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和新昌公主說的話謀的事,徐鶯自然不清楚。徐鶯和孟文敷的那些舊事,因為涉及東宮,也並不像別家上的風流韻事那樣流傳得廣。大部分人是不敢閑話東宮的八卦的,也就見不得東宮好的人會碎嘴幾句罷了。

    加之太子有意不讓這事傳到徐鶯跟前來,所以徐鶯並沒有聽到這些閑話。

    而此時她正在東宮自己的小院裏,跟徐田氏說著話。

    徐鶯道:“……平章伯夫人已經答應會瞞著鸞兒和馮大公子的事不外傳,也同意不會提起鸞兒跟馮大公子的親事,並答應會約束好馮大公子和他的姨娘,母親就放心吧。”

    徐田氏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滿心的心事,等徐鶯將話說完了好一會,這才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道:“那就好。”

    徐鶯有些奇怪徐田氏的態度,按說事關鸞兒,徐田氏聽到這個消息不是應該高興歡唿的嘛,為何表情這樣平淡。

    徐鶯問道:“母親,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心事?”

    徐田氏則像是終於迴了神來,搖了搖頭道:“沒有,就你妹妹這一件事。”說著又若有所思的看了徐鶯一眼。

    外麵的閑話,她雖知道得不甚清楚,但也還是有一兩句傳到了她的耳朵裏。隻是怕女兒擔心,她並不敢將這件事告訴她。

    剛開始聽到時,她嚇掉了半條命。女兒家的聲譽值得上半條命,徐鶯又是侍奉太子的人,名聲清白更顯得重要。若是太子聽到這些閑言碎語惱了她,她一個沒有娘家撐腰的侍妾,直接讓她病亡都是可能的。她一麵惱恨將這話傳出來的人心思歹毒,另一麵又恨丈夫當初幹的無德事。若不是當初丈夫隻看得見蠅頭小利,為了和孟大人攀上關係就將女兒賣了,如今又怎麽會傳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自己一邊惱怒一邊心驚,又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徐鶯,也好提前商量出個應對之策,後麵等進了東宮,被太子的人私下裏告誡不要在女兒麵前胡亂說話才稍稍放心下來。如今太子還會替女兒著想,至少說明心裏還是相信女兒的,隻要有太子的信任,天大的事也能頂過去。

    她從前知道女兒得寵,但直到這件事,她才覺察出自家的女兒怕是不一般的得寵。遇上這樣的事,就是正室主母都未必能得到丈夫的信任,但太子卻能相信徐鶯,這實在足夠讓人意外了。徐田氏一麵為徐鶯在東宮的處境安心下來,另一麵忍不住在心裏誇讚,太子果真是英明,怪不得能做太子。

    既然女兒的處

    境暫時無憂,徐田氏也不打算將這件事說出來堵女兒的心,便轉移話題道:“鸞兒不懂事,惹得全家人都跟著替她操心。”

    徐鶯果真沒有再問下去,安慰她道:“鸞兒年紀還小,等她再大些就該知道輕重了。”

    徐田氏對這個女兒卻已經不抱希望了,歎息道:“但願吧。”

    說著頓了頓,又道:“還有與孟家的親事,本來咱們家就是高攀孟家,如今鸞兒做出這樣的事,孟家似乎也知道了這件事,對這門親事不像以前那樣熱絡,我自己也沒臉再主動提起結親的事,我想著,這門親事多半是不成的。”

    徐田氏說著,心中十分惋惜,在她看來,真的沒有比這門更好的親事了,偏偏女兒不知好歹。

    徐鶯道:“說來是咱們家理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隻是鸞兒如今怕不好再談親事,且她年紀也不大,我看再過個一年半載,等鸞兒的心性掰過來之後再給她擇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吧。”

    徐田氏歎了口氣道:“也隻能這樣了。”

    徐田氏又陪著女兒說了半會兒的話,然後便告辭離開了東宮。

    徐田氏剛剛離開,徐鶯將梨香叫了進來,吩咐她道:“你找人去打聽一下,看我娘家是否又出了什麽事?”剛才徐田氏雖然故意轉移了話題,但看她的樣子,實在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梨香自然知道徐田氏是有什麽心事的,隻是她們都得了太子的囑咐,不能將外麵傳的那些事告訴徐鶯,所以臉上也裝作不知道的樣子,道了一聲是,然後裝模作樣的下去準備吩咐人打聽去了。

    徐鶯自己也思考了一下徐家可能會出什麽事,現在徐秀才和李姨娘母子被徐田氏管得死死的,徐鴒又是十分懂事的性子,除了徐鸞的事,她倒是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事讓徐田氏憂心了。

