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文頫走後,孟宋氏想著孩子的事,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寧。為此,她也不願意讓自己閑著胡思亂想這些,幹脆讓人將孟文頫從東宮帶迴來的賞賜拿了上來,隻想著忙一些便不會想著這些。

    丫鬟捧了幾個匣子上來,上麵已經分好哪一些是給她的,哪一些是給兩個姐兒的,哪一個都是給大哥兒的。

    她讓丫鬟將給兩個姐兒和大哥兒的東西各自送到自己的院子去,隻望著留下來的兩個匣子發呆。

    她將其中的一個匣子打開,裏麵放著的是一根鑲著寶石的赤金牡丹簪子,簪身為赤金,簪頭的牡丹花瓣為血玉所雕成,中間鑲嵌著一個拇指大的黃寶石。整根簪子名貴異常,剛打開匣子,便覺得滿身流光溢彩從裏麵發散出來,孟宋氏身邊的丫鬟看著都有些暗暗吃驚。

    孟宋氏將簪子拿起來看了一會,然後放迴匣子裏。接著又打開另一個匣子,裏麵裝著的則是半匣子的珍珠。每一粒都有蓮子米大小,且大小勻稱,光滑圓潤,品相極好。這樣的珍珠一粒拿出來不算什麽,但若一下子拿出半匣子來,卻足以叫人驚歎了。

    孟宋氏將拿起來的珍珠扔迴匣子裏,坐到椅子上,深深歎了一口氣。

    哪有女人不愛珠寶珍珠,不愛美簪華服,這樣好的東西,孟宋氏也愛,隻是若是這些東西是曾經她並不放在眼裏的人送來的,卻讓孟宋氏半點的高興都提不起來。

    徐鶯從前不過是個平民,她一個侯府嫡女出身,身有四品誥命的知府夫人又怎麽會將她放在眼裏。那時她懷著身孕,想找一個聽話些的良家子來給丈夫做妾,事情交給底下人去辦,底下人便找了她。

    隻是她哪知道,她並非心甘情願的,而是被生父和家裏的姨娘藥暈了送進來的。醒來之後便死鬧著要離開,後麵她的母親又鬧進府裏來,聲稱要帶著她離開。

    她張羅納妾之事,丈夫本就是不同意的,後麵事情鬧出來,他雖撕毀納妾文書,放還了她離開,但她卻感覺出來了,丈夫分明是對她有了不一樣的心思,隻是不想強取豪奪罷了。

    後麵她看著丈夫事事照顧著徐家,三不五時的就往徐家跑,徐鶯病了,他便給她請醫延藥。他跟她道,徐鶯是因為他們才會病的,他們自然要對她負責。可是她就是看出來,不止是這樣的原因。

    她感到擔憂,丈夫對她敬重卻無多少情義。若是萬一丈夫將她納了進來,隻怕越加要將她冷落在腦後了。後來太子來了江南,鄖陽的官員合計要送人去伺候

    ,找人的事便落在其中一個知縣的夫人頭上。

    後麵她故意將徐鶯推薦給了知縣夫人,她原以為太子不會看上她的,但侍奉過太子的人卻再不能嫁人,她的結局最可能也是後半輩子留在庵堂裏替太子守節。隻是沒想到的是,她高看了太子的眼光,太子會看上她並將她帶進了東宮。

    早就聽說太子對她十分寵愛,為她將其他的妻妾都拋棄在腦後了。再看她今日賞賜下來的東西,她便知道這些話並不是虛的。

    不說她心中對她不喜,但說曾經她明明不屑一顧的人,如今身份逆轉,她卻已經走到她頭上去了,想到這個,她便覺得胸口堵得幾乎要唿吸不出來。

    早知如此,她不該將她送到太子麵前去的。那時她即不想做妾,她便該趁機給她介紹個人家,盡早讓她嫁了,等她嫁了人生了孩子,丈夫同樣也就死心了。

    她知道徐鶯要跟著太子上京之時,他曾他私下送給徐田氏的銀子。徐鶯上京後,他對徐家人照顧有加,他幫著徐田氏約束徐秀才不讓他像江員外那樣犯事。一樣一樣,哪裏不是為了她。而他做的這些事,卻每一樣都像是戳她的心窩子。

    那個女人是她心口的刺,如今再讓她去給她伏低做小,放下身段去奉承,這比刺她的胸口還要難受。

    她身邊的麽麽見她臉色有些發白,不由有些擔心的喊了一聲:“娘娘。”

    孟宋氏搖了搖頭,道:“我沒事。”

    麽麽又問起道:“娘娘,您明日進了宮,真的隻跟貴妃娘娘請個安就迴來嗎?”

