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受到蠱惑一般,任由他除掉身上僅存的小衣。冬夜寒冷的空氣打在裸露的肌膚上,激得她腦中一片空白,忍不住緊緊與他貼在一起。


    當預期的痛楚來臨,她下意識想要推開他,卻摸到了他背上傷疤,那他在牢獄裏受刑訊留下的,他對這段經歷一向輕描淡寫,她忽然覺得心酸,嘆息一聲放棄了掙紮。他越發抱緊了她,輕輕吻上她緊皺的眉眼,就這樣親近無間,抵死纏綿,寸寸成灰。


    這一夜睡得深沉,等到齊雲醒來時,天還未亮,他下意識向一旁摸去,薛慕卻不在身邊,連忙更衣起身去找尋,卻發現她站在臨湖的一座亭子裏。


    齊雲走上前去為她披上大衣,柔聲道:「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夜來風寒,小心著涼。」


    薛慕很自然地牽住他的手,笑笑道:「半夜醒了睡不著,索性出來走走,這裏的風景真好。」


    齊雲依言望去,淡薄的明月向西沉去,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遠處青山如黛,薄霧若紗,全都籠罩在這朦朧的晨曦裏。他擁住薛慕輕聲道:「長夜將盡,星河欲曙。我很慶幸,經歷了這麽多,我們終於能夠攜手看日出日落了。」


    薛慕與他依偎得更緊一些,微笑道:「天很快就要亮了。」


    這一年冬天,李未然宣布在浙江起義,江蘇、貴州、湖南、湖北諸省也紛紛響應,幾路大軍匯合於南京。


    在這樣的情勢下,汪鼎毓隻得放棄總統終身製,重申遵守臨時約法。然而滇軍還是不罷休,堅持要他交出行政權和兵權,恢復內閣的權利。汪鼎毓患肝病身體本就不好,此時更是憂憤交集,終於於第二年春天不治身亡。北洋將領張立詳被推選為總統,黃達依舊為內閣總理。


    汪鼎毓在遺囑上說:「餘之死骸勿付國葬,由汪家自行料理」,但張立詳對老上司還是有一分香火情在,他頒布總統令,說汪鼎毓「奠定大局,憂心國事,惜天不假年。所有喪葬典禮務極優隆,用符國家崇德報功之至意。」於是由國民政府撥款20萬銀元為汪鼎毓舉行了一場風風光光的國喪。


    辦完了父親的喪禮,汪啟霖與帳房理了半日的帳,把僕役們召集起來道:「父親去世,我也辭了官,家裏用不著這麽些聽差。我和母親商量過了,汪家厚待下人,想留的,我不會趕你們走;想去另謀生路的,本月工資照給,另外加賞兩月薪水以示體恤。我醜話說在前頭,今後的日子不比從前,沒有外快,隻有發到手裏的那點工錢,你們要想好了。」


    傭人們不由麵麵相覷,最後還是管家出頭道:「少爺,我們都是汪家的老人了,當此危難之際,怎麽可能做背主的事。我們不走。」


    汪啟霖淡淡一笑道:「這個時候不用你出麵做代表。罷了,也怪我說得太直白。給你們一個時辰的考慮時間,有願意走的,隨時可以去帳房領錢。」


    傭人們聚在一起商量,固然有上了歲數的人想在汪家養老,也可有年輕些的想要另謀前途。到了下午,汪家所用的男役,差不多走了一大半。前麵兩大進屋子,立刻冷淡起來。汪府門口平常東西橫著兩條板凳,總不斷的有人坐在那裏說笑,現在一個人也沒有,顯得格外寂寥。


    汪啟霖午睡醒來,抬眼便看到衣箱上放著的一套皇子服,這是仿照英國宮廷式樣用黑色呢子縫製的。胸襟前是一橫排凸起的金繡。他現在隻覺得那金色格外刺眼,心中升起一股鬱塞之氣,索性起身去後院牽了一匹馬,出門直奔西山而去。


    汪啟霖的貼身侍衛阻攔不住,忙也找了匹馬緊緊跟上。


    他們策馬奔馳了許久,直到天已黃昏,方來到香山腳下。那侍衛勸道:「少爺,我們趕緊迴去吧,一會兒就要關城門了。」


    「怕什麽,大不了在西山別墅住一晚。」說話間汪啟霖翻身下馬,漫無目的向下爬去。


    汪啟霖到了半山腰的一片空地停下來,太陽已向山後落去,唯餘蒼茫一片暮色。山腳下的平原有兩行疏落的楊柳,夾著一條人行大道,正是進城去的馬路。再往東望去,那一片模糊不清的影子便是北京城了。


    汪啟霖轉頭對侍衛道:「你看,那烏煙瘴氣的一圈黑影子,就是北京城,可笑我竟在那裏混了二十幾年。世事如棋,天涯風雨,到頭來竟是大夢一場。」


    侍衛聽不大懂他的話,也不敢做聲,那晚風吹得草瑟瑟作響,聲聲入耳。那平原上的太陽,也越發黯淡下去,漸漸暗到看不見人家樹木。他忍不住勸道:「少爺,起風了,我們走吧。」


    汪啟霖忽得一笑:「是該走了,我暫且在西山住一段日子,洗洗身上的塵土吧。」


    民國三年春天,上海灘舉辦了一場轟動一時的文明婚禮。


    薛慕是在舅舅家出嫁的,她此時身著白色禮裙,肩上披著白紗,頭戴花冠和花環,正在等待男方的迎親馬車。舅母徐氏忍不住感慨道:「大姑娘這一身打扮真漂亮,你以前總把不嫁人守獨身主義掛在嘴邊,現在總算知道成婚的好了。」


    薛慕臉微微紅了,她的兩個表弟今日充作花童,其中一個隻有6歲大,正是天真活潑的年紀,忍不住問道:「新郎怎麽還不來?」


    伴娘劉同薇笑笑道:「快了,快了。我去外麵瞧瞧去。」


    正說話間,齊雲的迎親馬車也到了。他一進唐府,目光便一直停在薛慕身上不肯挪開,他低聲道:「眼下正倒春寒,你這禮服太單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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