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田氏和徐鴒等人在東宮陪著徐鶯說了一會兒的話,未到中午的時候便告辭迴去了,迴去的時候還帶上了徐鶯早準備好的賞賜。

    徐鶯得寵,屋子裏的好東西多,給的徐田氏等人的賞賜自然也多。徐田氏看到東西的時候嚇了一大跳,直問徐鶯道:“你是不是將你的私房全都般出來了。”

    她雖然知道自己的女兒得寵,但在來之前還不大理解被太子寵愛的概念,徐鶯給下的東西,不僅多,而且樣樣價值不菲,就是裏麵一匹普通的布料,也是她從來都用不起的東西。她自然要以為,徐鶯是不是將自己的東西搬空了來給她們。

    梨香和杏香等人聽得笑了起來,梨香走過來拉扶徐田氏的手,笑著道:“夫人,您就放心將這些東西帶迴去吧,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徐田氏雖然有些驚歎,但卻稍稍安心下來。看宮女們的樣子,便知道這些東西對女兒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麽的了。徐田氏一邊想女兒恐怕比自己想象得要得寵,另一邊也是鬆了一口氣,拉著女兒的手道:“我原先總擔心你……”說到這裏她卻沒有說下去,轉而又說到:“如今看你現在這樣,我也就放心了。好好侍奉太子殿下,不要辜負了殿下對你的寵愛。”

    女兒沒有顯赫的娘家可倚仗,在東宮能依靠的也隻有太子殿下的寵愛,無論如何,用心侍奉太子總是沒錯的。

    徐鶯握了握徐田氏的手道:“母親,您不用擔心我,我知道怎麽做的。”

    徐田氏拍了拍徐鶯的手,道:“那就好,你從小就是懂事的孩子,也沒什麽好讓人操心的。”隻是到底心裏還是忍不住擔心罷了。

    徐田氏帶著徐鸞徐鴒離開之後,徐鶯在小榻上坐了一會,然後便吩咐梨香道:“你去一下江淑女的院子吧,將江家在鄖陽做的事透露給江淑女,我想知道她應該怎麽做的。”

    此時徐鶯讓人去提醒江婉玉,本是好心。就像徐田氏說的,江家這樣膽大妄為,遲早要出事的。她和江婉玉的關係雖然算不上好,但大家一起來自鄖陽府,好歹算半個同鄉,她做不到見死不救。

    隻是令徐鶯想不到的是,她的好心並沒有給自己換來一個善緣,反而差點招來殺身之禍,惹來別人的以怨報德。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後話了。

    而此時江婉玉聽過了徐鶯的提醒之後,對徐鶯卻是真心感激的。臉上帶著對娘家人不爭氣的隱怒,但對前來傳話的梨香卻真心實意的道:“替我告訴你們家娘娘,今日大恩大德,

    我記在心裏,萬分感激。”

    梨香自然道:“是,奴婢定將淑女的話帶給我們家娘娘。”

    等梨香走後,江婉玉臉上強裝鎮定的表情立馬垮了下來,換上的是憤怒和恨其不爭。她將桌子上的茶碗直接掃到地上,氣道:“他們為什麽就不能學人家徐家人安安分分的過日子,就不能替我和景兒想一想。”

    有時候她都懷疑自己真的是江家的女兒嗎?徐田氏不過是徐鶯的繼母,但卻對她掏心掏肺,而自己親生的父親,卻從來不為自己著想,隻想著用自己來換富貴。她有些傷心的想,說到底她沒有徐鶯這樣的運氣。

    侍書自然知道她說的是江家人,她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出言安慰,隻是輕手輕腳的用帕子包住手,去撿地上的碎片。

    江婉玉覺得又失望又憤怒,她不知道這些事讓太子知道之後,太子會不會對她更失望。她在東宮的日子已經這樣艱難了,為何娘家人還要來拖她的後腿。還有他們這樣為所欲為,萬一真的出事,抄家都不為過,到時候難道還指望她這個無寵的女兒來救他們不成,她不是徐鶯,又哪裏有這樣的本事來救他們。

    她心中失望、委屈和憤怒,隻是失望、委屈和憤怒過後,她終還是做不到不管娘家人,對侍書道:“你找人帶著我書信迴鄖陽江家,讓我爹他們消停一些。你讓人告訴他們,若是他們再為所欲為,將來出了事,我這個女兒絕對不會管他們,讓他們好自為之。”

    這一邊江婉玉覺得自己身處水深火熱,而另一邊徐鶯的院子裏,同樣有點小小的不令人愉快。

    太子從外院迴來,一進門就歎著氣跟徐鶯道:“我說你們家怎麽就不能有個能拿得出手的人?”

