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趟,什麽沒撈著不說,竟然還被潑了滿身!


    顧瑤芳這娘們兒到底在搞什麽!


    真真是要bi瘋他家道爺了!


    惹不起,躲得起。


    道士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好,好,好!是你顧家不仁不義,且看上天如何報應!今兒道爺我不同你們計較,惡人自有天收!咱們騎驢看唱本!”


    “咚!”


    顧貞觀懶得聽這江湖術士廢話,一甩手將木盆給扔了出去,就要砸中那道士。


    道士見勢不好,哪裏還敢廢話?他脖子一縮,便提著袍子跑遠了,一麵跑一麵罵:“老東西,你跟你家姑娘都沒個好下場,老不死的臭東西!”


    顧貞觀站在那兒倒沒什麽反應,老徐頭氣得眼暈:“老爺,這臭道士滿嘴胡言,不若老奴帶人好生教訓他一番。”


    “唉……”


    顧貞觀搖了搖頭,隻隨手擺了擺,看前麵人都還站在這裏看熱鬧,也不知道別人會怎麽傳這顧家。原打算將芳姐兒許給張二公子,未必沒存了幾分試探的心思,自來女兒家心思細弱,他唯恐自己的揣度傷了父女之間的感qing,打髮妻亡後便越是小心翼翼,而今看來,卻是大錯特錯。


    “追個什麽啊,迴府吧。”


    說完,他便轉身,拖著一身的疲憊跨入大門,穿過條抄手遊廊,竟然朝著後院去了。


    這一遭,顧貞觀潑走了道士。顧懷袖是怎麽也沒想到,她聽青黛將這事qing講得繪聲繪色,隻嘲笑她:“你也不是親眼所見,說得這樣繪聲繪色,就跟開了天眼一樣,瞧把你得意的!”


    青黛兩眼都在泛光:“奴婢以為老爺必定好吃好喝給那老騙子供起來,沒成想一盆涮鍋水給伺候上了,誒,小姐,您說老爺是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無非是一下子想開了而已吧。


    興許顧貞觀原以為顧瑤芳還有救,或者以為事qing沒嚴重到那地步,即便私下與人有首尾,要說嫁人也是沒妨礙。偏顧瑤芳一提嫁人就害怕,卻不是普通的抗拒了。這一來,顧貞觀怕是自然也想到更不好的地方去。


    顧懷袖手指輕輕揉搓著那一串紅瑪瑙的串子,垂了眸,掩住眼底暗光:“老爺哪兒去了?”


    “說是朝東院大小那兒去了。”青黛迴了一句,又補了之前的問題,“老爺這是要去gān什麽啊?”


    顧懷袖一笑:“怕是比我更沒想到這件事的,大有人在呢。”


    第十四章揭穿


    這一迴要演的還是咳血的戲碼,青溪已將沾了血的帕子給顧瑤芳準備上了,隻等著在外頭探聽消息的人迴來報,便立刻咳血,再去跟顧貞觀說,如此一來,便是天衣無fèng的一場神戲了。


    顧瑤芳倚在藤椅上,腿上蓋著薄毯,看著一副有氣無力模樣,“青溪,外頭怎麽樣了?”


    青溪站在門外,守著外麵消息,聽了顧瑤芳的話,便小步走過來,迴道:“還沒個消息,小姐您身子弱,先躺一會兒吧。”


    擺擺手,顧瑤芳冷笑了一聲:“坐一會子也不出什麽大事,修養的時候還多呢。你且去看看……”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往這邊來了!”外頭丫鬟雪心急急忙忙就往這邊跑,氣兒都沒喘勻就在說話,“老爺不知怎地,竟然一盆涮鍋水把道爺給潑走了,現下正往咱們院裏走呢!”


    顧瑤芳聞言,一下便站起來,那毯子落在地上,也顧不得了。


    “這怎麽可能?你把氣兒喘勻了,好生說!”


