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屆峰海盛會,從未有人拒絕劍閣的好意,先生收過劍帖,也看過劍帖內容,如今是否要反悔?”一道冷若冰寒的聲音傳來道,“你可承擔得起拒絕的後果?”


    “二妹!”曌雲裳當即喝止她,接著淡然向羅凡道,“先生這是何意?若是因為對我劍閣有所不滿,或者我劍閣有什麽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先生言明,曌雲裳在此先賠個不是。”


    “大姐!”霏嬰心直口快,眼見曌雲裳溫言細雨,不禁忍不住開口,“這種人還與他多說什麽?你為他尋找那些隱世的劍者,已是耗費劍閣人力物力,雖暫未尋得,但也已有頭緒,昨日他受傷,你又親自為他去取來玉參,如今他卻……卻……”


    “閉嘴!”曌雲裳冷哼一聲,道,“尋找劍中名宿,本就是我劍閣之責,‘凡劍謫仙’是我劍閣客人,在此受傷,劍閣聊盡心意也是應當。”


    “……”羅凡聞言不由一楞,沒想到曌雲裳會如此迴答,原本若是曌雲裳受他所激,當場動手,羅凡以力破局,事情便要簡單很多,然而曌雲裳依然淡然自若,反倒倒顯得是羅凡在無理取鬧,有失氣度了。


    更令羅凡頭疼的是,她這番話時眼光清冽,端的是十分誠摯,即便是羅凡,此時亦不由心中多了一份遲疑,遲疑自己原先對她的看法是否有所偏頗。


    而先前羅凡提議讓劍閣方麵尋找風無痕等人來參加劍會,那確實是劍閣負責的事情,但現在劍會已接近結束,再私下尋找,那便純粹是為了私人而尋了,而聽霏嬰所言。劍閣似乎仍未停止打探風之痕等人的消息,羅凡想不承這份情都難。


    好在羅凡早對劍閣有了一個全麵的了解,知道再大的恩惠。也當不起他日的生死之決,否則換了個人。在這種情況下決然說出離去的話語,當場便已愧疚得難以自已。


    一念至此,羅凡不由搖了搖頭,道:“劍閣招待周到,想必再挑剔之人,也說不出一點劍閣的不是來。”


    “那是為何?”曌雲裳不禁有些意外地問道。


    “步穹青鸞。”羅凡淡然道,“我聽聞每一任宮主之夫婿,最終皆要進入這‘步穹青鸞’中參悟劍道之秘。但卻從未聽聞有人從中出來,而如今劍閣之中也無一男丁,這是為何?此事不得不令我深思。”


    羅凡這一番應對,卻是直指要害,卻又不是直接將令人難以置信且沒有證據的真相擺出,否則逼得太緊,劍閣方麵咬死“步穹青鸞”已毀,或者劍閣之規未到時限不得開啟之類的話語,羅凡說什麽都毫無意義。


    因此他一層層開始抽絲剝繭,引導眾人去猜測隱藏在黑暗深處那最正確的答案。


    “劍道之秘深奧如此。豈是一時半刻可以領悟?上一任幾位宮主,與各位劍種皆在‘步穹青鸞’閉死關,又豈是你說見就能見到?”聲音冷弱寒霜。說話的是樓無痕。


    羅凡淡然問道:“那麽,如果我要進入‘步穹青鸞’,該當何時?”


    “一年以後。”曌雲裳道。


    “那好,我一年之後再來。”


    “你這人很不識好歹。”霏嬰聞言不禁忍不住怒火,斥道,“要進‘步穹青鸞’,自然要你與吾劍閣相互信任才有可能,而這一年,便是雙方互相了解的緩衝時間。大姐這般溫柔美麗,你這人卻怎這般存心敷衍?!莫非連這番道理都不懂。還是說大姐有任何配不上你的地方?”


    “你,是否真要成為吾劍閣之敵?”二宮主樓無痕眼中亦是一片冰冷的殺機。


    二宮主話音剛落。隻聽得一片拔劍出鞘的聲音,所有劍閣侍衛同時拔出佩劍一瞬間,整個頓時劍閣劍拔弩張,一片肅殺的氣氛。


    “二妹!”曌雲裳重重地冷哼一聲,道,“你們要動手麽?”


    眼見眾人無所動作,不禁更怒:“怎麽?是否要連我這個宮主,也一起殺了?”


    聽得曌雲裳的話,一眾劍閣劍婢不禁大駭,連連磕頭道:“不敢!”


    曌雲裳冷哼一聲,眼見眾人不敢作聲,這才道:“‘凡劍謫仙’的要求雖然不符合劍閣規定,卻也是人之常情,我可以考慮一番,先生是否還有其他異議?”


