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姓中來,到百姓中去,這並不是一句空話。


    至少趙駿覺得不是。


    有些人或許會覺得假大空,覺得這隻是喊喊口號,與我一個月三千塊有什麽關係?


    但要考慮的是,你月薪三千,那是因為你的能力隻能如此,不代表國家沒有在為百姓謀福祉,為全體國民做保障而努力。


    因為不管是從理想主義出發,還是從現實主義出發,都必須如此。


    首先是理想主義。


    趙駿懷揣理想,那勢必就要為百姓考慮。


    讓所有大宋百姓,都能吃得飽飯,穿的起衣,口袋裏有錢,過上理想幸福的日子,才能實現他心中的抱負。


    其次從現實角度出發,那就更好理解。


    正如那句話所說,所有國家掌權者的第一憂慮,都是政權安全。


    你國家的老百姓吃不飽飯,穿不起衣,口袋裏也沒有錢,過著牛馬般的地獄生活。


    他們要造反掀翻了你的政權怎麽辦?


    所以不管是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還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權力,趙駿都必須把百姓放在第一位。


    如今大宋的發展已經走上正軌,但這個過程肯定會出現很多問題,因而趙駿需要時時刻刻前往民間,去找一找問題在哪裏。


    大宋慶曆八年十一月,年底到來,全國各地依舊是一片熱火朝天。


    到處都在修路,搞基礎建設。


    隨著價值一貫的銀元以及價值五貫、十貫、二十貫的綿鈔上市,國內經濟就更加繁榮。


    汴梁城區商業街,大家出門交易買賣,就再也不需要用一個大包袱,甚至幹脆用馬車裝大箱子,帶著重達幾十斤的銅錢去交易。


    畢竟一貫錢有三四公斤重,你帶二十貫錢出門跟別人做買賣,就相當於扛著六七十公斤的東西,屬實過於鍛煉身體。


    而開封作為大宋中樞城市,又是交通最發達的城市,天南地北的商品都會聚集於此,衍生出了龐大商業。


    人口流動越來越多,開封府對於外來人口進行登記,已經確定如今汴梁人口超過了三百餘萬。


    雖然跟後世北上廣深動輒兩千萬人口不能比,但要知道這可是在千年前的大宋,全世界百萬人口的城市都屈指可數的時代。


    同時期也就阿拉伯帝國的首都巴格達,以及拜占庭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才能達到這種級別。


    反觀開封則超越百萬量級,是巴格達與君士坦丁堡的三倍!


    十一月二十六日,臨近臘月,汴梁不僅沒有蕭條,反倒愈加繁忙,大街小巷,到處都掛上了燈籠,喜慶的色彩濃重。


    傍晚時分,趙駿和範仲淹一起下班迴家。


    平時迴家趙駿出了西華門就到了,而範仲淹則出西華門還得走順著啟聖院大街往北去梁門裏大街,再往西去出梁門到外城去。


    所以一般情況下大家出了西華門,趙駿徒步迴自己家裏,範仲淹則坐轎子,在護衛們的保護下與他分別。


    但今日兩個人卻脫下了代表尊貴的紫色袍服,穿上了兩身常服,漫步在城西街頭。


    此時他們從西華門出來之後,直接就到了啟聖院大街。


    原本要走到這裏,需要從西華門出來後,順著西華門大街,路過西角樓大街才行。


    可如今西角樓大街已經被納入到了皇宮的範疇,皇宮外就是南北豎著的啟聖院街道,宮牆已經修建好,鋼筋水泥構造,上麵還有琉璃瓦。


    一群群士兵沿著皇城根巡邏,見到趙駿和範仲淹出來,看到他們沒有穿官服走出宮門,出於職責正想上去盤問。


    結果從他們身後又走出來數十名穿著常服的人,為首的把宮牌亮了亮,士兵就離開了。


    “你有妻兒,我也有妻兒,散值後不迴家,非拉著我逛街。”


    範仲淹搖頭晃腦道:“你真是閑得沒事。”


    “怎麽能叫閑得沒事呢?”


    趙駿笑了笑道:“這叫微服私訪,體察民情。老範不是我說你,該出去多走動走動了。”


    “這不是在陪伱走嗎?”