    這消息,直將整個東院都給炸開了,要真是這樣,顧瑤芳還作什麽戲?


    那一時間,她害怕得緊,手都開始打顫,還是青溪上去握了她的手,“小姐莫急,那道士的事兒與小姐有什麽相gān?小姐您趕緊坐下來,方才起得急了,一會兒頭暈可不好。”


    顧瑤芳雖不見得病得多厲害,可身嬌體弱,自然不是顧懷袖那樣的粗糙姑娘。方才驟聞這消息,一下站起來,連著身子都顫了幾顫,看得屋裏丫鬟們是心驚膽戰。


    顧瑤芳哪裏坐得住,她心虛,自以為之前的戲是天衣無fèng,機關都算盡了,卻萬萬沒想到會在顧貞觀這裏出問題。她一時怨恨起來,也不知這死老頭到底是怎麽想的,早先疼她疼得那麽緊,今兒怎麽也不該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啊?到底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千頭萬緒,瞬間jiāo雜在一起。


    顧瑤芳眼前略過了幾張臉,也不知該懷疑哪個,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便聽見外麵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跟敲在她心房上一樣。


    她握緊手指,qiáng自鎮定,yin著臉,隻道:“莫管了,雪心出去,青溪留下。”


    那雪心糊裏糊塗的,一躬身退出門,竟然恰好撞上抬腳往裏頭走的顧貞觀。


    “奴婢該死,退得太急,衝撞了老爺,還望老爺恕罪!”


    雪心嚇得連連叩頭,平日裏也沒這麽慌張,可今日跟往日,似乎總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顧瑤芳在見到顧貞觀那臉色的一瞬間,心頭那不詳的預感,便坐實了。


    她勉qiáng勾了勾嘴唇,是個蒼白的笑容:“父親怎麽來了,女兒近日不大好,隻怕過了病氣給爹爹,自打父親從桐城迴來,還不曾去拜見爹爹呢。”


    顧貞觀一路走過來,心裏想了很多,原本顧瑤芳是個乖巧懂事的,別人說她賢惠溫婉,也絕非全是虛言,可現在瞧著她目光躲避閃爍,顧貞觀心裏早已經透亮了。


    有的事兒,能有一次,可若是次數多了,便惹人厭惡。


    他聲音平平地,也不坐下,掃一眼丫鬟青溪,隻道:“你出去吧。”


    青溪有些怕,今兒這兆頭一點也不好。


    可又有什麽辦法?不走留在這裏gān什麽?顧瑤芳也知道,似乎不大能善了了。她臉色已經慘白,隻道一聲:“青溪,你出去吧。”


    青溪顫顫地退下,屋裏便隻有顧貞觀跟顧瑤芳了。


    她看了顧貞觀一眼,qiáng壓著忐忑:“爹爹怎麽不坐?”


    顧貞觀如何坐得下?


    自家女兒變成這樣,人都說養不教,父之過,可他自問不同於別家,教習女兒詩書琴棋,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顧貞觀覺得女兒家除了《女戒》也當知曉些別的事兒。可他萬沒想到,教出個這樣不知廉恥的東西來。


    兩年之前,康熙爺南巡,那時候顧貞觀已經辭官歸隱有幾年了,有時候也往京城裏走動,可不大頻繁,一家子還是生活在江南。康熙爺還念著顧貞觀好文采,召了他一家去見。事qing,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不一般的。


    芳姐兒日漸bi近了出閣的年紀,早年其母病故,還戴著孝,才從京城迴來沒多久,所以不談婚事。可眼見著兩年之前要談,芳姐兒便越加不好。


    那時候江南熱鬧,皇上南巡,人人都高興,處處張燈結彩,難免有姑娘家出去遊玩。


    早在京城,亡妻便責斥過袖姐兒,說她放làng形骸。他晚上偶然問起當時還在世的妻子,髮妻說芳姐兒瞧見袖姐兒悄悄往後門跟人見麵,過從甚密,也不知是哪家的,怕袖姐兒在外麵玩兒野了,影響姑娘家的名聲,還說要把袖姐兒給拘著一些。


