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片刻,最終在崔左荊的注視下,低聲道“好,我沒什麽意見。”崔左荊額角猛然一跳,他咬了下嘴唇,沒有吭聲。不可否認,哈迪斯的設計的確是最適合董征的,圖紙確認後,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做出實物,將裝有金屬的戒指留給哈迪斯,他們謝過對方,離開了武器店。兩人沒有立刻迴去城堡,他們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就算沒有血契的心意相通,兩人也知道彼此正在思考同樣的事情。半響,董征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崔左荊食指豎在董征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他凝視著董征眼眸,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不用說什麽。”崔左荊輕聲道,“我可能不相信多明戈,但我一定會相信你。”這句話像是某種獨屬於兩人之間的約定,迴去後,他們誰都沒有再說起武器的事情。崔左荊叫上了還在養傷的夏瓊雲,在傅哲的書房告訴了她那些普通朝聖者一輩子也無法觸及的真相。她一時間接受起來有些困難,但想到維克多從一隻貓大變活人,以及崔左荊強到完全不像正常朝聖者的能力後,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了。“我們從前的隊友艾倫就是因為kether的針對在雪原蟲跡裏意外身亡的,加入我們,就代表著極大的危險性,和我們一起通過的盒子難度基本上不會像它標注的那樣,從剛才的禿頭歌女裏,你應該也能體會得到。”崔左荊直視著夏瓊雲雙眼,認真問道“就算這樣,你也確定要加入我們嗎”夏瓊雲並未花太多時間考慮,又或者說,她之前就已經考慮清楚了“確定,哪怕隻有一線希望,我都會盡最大努力離開這個世界的。”“那好,以後你就住在城堡裏吧。”崔左荊給了夏瓊雲一把傅哲的鑰匙“在二樓選一個房間,可以讓莉蓮幫忙整理一下,這鑰匙蘊藏著傅哲的一部分力量,無論在什麽地方用它開門,都可以迴到古堡。”安頓好夏瓊雲,崔左荊轉了一圈,在傅哲的臥室裏找到了他。他正坐在複雜的陣法之中,紋路中亮起的淡紫色光芒照亮他臉龐,緊閉雙眸下的兩顆淡色淚痣似搖搖欲墜,崔左荊輕輕關上門,沒有打擾他,坐在傅哲床邊,等待他醒來。過了五六分鍾,光芒逐漸暗淡,空間能量的波動迴檔在臥室中,環繞在傅哲身邊,又和崔左荊的時間力量遙相輝映。傅哲睜開眼,他深深吐出口氣,站起身的動作略顯艱難。崔左荊“怎麽樣”“已經能感知到具體位置了。”傅哲卻困擾地微皺著眉頭,“但無論我怎麽加大感應,也隻能感受到其中一個碎片的具體位置,不知道是道德還是良心。那個碎片的能量很強,並且一直在躲我,而另一個碎片,則沒任何動靜,就好像不存在一樣。”“可是你當初的確被分離了三個靈魂碎片啊。”崔左荊疑惑道,“善意,道德,良心,都是人靈魂中不可缺少的組成,總不可能有某一個消失了吧”傅哲沉默半晌,末了他搖搖頭,道“我不知道,也許隻能等到收迴那個碎片後才能弄明白了。”“柯爾柏洛斯”雙眼下生有淚痣的青年提高音量喊道,他撐著額頭從華貴柔軟的皮椅上起身,感到難以言喻的眩暈。門被從外麵推開,叫做柯爾柏洛斯的男人快步走進來,他身材十分高大,有著深蜜色的眼眸,黑發濃眉,輪廓深邃,每一寸肌肉的線條都顯露著無與倫比的健美。男人走到青年身邊,一手攬在他腰間,讓對方能將大部分重量靠在自己懷裏,低聲問道“主人,您怎麽了”青年搖搖頭,他抓住柯爾柏洛斯結實的手臂,那上麵還有自己昨晚情難自禁時留下的幾道抓痕,冥冥之中的唿喚穿透空間的界限,自心底迸發,唿喚著,唿喚著他的歸來。青年黑眸中沉鬱一閃而過,他想了想,摘下頸間鑰匙形狀的吊墜,道“低頭。”柯爾柏洛斯乖順地照做,吊墜被青年帶在他頸間。柯爾柏洛斯當然知道這是青年貼身之物,訝然道“主人,這”“給你了。”將那還帶著體溫的鑰匙塞進柯爾柏洛斯衣領,青年將他輕輕推開,抬頭望著那雙映著自己模樣的蜜色眼睛,道,“以後無論發生怎樣的事,你都不能把它交給其他人。”“我會的。”柯爾柏洛斯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他心中兀地有種不太妙的感覺,“我會幫主人好好保管的。”青年嗯了一聲,邁動因為遠方感應還有些虛浮的腳步,走向那敞開的門“走吧,看看今天能找到什麽樂子。”“是。”柯爾柏洛斯緊緊地跟在他身後,就像是衷心至死不渝的騎士。或是最忠誠的狗,最勇猛的狼。被從血腥的角鬥場選中後,渾身浴血的男人捂著腰腹斧劈的傷口跪在青年腳下,他迫切地想要看清那將他從地獄中拯救出來的主人是何模樣,卻害怕任何一點無理的舉動都能將自己打迴地獄。他低著頭,滴落的烏血髒汙了雕刻著花紋的地板,聽到頭頂上方青年漫不經心問旁邊的紅胡子老頭“你的狗叫什麽名字”老頭很不耐煩“都給你說過多少遍了,柯爾柏洛斯,你能不能稍微認真一點”那頭地獄三頭犬聽見自己的名字,立刻發出低沉地吼叫,腥臭的味道從口中噴出,尖牙焦黃,紅胡子老人用力一拽手中的鎖鏈,三頭犬隻得不情不願地安靜下來。“我為什麽要記住你的狗的名字”青年短促笑了聲,不客氣地迴道,用鞋尖抬起男人下巴。他抬起頭,第一次看清新主人的模樣。直至今日,他仍舊清晰記得主人鞋子上鬆香的味道,皮革微涼的溫度,低垂眉眼中的隨意懶散,還有那眼底淚水般的兩顆淡色小痣。“從今天起,你就叫柯爾柏洛斯。”柯爾柏洛斯,冥河岸為冥王哈迪斯看守冥界大門的地獄犬。紅胡子老頭大聲的抗議,以及青年得意的笑聲全都不甚清晰,被賜名為柯爾柏洛斯的男人將這個名字含在舌尖,默念幾遍,永遠地記在了心中。也許這隻不過是主人一時起意和好友的置氣,甚至帶著侮辱的意味,卻也是他的第一個名字。胸前的吊墜緊貼著皮膚,上麵還帶著主人的體溫,柯爾柏洛斯抬手輕輕按了下,他跟在青年身邊落後半步的位置,縱使曾無數個日日夜夜中癡迷於彼此的體溫,在其他人麵前時,卻仍不曾有任何逾越。是高貴的主人和他最忠誠的狗。他給了他一個名字,一個從泥淖中掙紮爬出的機會,而他,將用卑微如蟲豸的生命,獻上最虔誠的真心。第八卷禿頭歌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