    羅凡皺了皺眉,不由大感頭疼地道:“沒有。”


    一旁的不二做撫了撫額頭,低聲自語道:“女人哪,還真是難纏,一會可千萬不要選我啊。”


    任劍誰一口烈酒飲盡,目光落在劍聖身上:“劍法又進麽?正好,昔日一劍之敗,償還起來不會太過無趣。”


    而西門寒照則是看了緋羽怨姬一眼,兩人似乎已有了什麽約定,互相點了點頭,繼而轉過目光。


    曌雲裳環顧四視,見幾人皆未再多言,便道:“既然各位再無異議,二妹,接下來該你了。”


    樓無痕點了點頭道:“劍聖柳生劍影。”


    “好好好!”話音剛落,四宮主霏嬰當場拍手道,“這個冷冰冰的怪人配母老虎,正好。”


    “霏嬰——!”曌雲裳冷冷地掃她一眼,霏嬰登時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掩口迴避開去。


    “西門先生吧。”緋羽怨姬輕歎一聲,心道,“先生可要信守承諾,帶我從劍閣出去啊……”


    卻原來昨日夜裏西門寒照找上緋羽怨姬,緋羽怨姬想從劍閣離開,需要有人幫她演一場戲,而西門寒照所受劍閣劍氣之傷,尋找緋羽怨姬是再好不過,再加上赭杉軍戰敗,不二做如今又並未欠她人情,是以兩人一拍即合,便有了今日的選擇。


    接著隻聽霏嬰開口道:“吾覺得任先生不錯,我就喜歡有胡渣的。”


    羅凡:“……”


    “這樣也行?當真是奇了!”不二做不禁扶額。


    至此,不二做倒是如願沒被選中,而羅凡既然暫時沒理由離開,反倒是想看看劍閣方麵到底能玩出什麽花兒來,至於其他人。自然是按部就班地“洞房花燭”去了。


    至於為什麽洞房花燭要打引號,那是因為這幾人中若真有一對能夠按部就班地走對程序,那就真正是奇了。


    ……


    約莫是夜幕剛剛降臨的時候。劍閣之內,燈火漸起。猶如螢火點點,漂浮在這遺世而獨立的海島之上。


    怨姬掩上房門,隻見西門寒照神色有些萎靡,不禁問道:“西門前輩,您的傷……?”


    西門寒照擺手道:“無妨,已經好多了。依照今日情形,看來‘凡劍謫仙’也懷疑到了‘步穹青鸞’之上,三宮主。對於‘步穹青鸞’,你可知道?”


    “前輩莫問我。”怨姬聞言當即迴絕,仿佛觸及到了什麽不能觸碰的禁地一般道,“我不能說,況且我對此也知之甚少。”


    “這關係到吾之故友的下落,至關重要。”西門寒照歎道,“三宮主當真不能幫忙麽?”


    怨姬輕輕搖了搖頭。


    西門寒照略一思索,開口道:“莫非是因為二宮主……當日吾亦中她辣手,據說二宮主執掌刑罰,鐵麵無私。辣手無情,三宮主可是怕她……”


    “不是。”怨姬搖了搖頭,望向窗外。似帶著一絲追憶的神情,道,“二姐她其實……心地很善良的。”


    “那為何……”


    怨姬再次搖了搖頭,似乎不願再提此事,又道:“我們先熄燈吧,以免被人看出破綻。”


    西門寒照點了點頭:“既然三宮主不願多言,吾也隻有自行探查一番了,我看今日二宮主無暇顧及劍閣太多,恰好是個機會。”


    “前輩已經下定決心了麽?”怨姬歎道。“前輩可知你昨日發生意外後,劍閣的守衛力量增強了許多?”


    西門寒照麵色沉重地搖頭道:“吾知曉。但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三宮主欲借機脫離劍閣。屆時我又有何理由再迴來?然吾孤寂一生,隻有牧野淩風這一位好友,如今他事有蹊蹺,吾又怎能置之不管?”


    “哎……”怨姬又歎一聲,“吾亦隻知曉當年牧野淩風前輩與上一任二宮主成親一年之後,便傳出於劍閣病逝的消息,至於是否去了劍閣禁地,情況如何,吾亦不知曉,因為這些皆是上一任大宮主一手操辦,或許也隻有大姐才知之甚詳,也許二姐也知曉一些,但她們也不會告知於我。”


    ……


    另一邊,羅凡房間外頭,隻見來人一身紅黑相間的宮裙,體態豐滿雍容,雲鬢朱顏,烏發流雲。頭上梳的是飛天髻,一支鳳凰金釵別於其上,明珠光華,於鳳尾墜落而下,步履輕移,隻聽得環佩叮當,華裙隨著夜風微微飄揚,一應高雅之態,展露無疑。


    羅凡皺了皺眉道:“你來做什麽?”


    “先生不請吾進去麽?”


    “進來吧。”羅凡淡淡地道。


    看著曌雲裳移步進入,羅凡隨手關上房間的門,道:“你是否奇怪,我為何會突然提起劍閣鮮有人知曉的禁地?”


    “嗯——?”曌雲裳鼻間拖出一個否定的長音,道,“吾此來隻為與先生商求一個兩全的方法,但似乎先生並不信任於吾?”


    “信任?”羅凡不由失笑道,“你應該慶幸在進門的一刻,我沒有一劍直接將你擊殺。”


    曌雲裳不禁疑惑地道:“先生說什麽?吾與先生素無仇怨,但先生似乎對劍閣一直抱有成見?”


    “仇怨?馬上就有了。”羅凡並未迴答她的問題,隻是一字一字地緩緩開口道,“劍閣自古以來的規矩,留女不留男。劍種成婚一年後,劍閣禁地‘步穹青鸞’便是為其量身打造的墳墓,我說得可對?宮主既然選擇了我,那麽我們是不是馬上就有仇怨了?”


    曌雲裳不由悚然一驚,即便是以她的心性,也未能再保持以往的鎮定,露出一片錯愕的神情,但不過瞬間,便恢複如初道:“先生莫要玩笑,怎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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