    沒料想,沒一段時間,髮妻便亡故了。


    有這一件事在前,顧貞觀其實並沒怎麽懷疑過。


    可直到兩年前,皇上南巡迴鑾了,芳姐兒一病不起,同時顧宅內外都在說袖姐兒行為不檢,顧貞觀便起了疑心。好不容易熬到了出了孝期,哪個姑娘家不巴望著嫁出去?可芳姐兒卻是談嫁色變。一次兩次的,不打緊,可若多了,他顧貞觀也不是什麽糊塗鬼。


    兩年前,也不是沒有什麽蛛絲馬跡,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年深日久,便滾雪球一樣起來了。


    而今,兩年過去,遇著張家這樣的好人家,與其說是芳姐兒不想嫁,不如說她是看不上張家。


    好高騖遠,又嫁不成,不願嫁,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好事?


    他自來是個不信鬼神的,道士的事兒,有一次,不見得有什麽,可若是同一個手段使上兩次,便太露痕跡了。


    顧貞觀想了許多,終是嘆了口氣,最後問了一句:“芳姐兒,我看那張家二公子是極好的,我想著你與他乃是金童玉女的一對兒……”


    “爹爹,女兒不願嫁。”顧瑤芳沒料想顧貞觀進來是說這話,一時忘了那到道士的事兒,生硬地開口截了顧貞觀的話。


    顧貞觀終於不言語了,他瞧著芳姐兒,仔仔細細地,卻讓顧瑤芳一瞬間明白過來。


    她按著那藤椅的扶手,試圖為自己辯解,秋水般明眸裏盛著點濕潤。


    可顧貞觀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我一向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我這樣半截身子埋進土裏的人,gān涉不得你們,隻巴望著你們都好。可我想著,怕是不能了……”


    “……”顧瑤芳低頭,卻咬牙暗恨,也不知顧貞觀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捉摸不透。


    那道士的把戲沒能奏效,顧瑤芳心裏氣得發慌,對顧貞觀是滿心的怨懟,哪裏願意聽他在這裏絮叨?可不聽也不成,一時忍得心口疼。


    “你既然不願嫁,我已修書給張家,隻推了這一門婚事,你日後莫要再後悔。須知,千金難買的便是後悔藥,芳姐兒,你可想清楚了。”


    顧貞觀不慣跟別家大人教訓孩子一樣,動輒出手,況他隻是懷疑,興許是存著那一丁點的希冀,不願意往深了想。這些年來,隻看著袖姐兒豁達,任由這些個流言漫散,不想芳姐兒終究看不透,執迷不悟。


    他又道:“這世上,男女婚配,都講究門當戶對四個字。我顧家門楣雖不低,可在這大清,不過是漢家人,到底不如正經八旗滿蒙的高門大戶。門第不對,嫁進去也是諸多的艱辛苦楚,芳姐兒,你可想清楚了。”


    芳姐兒,你可想清楚了。


    顧貞觀這話說了兩遍,他一直看著顧瑤芳,可顧瑤芳隻是低著頭。


    她手心冒汗,平日隻覺得顧貞觀說話和和氣氣,可今日老覺得這話裏套話,一句勾著一句,環環地扣著,句句戳進她心底隱秘之處。顧瑤芳手抖了一下,隻作沒聽出這話裏的意思:“若是女兒身子骨好了,自是願意嫁,可如今這樣,嫁進去也不過是拖累別人,爹爹何苦bi迫女兒?”


    bi迫?


    顧貞觀忽地一笑,他一張老臉真是有點掛不住了,又覺得這女兒養了終究不是自己的,也不知說什麽,一拂袖便出去了:“你好自為之,那些個道士,莫再往家裏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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