    範仲淹向遠處擺了擺手,示意在門口接他的車夫迴去。


    宰相們的車夫要等一天,平時也很難離開太遠的地方,隨時盯著,防止他們臨時出宮有事,也很辛苦。


    趙駿與他肩並肩,身邊的護衛們換上常服之後,迅速融入人群裏,若有若無地貼著他們走。


    他們抬起頭看向西華門大街,此時的街道與十多年前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依舊是木質結構,房屋鱗次櫛比,向遠處排列。


    工業時代雖然到來,但城市的變遷往往需要政府發揮建設作用,不然想靠居民自己改善居住條件顯然不現實。


    就如同二戰時期日本已經完成了工業化改革,可東京主要建築物依舊是低矮的木製平房,給予李梅燒烤絕佳的機會一樣。


    此時大宋很富裕,今年財政收入可能會突破兩億。然而要把整個開封內城外城大改造,拆遷費簡直是天價。


    最直觀的就是內城四十多個坊市,即便最外圍的景福坊一套一百多平的普通二層住宅,價格也達到了一萬多貫,越靠近皇宮,價格就越貴。


    而這樣的房子一個坊市有一百多間,如《清明上河圖》描繪的就是北宋開封清明坊的場景,其中就有一百二十二間各種樣式的房屋。


    即便不算其它土地,隻拆掉房屋建築物,要動內城的一處坊市,朝廷需要補償給百姓的拆遷費就需要多達一二百萬貫以上。


    若是再算上其它內城菜地、棚戶、豪宅以及靠近皇城的高價值宅院,四十多個坊的補償款簡直就是無法想象。


    粗略估計,拆遷款加上修建費用,把整個內城從木製房屋變成,花費估計得大宋朝廷一年的財政收入,也就是差不多兩億貫。


    所以眼下也隻能一步步來,先花錢把皇宮擴建,再一個坊市一個坊市地改造,不敢一步到位。


    十一月下旬雪已經停了,街道幹幹淨淨,除了因持續不斷的陰天,少有陽光照射而略顯陰霾以外,倒是阻擋不了人們的熱情。


    街道兩側掛滿了燈籠,人潮湧動,西市來來往往的行人絡繹不絕,其中甚至還有很多外國麵孔,如中東客商。


    “糖葫蘆誒,好吃的糖葫蘆。”


    “烤豆腐,又香又嫩的烤豆腐,隻要三文錢一塊。”


    “土豆子哦,剛出爐的土豆子,新鮮著呢。”


    吆喝的聲音傳遍四方。


    趙駿和範仲淹走在人群當中,邊走邊看。


    “你多久沒這麽在街頭走走了?”


    趙駿問。


    範仲淹聽到他的話,略微皺眉,隨後說道:“許有一兩年了吧。”


    “我也是。”


    趙駿抬起頭看向遠處道:“感覺每天好像都很忙,忙著國家大事,忙著對付外部的敵人,都沒時間好好陪陪妻兒,也沒時間再把主要精力關注於民生。現在西夏滅了,遼國也快崩了,你不覺得一下子就放鬆許多了嗎?”


    “是倒是,所以你打算好好休息休息?”


    範仲淹反問。


    “不是。”


    趙駿抬起頭看向這繁華的街道。


    天色已經暗了,萬家燈火開始點亮,街頭巷尾的孩子們奔跑,婦人端著從河邊洗好的衣服迴來,準備做晚飯,一股淡淡的蜂窩煤味飄來。


    他說道:“該關注一下民生,好好在開封走走,開封是全國的中樞,如果這裏有問題,那全國就不知道還有多少問題。”


    範仲淹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要不是我這把老骨頭經不起折騰,我也挺想跟你一起去這天下走走。”


    “走吧。”


    趙駿笑了笑,融入進夜色裏。


    從梁門出了內城,外城的秩序依舊還算不錯。


    除了偶爾街頭打架鬥毆、碰撞爭吵,或者悍婦打罵以外。


    這些是市井很平常的事情,每條街道都有坐班的開封府衙役會出麵協調。


    街區鱗次櫛比,井井有條。


    開封城很大,趙駿和範仲淹走一天都走不完,所以他們今天隻是逛了逛西市。


    遠遠的看了眼宜城樓和芳林園的風景,那滿樓紅袖招,彩帶紛飛。


    外城坊市除了基本的商業以外,還有大量的居民區,家家戶戶門外用著蜂窩煤,幾家人共同租住一間住宅的情況隨處可見。


    用的水都是井水,洗衣做飯有的時候還是非常不方便。


    趙駿把這些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兩個人邊走邊聊天,範仲淹忽然說道:“你今天上午發公文給外交部,是幹嘛了?”


    趙駿一邊觀察著民間情況,一邊隨口說道:“讓人知會西州迴鶻和黑汗王國歸附,向大宋俯首稱臣。”


    “人家會同意?”


