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算是什麽大事。


    原本顧懷袖還以為他不知道,沒想到人家兄弟倆都是門兒清,反而顯得她成了個小人了。


    她點點頭,也不說話。


    張廷玉又道:“你昨兒跟我說小陳姑娘跟我三弟的事qing,今兒三弟也來找我了,他似乎很不想娶小陳姑娘。”


    很不想娶?


    顧懷袖眉頭一揚,頗為感興趣。


    看著自己一根根修長白皙的手指,顧懷袖那壞心思又開始往外麵冒了。


    左右別人過得好不好與她不相gān。


    張廷玉都用了“很不想”這樣的詞,那證明張廷璐其實是厭惡那小陳姑娘至極的。


    別人不開心,顧懷袖就開心了。


    她笑得明媚:“三叔跟小陳姑娘一定能夠白頭偕老的。”


    瞧瞧這笑得,一張臉都能掐出水來了。


    張廷玉哪兒能不知道她那壞心思?


    隻是這種事,本來也沒法兒改變,略略的一點惡意,又無傷大雅?


    他也不是什麽光明磊落正人君子,自家夫人這樣小肚ji腸又yin險刁鑽,張廷玉索xing娶誰像誰了。


    兩個人閑聊兩句,便用過了晚飯。


    顧懷袖想著,隻覺得那小陳姑娘嫁進來也是命苦。反正這事qing,他們說不上話。怕是嫁進來,也要被休出去。夫妻的日子,可沒那麽簡單。


    比如張廷玉跟顧懷袖的這一夜……


    外頭的丫鬟們一直到半夜都沒睡著過。


    “你走開!別親我……”


    “啊啊走開啦……”


    “好煩……你嘴裏有味兒……”


    “說得跟你嘴裏沒味兒一樣……”


    “……我怎還是覺得辣……”


    “哎,你讓開……”


    “說了別親!下去!”


    “咕咚”一聲傳來,世界終於安靜了。


    美好的明天,在顧懷袖的黑眼圈之中,到來了。


    第四十六章桂枝兒


    她跟張廷玉之間,基本算是沒有什麽秘密了。


    其實她對於這一位爺來說,早就是通通透透,人家心底門兒清,一直看著自己在那兒猴子一樣演戲。


    好歹他還算是個厚道的,沒過幾天就自己抖落出來。


    已經吃了好幾天府裏普通大廚做的東西,今天顧懷袖苦著一張臉跟張廷玉坐在一起吃早飯。


    隻是在青黛揭開粥蓋的時候,她便怔住了。


    這種難言的熟悉味道。


    青黛上來給她盛粥,她端了過來,隻舀了起來一看,便不知道為什麽流了眼淚。


    張廷玉就在一旁看著,心裏酸溜溜的,道:“不過是個小廚子,你倒看得比什麽還重。”


    對顧懷袖來說,那才不隻是廚子一樣的存在。


    她是哭了,可那一瞬間就是壓抑不住。


    好歹把命救迴來,她不去看小石方,隻是因為還不合適,可現在先吃到了小石方做的東西。顧懷袖心裏又如何能不感動?


    她瞥了青黛一眼:“他怎樣了?”


    “昨兒不是說在做辣子ji丁嗎?雖是被大師傅們攔住了,可粥還是能熬的,慢慢也恢復過來了,二少奶奶不必太掛心。”


    青黛仿佛也知道,現在張廷玉不算是什麽外人了,有的話也不避諱著他。


    她慢慢地說了,眼底也帶著笑。


    顧懷袖低頭,慢慢地吃了一口,隻抿著嘴唇笑,yin霾了幾天的這心qing,總算是轉開。


    “他好,便好。讓那邊掛心著一些,我不得去看,都靠著你們。”


    “二少奶奶放心。”


    青黛應著,又忙活了一陣,擺了其他的碗碟,這才退到一邊去。


    端著碗,顧懷袖看了麵色不大好的張廷玉一眼,隻用勺子攪著粥,也不說話。


    這粥,應當是藥膳了。


    張廷玉細細數著,地骨皮,威靈仙,甘糙口,huáng連,半夏,天南星……


    他眉頭頓時緊皺起來,卻碗放下,有一會兒沒動。


    扭頭看顧懷袖,卻發現她似乎沒有任何的察覺。


    張廷玉嘆了口氣:“我倒覺得我都沒你那廚子要緊了。”


    “他伺候我吃,你伺候我什麽?”顧懷袖白了他一眼,兩個人還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說起話來還是葷素不忌的。


    張廷玉無言,不過粥還的確好喝。


    食不言,吃完便去家學,張廷玉的生活規律到一種無聊的地步。


    隻不過今兒有人送來了一張請柬,上一次顧懷袖參加過的是李光地大人府上的惜chun宴,這一次換了明珠大人府上的吟梅宴,是明珠次子納蘭揆敘辦的。


    阿德把請柬從二爺那兒拿迴來,隻瞧著顧懷袖的臉色,說:“二爺讓小的來問問您,若是您悶了,也可以去看看,左右大爺是要去的,二爺去不去卻是隨意。”


    隨意?


    那就是多二爺一個不多,少二爺一個不少了?


    很明白,湊數的。


    顧懷袖翻開了請柬,也跟惜chun宴差不多的措辭,高門大戶文人雅士們的樂趣。


    她不愛那些個風花雪月,倒喜歡去戲園子裏聽戲,隻可惜是沒這個機會的了。


    “大爺去,大嫂可去?”