    想不清楚,她也就將這件事放下了。正好三郡主午睡醒了,正鬧著要找娘,徐鶯便讓奶娘將她抱了過來。

    三郡主最近正在長牙,人有點小發燒,加之牙床發炎又癢又不舒服的,三郡主這幾天的情緒都是懨懨的,所以也格外的依賴徐鶯。

    三郡主平日高興的時候,嘻嘻哈哈的追著雪球跑,或者讓小宮女陪著她玩,一天不見親娘都沒關係,徐鶯要抱她拘著她,她反而要不高興了,徐鶯還十分傷心親閨女不親自己。結果她生病的時候,卻不找雪球也不找陪她玩的小宮女了,隻要徐鶯陪著她,有一顆徐鶯不在她的視線範圍內,人就要不安起來,鬧

    著要找娘。

    徐鶯一邊欣慰於自己在閨女的心裏還是有位置的,一邊則又心疼生病情緒不高的三郡主,所以這些天都是一刻不離的照顧三郡主,對外麵的事就沒那麽上心了,這也是外麵的風言風語能輕易瞞過她的原因之一。

    徐鶯從奶娘手中接過三郡主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三郡主則一個勁的往徐鶯懷裏拱,然後安安靜靜的靠在她的懷裏,眼睛無神的望著外麵。

    徐鶯看了看她的臉色,又摸了摸她的手和額頭,見她比之前幾天要好了些,這才有些放心下來。但緊接著看到女兒懨懨的情緒,心裏又有些緊起來。

    徐鶯想著也差不多是喂藥的時候,轉頭對梅香道:“去將三郡主的藥端來吧。”

    其實梅香也是她身邊極為出色的宮女,隻是她身邊有個跟她有情分的梨香和一個比她更伶俐的杏香,梅香多少有些被壓製著出不了頭的樣子。後麵三郡主出生,梅香主動請纓要去照顧三郡主,徐鶯也深覺得三郡主身邊需要個機靈的人,便讓梅香去照顧女兒去了。

    此時三郡主一聽到“藥”這個字,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轉頭撲向徐鶯的懷裏。

    小孩子都不喜歡喝藥,加之太醫這次開給三郡主的藥尤為難喝,第一次的時候三郡主被她哄著喝了一口,再之後每說到喝藥,三郡主便要哭上一場,以期能夠逃脫喝藥的厄運。

    徐鶯輕輕拍著她的身子,一邊安慰一邊勸道:“怪昕兒,不哭啊,喝了藥才能快點好啊,好起來才能和雪球玩啊。”

    三郡主聽得卻更加大聲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不要,不喝藥藥……”

    徐鶯哄勸她道:“乖,我們就喝一小口好不好?”說著就見梅香已經將藥端了上來。

    三郡主見親娘一點都不肯妥協,想到那苦苦的藥,越發傷心了,一邊哭一邊指控道:“壞,壞娘娘……”說著就要從徐鶯膝蓋上掙紮著下來,準備逃跑。

    嗚嗚,母妃又要逼她喝苦苦的藥了,母妃一點都不愛她了,她不要喝藥,她要離開壞壞的娘親。

    徐鶯怕她摔倒,扶著她下來,三郡主的腳一落地,馬上甩開徐鶯,然後一邊哭一邊踉踉蹌蹌的往門口的方向跑去了,結果卻在半道上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三郡主抬頭望了來人一眼,接著伸手要抱,嘴裏喊道:“父王……”嗚嗚,親娘不愛她了,她要找親爹求安慰。

    太子伸手將三郡主抱了起來,隻看到她哭

    得濕潤潤的眼睛,水潤潤的眼睛像是被水洗過一般,清澈又明亮。此刻圈著父親的脖子,十分戒備的看著母親,臉上還一抽一搭的,看著十分讓人可憐。

    太子幫她擦去臉上的眼淚,然後柔聲問道:“我們三郡主怎麽啦,為什麽哭啦?”

    三郡主將自己的傷心事重複了一遍:“不喝藥藥……”

    其實太子剛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又看著徐鶯十分無奈的臉,抱著三郡主和徐鶯一起坐到了小榻上。

    太子將她放到自己的膝蓋上,然後摸了摸她的臉,道:“喝了藥才能快點好啊。”

    好不容易停了哭聲的三郡主再次哇的一聲哭出來了,轉頭撲在太子的懷裏,身子一拱一拱的。嗚嗚,親娘不愛她了,親爹也不愛她了,她好可憐。

    太子將她輕輕顛了顛,哄道:“要不這樣,昕兒喝一口,父王也喝一口好不好?”

    她是個父母不疼的小可憐,她要繼續哭。

    太子繼續讓步道:“昕兒喝一口,父王喝兩口?”

