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幾日過去,汴梁城依舊維持著往日的繁華。


    趙駿謝過了趙允讓的邀請,既不得罪,也不接洽,一切靜等趙禎是否真的能生出一個健康的子嗣來。


    他給出那兩句忠告,一來是沒必要平白樹敵,二來也是讓趙允讓安分一點,別上躥下跳。否則惹惱了趙禎,以後未必還有趙宗實的皇位可以坐。


    雖說趙宗實是個庸君,而且還是個短命鬼,但趙駿並不反感在趙禎沒有子嗣的情況下他坐上皇帝這個位子。


    因為即便是趙禎沒有子嗣,趙宗實上位也是幾十年後的事情。


    如果事情一切順利的話,到時候趙駿的地位恐怕早就穩如泰山。趙宗實要是聰明的話,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沒必要惹了趙駿的不快。


    所以幾十年後,說不準他的皇位都得被架空,要是趙宗實還能坐上那個位置,其實跟別人來坐也沒什麽區別了。


    午後陽光灑落下來,最近幾天都是難得的好天氣。


    開封府和皇城司依舊在行動,往日遍布汴梁的潑皮無賴們少了許多,就連原本囂張跋扈的將門衙內也多了幾分收斂。


    史書上雖然沒記載衙內作惡的事情,但現實生活當中也不乏二世祖在汴梁目無法紀,橫衝直撞。


    有的時候走在街上,被別人不小心碰了一下都可能會覺得受了侮辱,暴起傷人。


    以往普通百姓遇上了,便隻能自認倒黴。


    現在有範仲淹執掌開封府後,街頭上遇到了這種事情,少不得就要秉公辦理。


    前幾天就有個三班的衙內去開封府挨了頓板子,現在老實了許多。


    除此之外,劉元瑜被抄家了。


    販賣違禁物品,加上其餘一些違法勾當,夠他流放嶺南了。


    這事趙駿沒有去,現在皇城司還是由曹修在管,這種事情基本上就吩咐下去,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禦史台又少不了上書彈劾爭辯一番,要求把案子移交到禦史台和大理寺去。


    主要是皇城司目前的職責範圍太廣,上能懲罰官員違法亂紀,下能處理百姓矛盾治安。甚至有的時候查案子他們都想插手,管得太寬。


    幾乎把開封府、大理寺、刑部、禦史台的活全給搶走了,這讓除開封府以外的其餘部門很是不滿,因此時常聯名彈劾。


    也就是這些事情都被趙禎和政製院的宰相們壓了下來,否則要是以往時候,皇城司早就被打壓了下去。


    此刻午間的風吹拂在政製院外的樟樹上,枝葉婆娑作響,飄落下幾枚輕柔的葉片。


    趙駿乘坐馬車離開了皇宮。


    今日上午李迪以辦公務為名到政製院走了一趟,私下邀請他去赴宴做客。


    麵對對方的邀請,趙駿沒有拒絕,便選在中午有時間的時候。


    主要也是李迪請了他兩次了,平時實在沒什麽時間,今天剛好稍微空餘一點,就答應赴約。


    說起來也是有趣。


    自從李迪低調迴汴梁之後,他就隻用了一天的時間,整合了鹽鐵司所有數據,第二日就親自送了過來。


    來的時候遇到了呂夷簡,兩個老頭大眼瞪小眼,像是兩隻老公雞一樣怒視著對方。


    對於李迪被召迴京,呂夷簡是一萬個不同意的,但趙駿加上王曾、蔡齊三票同意,趙駿這個知院一票還能頂兩票,最終呂夷簡和宋綬這一派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


    趙禎的意見則是欣然同意。


    因為李迪也是帝師之一,曾經擔任資政殿學士為趙禎講課,當初李迪被呂夷簡排擠的時候,雖然被罷權知相州,但趙禎還是把他留在了京師。


    結果李迪的操作有點抽象,居然誣告呂夷簡,導致趙禎也保不住他,最後被迫還是被趕出了朝堂。


    所以趙禎是舍不得李迪的,隻是他跟呂夷簡勢同水火沒辦法。


    現在趙駿把他弄迴來,趙禎自然很高興。


    今日李迪相邀,對於他這樣的朝堂老狐狸來說,估計也是嗅到了一些味道,想要拉近自己與他的關係。


    既然人家想巴結,那又何必拒絕呢?


