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臉上掛著笑,身板看著卻比原來結實。他在府裏原本是因為顧懷袖而被人知道,現在見著他倒是有許多人愣了一下,才把他認出來。


    小石方一一打著招唿過去,廚房那邊還有不少的師傅在忙碌。


    “小石方怎麽迴來了?”


    “喲,小石方!”


    “哈哈……石方小師傅……”


    廚子們一見到他,便都上來了,臉上掛著笑,跟他打招唿。


    “你這是迴來gān什麽啊?在張府那邊可還習慣?肯定那邊的廚子比咱們要厲害多了吧?”


    “還好……我隻是順路迴來,找一些東西罷了……”


    “一定是你那一套刀吧?我前一陣看見姑奶奶給你收起來了。”


    “姑奶奶?”


    顧姣?


    小石方聞言,皺起了眉。


    不過轉瞬,這一點皺緊的眉頭,又被他鬆了下去。


    他沒表現出什麽來,也就是這麽一笑,接著便跟廚子們聊了起來,也帶了一些小禮物,過後再去找姑奶奶。


    顧府不大,後麵有個小門,廚房離這邊很近。


    當初小石方就是從這裏被顧懷袖救迴來的,他盯著那老舊的門檻幾眼,正準備走,不料一名青衣丫鬟鬼鬼祟祟從外麵進來,小石方下意識地往柱子後麵得拐角一藏。那丫鬟沒瞧見小石方,小心翼翼地四下瞧了一眼,才快步裝作沒事兒人一樣往裏麵走了。


    小石方覺得奇怪,走了出來。


    府裏有丫鬟跟外麵有jiāo流,其實是很尋常的事qing,管是管得嚴,但這種事qing哪裏杜絕得了?


    他本來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哪裏想到腳下忽然有一聲輕響。


    小石方低下頭,撿起了那一支東西。


    如意連理纏枝犀角簪……


    簪頭上似乎還刻著什麽字。


    犀角簪?


    男女兩qing相悅,謂之“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小石方本想隨手將這簪子給扔掉,不過想來若是扔掉也會惹人懷疑,不若暫時收起來。


    他沒怎麽多想,還想著自己那一套刀具,平白地被姑奶奶收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


    姑奶奶這個人,小石方沒什麽印象,隻覺得顧瑤芳在府裏的時候,她貼顧瑤芳貼得老緊,等到這一位走了,府裏隻有姑娘了,她又巴巴來貼顧懷袖。


    人,牆頭糙,兩邊倒。


    小石方往裏麵去,很快就找到了姑奶奶顧姣所在的院子。


    屋門口也沒幾個伺候的丫鬟,小石方意外地在這裏撞見了之前的丫鬟,頓時腳下一頓。


    那丫鬟從懷裏拉了兩封信出來,竟然站在門口就遞給了顧姣,可是仔細摸了摸身上,卻露出一臉驚恐的表qing。


    顧姣一臉笑意都在拆信,忽然聽見丫鬟說了什麽,麵色大變。


    隻是前麵小石方已經來了,她趕緊將那信往袖中一藏,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石方小師傅?”


    小石方不敢朝裏麵走,隻站在院子外麵,卻已經將之前的事qing收入了眼底。


    他剛剛想開口,不料孫連翹恰好從一旁走過來,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們這院子一眼,又瞧著小石方:“這一位便是石方小師傅吧?你這是……”


    “石方往日做菜都需要一些好刀,當初去張府沒敢造次,這一迴想帶著走。”


    廚房裏做菜的師傅,都有些講究。


    孫連翹早知道這小石方的大名,又知道他是被顧懷袖給捧著的,哪裏敢怠慢,隻道:“這在風口上,你往裏麵站一站,我去為你問問姑奶奶。”


    顧姣站在屋裏都聽見這話了,忙笑道:“當時小石方師傅走得急,我看著那一套刀模樣極為jing巧,怕小石方還要來拿的,所以叫人收了起來。來人,趕快去把刀給找來。”


    “是。”


    人去找刀了,孫連翹這裏也要說事兒了,隻道:“前麵有些忙,我一個人是點不開的,正好要去後園吩咐些事qing,前麵還要勞煩姑奶奶去幫著看一下。”


    “少奶奶客氣了,我這就幫您看著去。”


    顧姣才是客氣的人,臉色有些不自然,不過似乎大多數人都沒察覺。


    小石方看著這裏似乎也沒自己的事qing,接了那一套裝刀的牛皮袋就走了。


    顧府這邊忙碌了有一陣,顧貞觀那邊又順便給了一封信,要人jiāo給顧懷袖,這才叫人送了張府這邊的人走。


    下午時候,他們就迴來了,有人將信件給顧懷袖帶了迴來。


    得知小石方已經去廚房做菜了,顧懷袖也就沒在意別的,她拆開了信看,寥寥數語,隻是叫她保重身體。聽聞女兒如今掌管著張家的事qing,他也算是老懷大慰。


    大約,這一位老先生沒想到自己的女兒其實也有這樣的本領吧?


    顧懷袖慢慢地將那信箋紙塞迴去,讓青黛壓到箱底存好。


    “二爺好。”


    “少奶奶,二爺迴來了。”


    顧懷袖心說這還趕巧了,連忙讓人將張廷玉迎進來,卻仔細地打量著他臉上的神qing。


    張廷玉被她這太過直白的目光看得頭疼,“別一直看,有話直說。”


    “真要說了,你能打死我。”


    顧懷袖吐了吐舌頭,她想起自己最近在府裏gān的這些事qing也真是夠大的,不過張廷玉不過問一句,頂多幫她看看帳本,這讓顧懷袖有些挫敗。


    現在她gān什麽去關心他?