    她原本就是崇安侯府的家生子,是陪著孟宋氏嫁到孟家來的。她有不少親人還在崇安侯府,她自然是希望孟家跟崇安侯府一條心的。

    孟宋氏沒有迴答她的話,卻對麽麽吩咐道:“你去挑一件貴重點的禮,我陪嫁裏不是還有一隻前朝的汝窯青花瓷麽,你將它找出來包好。明天我們先去東宮,然後再進宮去給貴妃娘娘請安。”

    她並不想違背丈夫的意思,隻是她覺得蕭貴妃仍然也是要交好的。不管如何,莊王若真的有這個運道上位,有這一份情分在,於孟家是隻有好處的。明天她依言會給貴妃請個安就走,但送上這份厚禮,但願貴妃娘娘不會太生氣。

    麽麽知道了孟宋氏的想法,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跟著道了一聲是,然後便下去做她吩咐的事情了。

    等到了第二日,孟宋氏早早的就裝扮好,化了精致的妝容,盛裝打扮的帶著丫

    鬟婆子出了門,坐了馬車先去了東宮。

    她先去正院拜訪了太子妃,太子妃直到太子器重孟文頫,卻是孕中出來陪她喝了一碗茶,說了半柱香的話,然後才讓人帶著她去了徐鶯的院子。

    徐鶯聽到孟宋氏來的時候,她正在牽了三郡主在學走路。三郡主甩了她的手想要自己走,徐鶯怕她摔跤,在後麵跟著護著她。

    聽到她來,徐鶯愣了半響。昨日她讓人將她的謝禮讓孟大人帶迴去,就表明了不想讓她來,免得互相不自在。但她沒想到的是,孟宋氏居然還是來了。徐鶯在想,是她表達得太隱晦她沒明白她的意思呢,還是她天生有自虐的傾向。

    隻是人都來了,她也不能將人拒之門外,徐鶯隻好讓人將她請了進來。

    其實徐鶯對孟宋氏也不是太熟,滿打滿算,她也隻見過她一麵。就是她剛剛穿來,在知府後院,睜開眼睛模模糊糊之間,便看到一個麵容端莊秀氣的人。

    但那時候她剛剛睜開眼睛卻又被眼前看到的情景給嚇過去了,並沒有怎麽看清她,隻覺得是個挺雅秀的人。到了今日她才看清楚,原來她是長這個樣子的。

    徐鶯不知她一貫的穿著如何,總之今日她打扮得十分雍容華貴,紅色的大袖襦裙,頭上金釵步搖,將人身上的尊貴的氣質都襯出來了。對比她,反而是她,因為沒想過要待客,身上隻穿了家常衣裳,頭上也隻是簡單的插了兩根簪子,十分的清湯掛麵。也不知她這盛裝,是為了表示對所見之人的重視,還是想要在這上麵先壓她一頭。

    在徐鶯打量她的時候,孟宋氏同樣在打量她。曾經隻有模樣卻無氣質的小戶之女,經過東宮兩年的沉澱,在太子的嬌寵下,如今散發出一種從內到外的貴氣來,隻是這貴氣裏又不乏嬌憨,嬌憨裏又不乏甜美,甜美裏又不乏靈透。一雙眼睛裏盈盈帶水,透出叫一股幸福之氣來。

    哪怕身上隻是穿著簡單的衣裳,頭上也不見貴重的首飾,但坐在那裏,就是不能令人忽視。哪怕將她放到萬千美人中,怕也是一眼能讓人看出來。

    孟宋氏不知自己是什麽感覺,但卻並不好受。她壓下心中的情緒,走上前去盈盈拜下來,道:“臣婦見過娘娘。”

    徐鶯連忙對梨香使眼色,讓她將孟宋氏扶起來,一邊笑道:“夫人快別多禮。”說著讓又讓梨香給她搬了張椅子來,對她道:“夫人坐下吧,我這裏沒那麽多的規矩。”

    孟宋氏也不嫌虛,道了一聲“是”,然後便坐下了。

    徐鶯實在不知該跟她聊什麽話題,想了老半天,才笑著道:“還要多謝夫人和孟大人順路護送我娘家人上京,我挺我母親說過,夫人一路十分照顧我娘家人。”

    孟宋氏並不喜徐家人,所以這一路其實並沒有怎麽搭理過徐田氏等人,隻是此時她自然也不會說這麽不討喜的話,隻道:“不敢,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何敢居功。”說著頓了頓,也沒話找話道:“倒是娘娘,昨日賞下如此厚禮,令臣婦感激不盡。”

    徐鶯道:“那並不值什麽,隻是不知夫人並幾位少爺小姐可還喜歡?”

    “多謝娘娘,臣婦很喜歡,兩位姐兒和大哥兒也很喜歡。”

    “那就好。”

    然後兩人便無話了,屋裏一時安靜下來,徐鶯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幹脆端了茶碗喝茶。

    好在孟宋氏本就是來完成任務的,見也沒什麽話好說的了,便告辭道:“臣婦便不打擾娘娘了,臣婦下次再來給娘娘請安。”

    徐鶯也不留她,道:“那夫人慢走。”說完讓梨香送了她出去。

    梨香迴來後,對徐鶯道:“娘娘,我看這位孟夫人好似並不喜歡來給您請安,她臉上明晃晃寫著心不甘情不願。”

    梨香並不知道曾經她差點成了她的主母的事,這種事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徐鶯也沒打算說,隻是道:“可能是有些不自在吧,畢竟曾經是我跪她,現在讓她來跪我,是人都要不願意。”

    梨香點了點頭,道:“也是。”

    終歸孟宋氏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等她一走,便也沒再去想她了,轉而又讓人將三郡主牽了出來。隻是令徐鶯沒想到的是,在以後的時間裏,她和孟宋氏還會有不少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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