    畢竟正如教員所說,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這才是正確的方向。


    李迪宴請的地方是在樊樓。


    全汴梁規格最高的酒店,趙駿也隻是聽聞,不曾來過。


    他現在工資也挺高的,雖然沒有品級官,可光一個宋國公一年收入就一萬多貫,還加上政製院知院以及皇城司知司的差遣,林林總總加起來兩萬多貫,跟宰相差不多。


    但他自己都打算把自己的工資先砍個三分之二了,更別說動用工資過奢侈生活,平日裏發了月祿也是放在皇城司做資金,倒是沒享受過這樊樓的滋味。


    今日托李迪的福,倒是見識了一下。


    馬車停在樊樓外,樊樓的掌櫃早在等著,門內外來來往往不知道多少人,在掌櫃的帶領下一路進入其中,才發現這樊樓確實名不虛傳。


    五棟三層高的樓如井字般分布,左右迴廊連闕,又有附屬大院,錯落分布,甚至還有亭閣、水榭、樓台,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混著飯菜、酒味以及香料味道,令人食指大動。


    掌櫃帶著趙駿一路到了東麵那棟最高樓上,三樓雅間內,從這裏能一眼看到汴梁街道風景,眺望過去,街頭巷尾、寺院林立、粉牆紅瓦、河渠橋梁,在無數建築物中還夾雜著很多參天大樹,頗有些江南水鄉般的風景。


    “知院,冒昧打擾,還請海涵。”


    李迪見到趙駿進來,笑眯眯地起身打招唿,如今年近六旬,做事也圓滑了許多,不像年輕時候,跟丁謂爭權,最終被貶它鄉。


    其餘人都退了出去,趙駿先向李迪拱拱手說道:“李相能邀請我,是我的榮幸,怎麽能算打擾呢?”


    說著又環顧四周道:“這地方確實是雅靜,我以前倒是沒來過這麽高檔的地方。”


    “知院請坐。”


    李迪伸手示意,隨後笑道:“若是知院喜歡,叫樊樓給知院留一個雅間常來便是。”


    “嗬嗬。”


    趙駿坐了下來,笑著說道:“樊樓的消費太大,我可常來不起,何況我對吃飯沒什麽要求,街邊小吃挺好。”


    “看來知院還是更長於民情,這對於國家來說也是件好事。”


    李迪笑著打了個哈哈,也坐了下來。


    趙駿笑道:“不知道李相請我過來,是有何事?”


    “唉,我一遭貶之人,算什麽相?”


    李迪苦笑道:“以為這輩子要老死它鄉了,能迴來都是托了知院的福。”


    “副計相也是相嘛。”


    趙駿笑了笑。


    二府三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公認的宰相,參知政事則是副宰相。


    樞密使是樞相,其餘同知樞密院事、簽書樞密院事、同簽書樞密院事都是副樞相。


    三司雖然有個計相的名稱,掌管財政大權,但在二府三司當中實際地位最低。


    李迪這個三司副使,抬舉一聲是副計相,正常來說也就是個三司副使而已,排名得十多號去了。


    不過李迪的資曆擺在那,朝堂上要是考慮升相的話,隻要不犯大錯,基本有他一份。


    “還是多謝知院抬愛。”


    李迪客套了一句,隨後說道:“菜飯是剛上的,不知道合不合知院胃口,咱們邊吃邊說。”


    “那就卻之不恭了,正好是午飯的飯點。”


    趙駿沒有客氣,拿起了筷子。


    雖說李迪是長輩,但他的地位更高,又是客人,大家平等對待就是了。


    兩人也就邊吃邊閑談了起來。


    趙駿說李迪勞苦功高,是先帝留下的棟梁之才。


    李迪說趙駿年輕有為,是未來的國家支柱。


    雙方客套了一會兒,李迪這才說道:“今日叨擾知院,其實是有些疑問。”


    “哦?”


    趙駿問道:“李相請說。”


    李迪說道:“政製院成立,節製百官,如此大權,官家怎麽會同意呢?”


    趙駿笑了起來,說道:“李相來找我,是想問問為什麽我年紀輕輕,就能夠做到政製院知院,並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呂相、王相他們都服服帖帖吧。”


    李迪被點破了心思,也不尷尬,隻是撫須笑道:“知院卓爾不群,乃是萬中無一的大才也,坐在這個位置,正是合適。”


    哇。


    這老李頭這麽拍我馬屁嗎?


    趙駿古怪地看了對方一眼,沒想到李迪還挺識時務。


    剛迴到汴梁,就開始巴結起他來,這是讓人沒想到的事情。


    不過這也不算壞事。


    趙駿要的不是丁度這樣隻有品德沒有才能又不服他的人,要的就是李迪這樣有才能且願意聽他話的人。


    隻要對方不搞事,不鬧幺蛾子,乖乖地聽安排,並且把布置的任務做好,那麽別說李迪,就算是夏竦這個曆史上破壞慶曆新政的陰險小人,他也不是不能重用。


    想到這裏,趙駿便說道:“李相有一點說對了,那就是我確實萬中無一,官家和呂相王相他們需要我,所以我才能夠做到這個位置上。”


    “哦?”


