。”


    懷清笑道:“我真比知府大人還忙……”


    兩人挽著手進去,到了老太君跟前,懷清先請安,然後給老太君瞧了瞧脈,又問老太君平日的吃食。


    張婆子道:“就照著姑娘開的菜譜,半點不敢有差錯。”


    老太君道:“你這丫頭的話兒,她們都當聖旨了,隻怕我有個病啊災的,其實啊,別瞧我年紀大了,身子骨好著呢,不是之chun攔著,我上個月就去南陽抓你這丫頭去了。”


    懷清笑了:“入了夏天就熱了,易著暑氣,老太太的身子骨雖堅朗,到底需小心些,況且,南陽今年雨水大,濕氣重,老太太若想去,明年chun天,懷清來接老太君去瞧瞧南陽山上的藥田。”


    老太君道:“懷清丫頭這話你們可都聽見了,明年chun天她若耍賴,我可不依。”


    葉夫人笑道:“老太君放心吧,我們都聽見了,不許她耍賴。”


    眾人一陣笑,老太君忽想起什麽,一伸手拉過葉夫人jiāo到懷清手裏:“丫頭快著給她也瞧瞧,這幾日一直不大慡利呢,瞧這臉色都不好看了。”


    懷清按住葉夫人的脈半晌兒笑道:“恭喜老太君,夫人這是有喜了。”


    有喜?老太君大喜:“果真嗎?”懷清點頭:“一個多月了吧,當小心些。”老太太忙叫人給葉夫人看座,埋怨道:“你也糊塗,怎有了喜自己都不知道。”


    葉夫人有些臉紅低聲道:“我自己也覺著像,卻因日子短不能落準,不想倒是給懷清號出來了。”


    老太君道:“上迴生寶哥兒可唬了我一跳,這迴可得小心了。”


    葉夫人點點頭:“老太君放心,上迴沒有懷清,如今有懷清保著,再無差錯的。”


    懷清道:“這前三個月要格外當心些,過了三月便好了,卻也不能天天躺著,早晚喝牛ru,多吃魚和蔬菜,多曬太陽,多到花園子裏走走,還要記得多吃瓜果,保持心qing愉快,八個月後,一準生一個健康漂亮的寶寶。”


    懷清話音一落,老太君就笑了起來:“到底是個郎中,說出的話兒就是跟咱們不一樣,我隻當生孩子就得躺下養著才好呢,聽這丫頭的,反倒該多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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