    三郡主仍是一抽一搭的。

    太子招手讓梅香端著藥過來,轉過三郡主的身子,對她道:“昕兒看著,父王先喝兩口,然後昕兒再喝一口好不好。”說著用勺子舀了兩口喝了,接著道:“現在輪到昕兒喝了。”

    三郡主的哭聲漸漸小了,但卻十分驚奇的看著太子。那苦苦的藥,父王居然眉頭都不皺的全喝了?難道這藥是不苦的……

    太子將裝了藥的勺子遞到三郡主的嘴邊,道:“我們昕兒最勇敢了,等喝完了藥,父王讓昕兒騎大馬好不好。”

    三郡主想了想,看在可以騎大馬的份上,那就稍微喝一點吧。

    可是一口藥剛剛喝下去,三郡主卻苦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差點沒將喝進去的藥吐出來,一邊皺著小眉頭一邊道:“苦,苦……”

    太子道:“父王知道,我們昕兒乖乖,喝完就不苦了。”說完又喂了三郡主一口。

    半刻鍾下來,太子連哄帶騙的,終於讓她喝完了半碗藥。三郡主喝完藥之後,一雙眼睛都是濕漉漉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十分怨念的望著太子。

    太子又喂了她幾勺糖水,讓她清了嘴裏的苦味,這才道:“好了好了,不喝了,我們昕兒不喝了。”說著舉著三郡主放在肩膀上,帶著她在房間走了幾圈,這才讓她重新露出笑顏來。

    等哄好了三郡主之後,太子又打開她

    的嘴檢查了一下她的牙齒,這才有空轉頭對徐鶯道:“第八顆牙齒已經長出來了,昕兒臉色也好了些,她身體應該快好了。”

    徐鶯將三郡主從太子手上接過來,塞了一個九連環到她手上,然後迴答太子的話道:“應該是的,我看她精神比前幾天好很多了。”說著又抱怨道:“她還有好多牙齒要長呢,長一顆就發一次燒,可要折騰死人。”

    太子笑道:“養這一個就覺得折騰了?等我們以後再多幾個孩兒,看你能怎麽辦。”

    徐鶯心中想道,都說養兒不易,看著三郡主,她就覺得以後她還是少生幾個為妙。等過個幾年,再生一個兒子湊齊一個好字,她就再也不生了。

    太子不知她心中所想,在他想來,他和徐鶯是絕對不可能隻有兩個孩子的。此時他則轉移了話題道:“你今日見了你母親,她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徐鶯搖搖頭道:“沒呢,隻是看母親的樣子好像有心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娘家又發生什麽事了。”

    太子自然知道徐田氏是怎麽迴事,但此時卻笑了笑道:“讓人去打聽一下不就知道了。”

    徐鶯道:“已經讓梨香去了。”

    太子點了點頭,又和徐鶯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又道:“我迴外院了,還有些公事要處理,我本就是進來看看你和昕兒。”

    徐鶯是知道太子這段日子十分忙碌的,連內院都少進。徐鶯向來不問他公事上的事情,此時卻十分體諒的道:“好。”說著抱著三郡主他出去,一邊走還一邊叮囑他道:“殿下雖然忙,但別忘了照顧自己的身體,殿下最近都瘦了。我煲了湯,等會讓杏香送去外院給鄭恩,讓鄭恩拿去給你喝。”

    太子笑道:“鶯鶯越來越像管家婆了。”

    徐鶯怕他不將她的話當迴事,跺了跺腳道:“殿下……”

    太子對她擺擺手道:“好啦,我都知道了。”

    徐鶯這才滿意起來,又對懷裏的三郡主道:“昕兒,來輕輕父王。”

    三郡主正低頭研究著手上的九連環,聞言抬起頭來在太子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研究九連環去了。

    太子摸了摸三郡主的頭,然後問徐鶯道:“你的呢?”

    徐鶯紅了紅臉,然後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太子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徐鶯看著他,直到他出了院子再也看不見了才肯轉身迴屋。

    而等

    一去了外院,太子便將鄭恩叫進來吩咐道:“你讓人將這封信送去給鄖陽方知縣,讓他對江員外的案子秉公處理。”

    鄭恩為江淑女默哀了一番,然後道了一聲是,接著拿著信出去了,而太子則坐在椅子上沉思起來。

    徐鶯和孟文敷的事,他最開始就懷疑是東宮的人傳出去的。這種事情不能明麵上徹查,否則這些閑言碎語隻會流傳得越不堪。無論是在府中還是府外,流言這東西都是你越處置它它傳得越起勁,所以隻能冷處理。但這並不等於他沒有私下裏查探過。

    查探的結果是江淑女身邊的一個宮女流傳出去的,且所有的證據都證明是江淑女所為。但他並不信服這樣的結果,江淑女就算有這樣的心,也沒有這樣的聰明和人脈將這件事流傳出去。

    他將自己後院的妻妾都想了一遍,有些確定是何人所為,隻是沒有證據,而她又剛替他生下了子嗣,何況就是為了大郡主和二皇孫,他也不能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罰了她。

    太子有些煩躁的摸了摸額頭,知道自己的後院有一個心思歹毒的妾室並不是什麽好事,加上要顧忌她膝下養著的幾個孩子,還不能輕易處置。

    太子心道,這個趙嬪以後是要冷著了,如今算來,府中隻有她一人膝下有四個孩子。在皇家,孩子就是女人的依仗,再加上她的手段和不良的心思,若再讓她有寵,他的後院就該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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