    徐鶯自然知道太子今日在外院接見了徐秀才和徐寶徐鴒三人,看太子的語氣就知道,這接見恐怕不是令人那麽滿意。

    徐鶯自己也有些小小的委屈,這要生到什麽樣的人家又不是她能選擇的,或是能選擇,她還想做公主呢。而她早就跟他報備過了,不要對她娘家抱太大希望。

    太子還在歎氣,沒有看到徐鶯臉上的委屈,而她對徐家父子也確實不大滿意。他想抬高徐鶯的出身,自然就隻能在她娘家人那裏找補,給她父親或弟弟一個官身。

    她那父親長得還像模像樣,也有秀才的功名,隻是一說話,繡花枕頭裏麵的稻草就露出來了。跟他談政事,他是一堆的假大空,順便完全不知所雲。她那大的弟弟,按說十六歲的年紀也是能提

    出來做事,隻是他一想到那滿身橫肉對著他諂笑的樣子,一說話滿身的肥肉都在抖,簡直令人不忍直視。這樣的人提出去,簡直是在丟他的臉。

    而她那個小弟弟呢,各方麵都不錯,人也有些小機靈,但就是年紀太小,才十一歲。

    說來說去,竟然沒有一個人能提得起來的。

    徐鶯對太子道:“我早與殿下說了,我爹爹和大弟都是資質平庸之輩,現在殿下失望可也不能怨我。”

    他自然聽徐鶯說過他娘家父兄的平庸,隻是他沒想到他們會平庸得這麽慘不忍睹。

    太子問道:“你可還有叔伯堂兄弟之類的?”她的父兄提拔不起來嗎,遠一些的堂親也勉強可以,能提拔起來對她也是一個助力。

    徐鶯搖了搖頭,道:“我爹五代單傳。”所以別說叔伯堂兄弟了,五服之內的族叔伯兄弟也找不出來。

    太子仍有些不死心,問道:“那你母親那邊的親戚呢?”

    徐鶯道:“我生母是獨生女,外祖父外祖母已經去世了,生前沒有過繼孩子,我繼母自小失估。”

    太子轉頭看著她,簡直有些不能相信。而徐鶯則對著她用力的點了點頭,告訴這都是真的,她真的就是這麽悲催親戚全無。

    太子終於死心了。

    徐鶯道:“我並不覺得自己的出身有需妄自菲薄之處,殿下並不需要為我特意提拔我的娘家,他們幾斤幾兩我最清楚,我不想給殿下造成麻煩。”

    太子到底還是想為愛妾謀一個出身,盡管對徐秀才不滿意,最終還是給他按了個光祿寺典簿的職位。光祿寺典簿是從六品,不管如何,有了這個身份,徐鶯對外說說出去也算是個官家之女,總比小民出身要好聽。而光祿寺管的是宴鄉酒醴膳羞之事,而典簿又司章奏起稿記錄。說句明白話,這就是做做柴米油鹽醬醋茶的記錄工作,這種事不需要有太高的能力,隻要會讀書算術的人就能做得下來。

    太子覺得,這樣簡單的工作,徐秀才怎麽都能做好吧?