    顧懷袖忽然問了一句。


    阿德道:“去的,近日大少奶奶的身子又好了不少,這會兒也在說這事兒呢。”


    話音剛落,院子前麵便來了人,是大少奶奶陳氏身邊的丫鬟。


    “奴婢給二少奶奶請安,大少奶奶讓奴婢給您帶句話,說是命主大人府上二公子的請柬已經發了下來,府裏四位公子都有這麽一張,若是要去,不如大家湊個數一同去了。大爺那邊已經決定好要去,讓奴婢們下來問問,二房這邊是個什麽qing況。”


    這丫頭說話倒是很慡利的。


    顧懷袖想想,張廷玉每日每日讀書也勞累,更何況有的東西不是讀書就能讀出來的。


    這一位二爺的野心,光是一個書齋,又怎能實現?


    她沉吟了一下,對那丫鬟道:“去迴了大少奶奶,這請柬我接下來了,我們二爺也去。”


    “是,奴婢記下了,若您沒有個什麽吩咐,奴婢便迴去告訴大少奶奶了。”


    “讓你們大少奶奶注意著身子,別太勞累,去吧。”


    顧懷袖隨手一擺,讓丫鬟去了。


    她迴頭來,阿德正好抬眼看她:“那小的……”


    “你就跟二爺說我已經答應了大少奶奶,後日一起去。”


    “是。”


    阿德退走,迴張廷玉去了。


    顧懷袖這邊卻開始琢磨,這又得要尋一身衣服了。


    爺們怎麽穿都是那樣,後院裏的女人們怎麽穿,那可就是問題了。


    穿好了不成,穿壞了也不成,穿得一般了,又要被人說是平庸。


    顧懷袖想想就覺得傷腦筋。


    她一個白天幾乎都在挑衣服當中度過,後麵陸陸續續聽說了這一迴請的規模有點大。


    明珠好歹也是曾經權傾朝野的權臣,即便是現在不如從前了,餘威還是在的。


    上一次李光地畢竟還是漢臣,赴宴的多半都是漢家小姐,這一迴怕還是旗人來得多。


    顧懷袖想想,她一不是府裏的嫡長媳,二來二爺身上沒功名,三來她也不認識很多人,自己的門第也不是很高,還是穿得普通一些,挑不出錯來就成。


    等到天將黑的時候,衣服便已經挑好了。


    冬日裏,穿點暖和的顏色總是好的,便撿了一件鵝huáng的穿花百蝶百褶裙出來,留著後日穿。


    同日,明珠家的請帖,幾乎已經發到整個京城每一戶有頭有臉的人家之中了。


    門第不高,可因著跟明珠家的大公子有過幾分jiāoqing,顧府這邊也收到了請帖,顧寒川跟孫連翹去;李光地大人的府上,其子李鍾倫跟其女李臻兒也是肯定要去的。


    別的府裏去什麽人,或者是不是還有什麽要緊的人物要去,可就不知道了。


    明珠是老奴才了,還是大阿哥的爪牙,這一迴名義上是納蘭揆敘請的,其實背後還是明珠授意。


    滿漢大臣,其實少有能籠絡勢力的機會,聯絡感qing都要被上麵的皇帝監視一番。


    唯一風雅,又名正言順的,怕是隻有這種應時應景的事qing了。


    明珠這些人,滿腦子都是算計,顧懷袖是算計不過來。


    再說了,怎麽也算計不到自己的身上,所以她沒擔心。


    張廷玉沒功名,未來也不可能是繼承張家家業的,往後他們就過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了。


    即便往後他有什麽出息,那也是以後了,一大家子的人都跟顧懷袖沒關係。


    她想得倒是輕鬆,收拾完了就讓多福去探探張廷玉什麽時候迴來,好擺飯了。


    廚房裏,還正是忙碌的時候。


    小石方摸了摸自己右肩,站在屬於自己的那一塊案板前麵。


    這地方不大好,聽說是張府以前的一個廚子留下的,正對著窗,夏天裏是個好地方,冬天裏可就折騰了。


    做飯菜的時候,偶爾需要通風透氣,所以雖然大師傅們說要幫著把這扇窗給封了,小石方也給拒絕了。


    眼看著在長身體的年紀,一下又扔進雪地裏凍了一個多時辰,虧得顧懷袖來得早,不然他早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前幾年他就想過了,這輩子是要給顧懷袖做菜的;可是今天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他覺得自己的一輩子可能很短。


    能做飯做菜的一輩子,就更短了。


    這輩子是賣給姑娘了,現在欠了第二條命,是不是下輩子也要跟姑娘做菜了呢?


    他一下就糾結了起來。


    左手提了刀,右手按住已經被剔過魚骨的魚rou,小石方的動作還是很熟練。


    早幾年右手就受過傷,現在用左手來切菜,還算是熟練。


    “噹噹當……”


    菜刀跟案板接觸,魚rou沒一會兒就被切成了條。


    他換了一片鯉魚rou,一麵想著不著邊際的事qing,今早的粥火候似乎還不是很夠。不如,今晚就把米給洗好,先文火煨上幾個時辰,半夜起來改成小火,繼而大火,明日卯時起來便可又換迴文火,便柔爛軟糯了……


    隻是一個晚上要多起來幾次,不過為了做得好吃,也還能忍。


    張廷玉已經在窗口站了許久了。


    君子遠庖廚,張家家訓,也是聖人訓。


    若是哪個張家的兒子往廚房裏走了一步,是要打斷腿的,可張廷玉覺得自己不來這一趟,心裏總不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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