    “這就是先禮後兵,內王外霸,大國的行事做風有的時候需要這樣,才能彰顯威嚴。”


    “嗯,這麽一想也是,當年漢武帝派出使者去西域,結果他們與匈奴勾結,甚至殺了漢朝使者,於是武帝攻破大宛。”


    範仲淹點點頭道:“唐太宗攻打突厥,高昌國卻與突厥相交,抗拒大唐。於是唐軍破城滅國,攻占西域。我們這也算是給他們一個機會了吧。”


    說著他扭頭注意到趙駿正在盯著人家院子看,院子裏有幾個少女蹲坐在水井旁洗衣服,範仲淹沒好氣道:“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


    “老範你想什麽呢。”


    趙駿白了他一眼道:“思想齷齪的人,隻會滿腦子齷齪。”


    “那你說說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他們用水井打水多不方便。”


    “不方便?”


    範仲淹轉過頭去,看到少女們每次用水,都得費力地從水井裏轉動軲轆才能上來。


    有的時候力氣不足,甚至還會直接掉下去,辛苦打的水又得重新打。


    “確實有點不方便,但也沒什麽辦法。”


    範仲淹說道:“很多坊市離河邊很遠,去一趟更加不方便,而且河裏的水也談不上幹淨。”


    開封除了四條運河以外,地下還有很多暗河。


    以前暗河同樣不幹淨,後來地下勢力被拔除之後,開封府用鋼門封死了那些地下入口。


    地下沒有藏汙納垢,水質就變得好了起來,成為了城裏主要生活用水來源。


    不過開封府還是多次宣傳,水必須燒開了喝,減少疾病的傳播。


    但就算如此,百姓取水還是非常不便。


    要知道這可是擁有三百餘萬人口的城市,每日生活用水和產出的垃圾不計其數。


    如果不妥善管理的話,可能會出現大問題。


    “是時候鋪設管道了。”


    趙駿說道:“現在鋼鐵產量已經上來,應該對地下係統進行一次全麵改善,要讓開封府成立一個部門對開封地下進行一次評估,然後在未來幾年之內,要把下水道全部用水泥、鋼筋進行加固,用鋼管鋪設,讓水走鋼管進入每家每戶。”


    “你是說,自來水?”


    範仲淹睜大了眼睛。


    “我有這能力嗎?”


    趙駿又白了他一眼道:“家家戶戶接通水,沒有塑料管道怎麽行,鋼管得成本多大?”


    “那是?”


    “是抽水機!”


    “抽水機?”


    範仲淹納悶道:“那是什麽?”


    “一種我小時候農村人常用的汲水工具。”


    趙駿想起了童年。


    00後時代雖然日新月異,很多80後90後經曆的東西已經慢慢消散。


    但他是初代00後,一些東西自然也能夠記得。


    記憶當中那種抽水機像個壺,用之前要先往裏麵灌點水,然後再上下搖動把手,裏麵就有源源不斷的水出來。


    以前不知道原理,還覺得好玩,經常拿抽水機當玩具。


    直到後來有一次村裏要把這些東西全部拆掉,換成自來水,他在旁邊看大人們把水泥台卸了,把抽水機取下來拆掉,才知道它的構造。


    構造非常簡單,裏麵就是一些橡膠墊、鋼鐵環之類的玩意兒,現在想來,應該是跟氣密性以及大氣壓有關。


    如今有了橡膠之後,做這東西大抵是不難的,至少要比水井強得多。


    “反正這東西做出來,會極大改善百姓用水的困難。”


    趙駿搖搖頭,雙手背負在身後,緩緩走出羅成門,踏入城外的道路道:“民生的擔子在肩膀上,我們還是要時時刻刻觀察,時時刻刻考慮才是。”


    “嗯。”


    範仲淹點點頭。


    兩個人繼續往外走,在西城外麵又逛了一圈。


    他們看到這裏的治安就比城裏差了不少,打架鬥毆,小偷小摸,甚至當街搶劫也出現了一起。


    趙駿沒有大動肝火把包拯叫來指著他鼻子罵,隻是遠遠地看著。


    他把這些問題都一一記在心裏,想在腦裏。


    民生不止是百姓住得到房、吃得飽飯、喝得上水、穿得起衣,也是安全和財產需要得到保障。


    百姓不能生活在恐懼當中。


    現在大宋是不懼怕任何外界的挑戰。


    但有的時候,壞人不止是在外麵,內部的壞人同樣不知道多少。


    要想根除不現實,可執政者必須想辦法減少這種現象。


    民生大於天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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