    李迪還是不解道:“願聞其詳。”


    趙駿笑道:“你可以理解為我德牟天地,道冠古今。按照我們那的話說,我很牛逼。不過詳細也不能告知李相,如果有一天李相能進政製院,哪怕隻是候補同知政製院,你也能知道為什麽。”


    現在政製院都是知情人,晏殊和範仲淹雖然不是宰相,但因為知道內情而得了個候補同知,堪比副相的地位。


    所以從某種方麵來說,隻要進了政製院,就知道趙駿的來曆和身份。


    那麽他就能一定知道趙駿有多牛逼。


    李迪猜到這可能涉及一個天大的秘密,聯想到趙駿是真宗幼子的傳聞,不由得肅然起敬,腦子裏浮想聯翩了一下,便說道:“原來如此,卻是老夫孟浪了。”


    “沒關係,估計整個朝堂上都好奇為什麽我能坐在那個位置上,隻是這確實是個大秘密,以後說不準也不可能公開,知情人如果敢傳出去,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包括呂夷簡他們。”


    趙駿見四周沒人,也就嚇唬了李迪一下道:“所以李相至少目前還是不要知道的為好,政製院確實權重,但這其實也是為了讓呂相王相他們保守秘密而做的一部分割舍,李相若是能支持我改製,將來未必不能入政製院,知道這個秘密。”


    “哦?”


    李迪問道:“知院果真要改製?”


    “是的。”


    趙駿點點頭道:“如今朝政糜爛,國事衰落,各地起義不斷,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隻是目前外敵環伺,西夏遼國虎視眈眈,尚沒有到時機。因而我隻是做一些前期鋪墊,將來再做變法。”


    李迪追問道:“那能否知院告知老夫,具體要變法哪些事情?老夫自是願意支持知院的,想盡一份綿薄之力,若是早些知道,也早做準備。”


    趙駿略微沉思,最終還是沒有告知對方。


    因為整頓吏治在慶曆新政失敗了,這個大方向改革還是會觸動很多人利益,包括呂夷簡王曾他們,要不是靠著政製院籠絡,說不好還是會繼續反對。


    所以他無法確定李迪在知道情況後會不會繼續支持他,哪怕現在李迪已經表現出善意,對他態度十分恭敬和表示支持。


    但目前新政還是隱蔽階段。


    包括歐陽修寫《吏論》都不許發表,就是為了藏起來,將來搞波大的。


    要是被外人提前知道,容易節外生枝。


    何況正所謂交淺言深。


    至少在李迪進政製院之前,他隻需要做自己吩咐的事情就行,沒必要知道這麽多。


    因此想到這裏,趙駿便岔開話題道:“這些李相以後自然知道的,話說迴來李相,我一直很好奇。”


    “哦?”


    李迪見他不肯說,便識趣沒有繼續問,而是說道:“知院好奇什麽?”


    趙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李相當初的一件不好的事情,主要也是我跟呂相的交情也就那樣,他當初甚至還設計過我,所以我很好奇為什麽當初你們之間.若是李相不方便說也沒關係。”


    提起這件事,李迪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其實趙駿問他和呂夷簡之間的事情還是有點冒昧,不過趙駿也說了,因為呂夷簡當初設計過他,所以好奇問問倒也正常。


    李迪便說道:“知院是不是在想,老夫為什麽要用誣告的方式與呂夷簡那老匹夫相鬥?”


    “是啊。”


    趙駿一臉納悶道:“官家一查證,豈不是自己遭殃?”


    李迪便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件事情,老夫真的是誣告嗎?其實也是老匹夫厲害,把罪證給消掉了,否則被罷相的,怎麽可能會是老夫呢?”


    “原來如此。”


    趙駿便恍然大悟起來。


    原來當初呂夷簡確實結交了荊王。


    隻是那老貨慣會下套。


    曆史上他坑王曾那一手,就是故意做的局。


    《宋史》記載,有一個叫王繼明的小吏曾給呂夷簡送了3000貫錢,呂夷簡便安排他做秦州知州。


    王曾把這個案子舉報給宋仁宗後,宋仁宗大驚,連忙質問呂夷簡,沒想到,呂夷簡很淡定地說:“這是誣陷!”


    宋仁宗於是下令讓禦史徹查。


    查案的結果讓王曾大跌眼鏡,第一,那個叫王繼明的秦州知州並沒有行賄。


    第二,呂夷簡的確經手過3000貫錢,但那是呂夷簡自己的,隻是經過他人之手打算捐給家鄉修建學館而已。


    最後王曾被罷相了。


    李迪的情況如出一轍,呂夷簡也給李迪下了套,讓李迪以為他結交了荊王。


    禦史一查,結果發現子虛烏有,於是李迪被罷相。


    老家夥陰險得很啊。


    推書:《亂世書》:仗劍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少年肩扛長刀,腰間掛酒,大步前行,心中的江湖卻隱約難見。


    亂世書中翻一頁,江湖夜雨數十年。


    驀然迴首,已劈碎了人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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