    隻是令太子沒想到的是,徐秀才做這些事能力倒是沒有問題了,就是自作聰明太過了些。做假賬虧空銀子,收受賄賂拿迴扣,在光祿寺以太子的半個嶽父自居,連光祿寺卿都不放在眼裏,將光祿寺弄得怨聲載道,偏偏大家顧忌著他身後太子這個後台,敢怒不敢言。

    太子讓人去提醒了兩次之後,徐秀才仍是肆無忌憚,太子氣得隻好直接擼了他的官職。偏這

    時候徐大弟徐寶在外仗著東宮的勢調戲人家小姑娘,結果被人打瘸了一條腿。

    徐寶調戲的人家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太子的親表妹,出身楚國公府的朱二小姐。楚國公府是武將之家,老楚國公曾經跟著太宗立下赫赫戰功,是握有丹書鐵劵的幾個開國功臣之一。雖然楚國公府這些年在朝中沉寂了,但並不代表人家連尚武的家風也敗了,府中連姑娘家都是自小習武。

    出事的那天,人家朱二小姐女扮男裝和丫鬟出來遊玩。朱二姑娘人長得漂亮,穿上男裝也實在不像是個男人。別人看她穿著不凡又氣質出眾,揣測必是出自哪家府上的千金小姐,便是識破也不敢惹。

    但偏世上就有這麽蠢又沒眼色的人,膽兒又肥,還上前去想摸一摸人家的臉,掐一掐人家的腰之類的,結果卻被人家打成了豬頭。人家朱二小姐本來準備教訓這一頓也就算了的,結果這時候徐寶卻叫嚷出“我姐姐可是東宮的徐娘娘”“我要告訴太子殿下讓他砍你的頭”之類的。

    朱二小姐聽完後,嗬嗬兩聲,於是啪啪兩聲,徐大弟的一條腿被廢了,後來足養了大半年才養迴來。

    其實也幸好遇上的是朱二小姐,若是遇上的是其他人,人家拿這件事來做東宮的文章,也足夠太子喝一壺的了。

    太子因為這事被親外祖母責備了幾句,迴來整個臉色都不好。氣徐家人提不起來,跟徐鶯說話的時候都有些語氣不好,埋怨道:“你娘家人就不能有出息一點。”

    這幾乎是太子第一次對徐鶯說重話,徐鶯當時被嚇住了,等反應過來便跪到地上,但請罪的話卻怎麽都說不出來,臉上是一副欲哭不哭,滿含委屈的表情。

    徐鶯一邊是覺得羞愧,為徐秀才和徐大弟做的事感到羞恥,另一邊又覺得自己冤枉和委屈,明明她已經說過了徐秀才和徐大弟是提不起來的,是他非要抬舉他們,出了事又怨她,她招誰惹誰了。

    太子也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看著滿屋子跪著的人,歎了一口氣,拉起徐鶯道:“罷了,這本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該用這麽重的語氣跟你說話。”

    因為徐秀才和徐寶做下的事結果連累了女兒,徐田氏自然是生氣的。她覺得自己以前性子實在是太軟了,對徐秀才總還保留著一二分夫妻之情,對徐寶則念他還是個孩子,所以一直不肯下重手。但這次的事讓徐田氏覺得,若她再仁慈下去,這些人隻會越來越不知所謂,她必須下重拳整治。

    她懶得去管教徐寶這個

    庶子,所以她找了個兒媳婦替她管教。這位兒媳婦是屠夫出身,身材魁梧,且天生力大無窮,她進門之後很有禦夫之道,將徐寶管教得她指東就不敢往西,她指西就不敢往東,徐寶見了她如同老鼠見了貓。

    而對於徐秀才,徐田氏則直接給他找了四個威風凜凜身強力壯的小廝。徐秀才若要去哪裏,徐田氏也不拘著,但卻讓四個小廝寸步不離的跟著。若是徐秀才在外頭有想做什麽壞事的苗頭,徐田氏給予四個小廝先斬後奏的權利,什麽話都不用先說,將徐秀才一把打暈抬迴來就行。

    徐秀才一開始還想跟徐田氏抗爭到底,奈何身上沒銀子,四個小廝又不聽他的,幾次被人打暈抬迴來之後,便也就學乖了,甚少再出門。打完了巴掌,接下來就該給他甜頭了。然後徐田氏從牙子手中買了兩個絕色的小丫頭迴來,專伺候徐秀才。而有了之前的日子做對比,徐秀才覺得嬌妾美婢伺候的生活是在是天堂,於是越發不願意出門了,整日在家中跟兩個小丫頭廝混。

    至於李姨娘,沒有了丈夫的寵愛,兒子被兒媳婦管得死死的,家中的財政大權又被徐田氏管著,她的苦日子也是才剛剛開始。

    不過這一些也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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