    張廷玉看她皺著眉頭,心裏發笑,卻道:“現在府裏的事qing都是你管,廷璐成親的事qing也是要你cao持著的,沒幾個月了,又要過年又要迎新媳婦進門,這麽多的事qing都堆在一起,我真怕你忙不完……”


    “誰說我忙不完的?”


    顧懷袖老輕鬆了,她往屋裏一坐,手一指旁邊那一堆的帳本,便道:“我已經看完了,你瞧好吧,我就是改善你生活質量來的。”


    張廷玉樂了:“這話倒是不假。”


    他隨意走到了書房書架前麵,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書,隻發現順序有些不對。


    “你看過?”


    “哦,之前無聊隨意翻過。”顧懷袖隨口說了一句,又道,“你讀書這麽用功,公公婆婆知道嗎?”


    “……”


    張廷玉沒言語,手指從這書架上一排排的書上遊移過去,點在了末尾那一本《容齋隨筆》上,又整了整書的方向,才將書給放迴來。


    他拍了拍手,道:“知道又怎樣?”


    “你憋,你繼續憋。”


    顧懷袖一看他表qing就知道這人在別人眼底是平庸平凡根本沒幾把刷子的,可偏偏這人有蓋世才華,還要慢慢在黑暗裏磨。


    張廷玉背對著顧懷袖,隻道:“我娶你進來,不是為了讓你受苦,我心因你而動,也盼著你好,盼著你開心。可在下如今,不過是一個坐在黑暗裏磨劍的劍師,興許劍還沒磨出來,就已經倒下了。你可等得到我,磨出這一把劍?”


    這說的是十年磨一劍。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顧懷袖嘆氣:“還需要嗎?”


    張廷玉迴頭看她,顧懷袖聳了聳自己肩膀,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霜刃已開鋒,藏刀劍於鞘中,隻待出鞘。”


    出鞘。


    張廷玉一笑,隔著長方桌案,朝她一勾手指。


    顧懷袖有些愣,手一指自己,“叫我過去?”


    點點頭,張廷玉笑了一聲,依舊勾勾手指。


    顧懷袖隻覺得他手指很漂亮,可是這動作怎麽有一種調戲良家婦女的感覺?


    她腦子裏眩暈了一剎,卻見張廷玉唇邊掛著笑,正在看她,頓時明白自己方才是走神了。


    “笑這麽好看是gān什麽……想出去勾引良家婦女不成……”


    皺著眉,顧懷袖還是走了過來。


    長方桌案也就一尺多寬,上麵還壓著一把算盤,文房四寶皆在。


    張廷玉出其不意地一撈,已經隔著桌案摟住了她纖細的脖頸,兩個人隔著桌案一瞬間就親到了一起。


    顧懷袖整個人都懵了,他這是gān什麽?


    大白天的……


    相對而言,這男子要高上許多,俯身隔著這長方案吻她的時候也低著頭。


    張廷玉嘴裏有酒味,出去肯定沒喝茶那麽簡單。


    他舔吻著她兩片粉唇,又將舌頭探進去……


    顧懷袖臉紅心跳,也不知這人是吃了什麽藥,晚上也就罷了,那是在chuáng幃之中,可這是在書房,若是哪個不長眼的現在進來,她剛剛樹立起來的張家二少奶奶的威信,這就要dàng然無存啊!


    這世道,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她腦子裏這個念頭剛剛一動,外麵丫鬟就驚慌失措地往這邊跑。


    “二少奶奶,二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聲音還在外麵,顧懷袖聽了大急,一拳就捶在了張廷玉的肩上。


    可他隻是輕笑了一聲,意猶未盡地將她放開,末了輕飄飄道:“不知死活的丫頭,外麵候著。”


    來報信兒的多喜滿臉都是驚恐,原本是打算立刻進來的,可到了簾子外麵就自動地停下來,聽見二爺一聲輕飄飄的責斥,卻是差點魂飛天外。


    她撲通一聲跪下來,磕頭,顫顫巍巍道:“奴婢……奴婢……”


    顧懷袖隻瞪了張廷玉一眼,遞過去一個威脅的眼神,她抽了帕子將嘴唇一擦,隨口問道:“別廢話了,說那麽急,到底出了什麽事?”


    早說過了,別沒規矩地咋咋唿唿,這又是要gān什麽?


    多喜聲音裏帶著哭腔:“顧家那邊,姑奶奶……沒了……”


    姑奶奶,沒了?


    顧懷袖不知為何,有些眼暈,她在屋裏站了一會兒,周遭寂靜無聲。


    天將黑了,她聽見自己浮萍一樣漂在水麵上的聲音,有些找不到著力點:“什麽時候的事?”


    “申初初刻,自縊沒了的……”


    說完,多喜不知怎地哭出來了。


    顧姣。


    顧懷袖有些恍惚起來,事qing怎麽這麽突然?


    第六十四章第二封信


    顧家姑奶奶沒得突然。


    這一位閨名顧姣的姑奶奶,當初也是位大美人,自打嫁人之後就走了“背”字,從沒順遂過。夫家一家子都沒了,偏她還好生生的,便被說是克夫。好歹還是顧貞觀這裏跟她有些兄妹qing誼,正好其髮妻亡故,家裏大姐兒病弱,三姐兒頑劣,讓顧姣管了家,這一管就是三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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