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小竹峰。


    相比其他各脈山峰上的熱鬧,小竹峰上則顯得清淨的多,山路上偶爾有兩三個美貌的小竹峰女弟子走過,山風習習吹來,滿山遍野的淚竹一起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音。


    “蕭師兄?”一道恬淡的女聲伴隨著竹林的清風吹來,卻見是一位瓜子臉的美女,不是文敏又有何人?


    “呀~這位是……?”文敏忽而美目圓睜地看向羅凡,眼中不禁露出些許驚訝。


    “十年前匆匆一別,文姑娘別來無恙。”羅凡拱手道。


    “原來真的是你?”


    蕭逸才點頭道:“文師妹,羅兄已將天琊神劍尋迴,此來便是親手交至水月大師手中,不知水月師叔可在?”


    “真的嗎?”即便平日裏文靜恬淡的文敏,此刻也不禁喜形於色,道,“師父一定會很高興的,幾位請。”


    “靜竹軒”是小竹峰殿堂樓宇中的一處僻靜所在,靠近後山,周圍遍布青翠“淚竹”,不時有山風吹過,竹葉輕輕搖動,給人一種靜心的感覺。


    走過迴廊,踏上圓滑小石子鋪成的竹林間小路,一路彎彎曲曲,深入竹林,很快來到了竹林中的那一間用竹子建成的精舍,從外麵看去簡樸無華,用珠子做成的外壁牆上,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風雨時光,此刻已經有了淡淡的舊痕。屋子兩旁,都開有一扇小窗,隱約看到裏麵水月大師靜坐的身影。


    文敏走到門旁,同樣用竹子做成的房門虛掩著,隻見她伸出青蔥玉指輕扣了兩聲。道:“師父,我是文敏,我可以進來嗎?”


    水月的聲音平淡地傳出道:“進來吧,還有誰?”


    “還有蕭師兄與羅少俠……”文敏如實答道。


    “羅凡?”水月冷哼一聲道,“他來做什麽?”


    “水月大師還記得當初在下答應助大師尋劍麽?”羅凡悠然問道。


    “你這言而無信之人還敢提此事?”水月顯然對當初羅凡忽悠她一通仍是耿耿於懷。


    “大師這話說得好沒道理。在下這些年殫精竭慮,好不容易將神劍尋迴,沒想到大師卻對我如此不待見。”羅凡道,“那還是告辭了吧。”


    “慢著!”似林間清風穿過竹林,忽而羅凡身前便多出一道窈窕的人影來,隻見這女子一襲天藍道袍。秀發如雲,清麗端莊,不是水月又有何人?


    隻見她一雙杏目略帶炙熱地盯著羅凡問道:“劍呢?”


    羅凡解下身後的錦盒,遞給她道:“喏,看看是不是這把。”


    水月連忙接過錦盒打開。隻見一柄湛藍長劍靜靜地躺在其中,不是天琊又是何物?


    隻見水月的麵色忽紅忽白,雙手也隱隱顫抖起來,良久才向羅凡道:“既然你去尋劍,當日為何又找那麽多托辭離開?”


    “當日?”羅凡想了想道,“大師明鑒,當時我可沒說謊,確實是要去山中采藥。這不事情剛完,就去尋劍了麽?”


    凝視了羅凡半響,水月才長歎一聲。帶著些許疲憊道:“罷了,罷了,敏兒,替我好好招待幾位,為師……先去告慰先師……”


    水月覺得自己現在確實該先平複一下心情,實在是每次見到羅凡心情就平靜不下來。再加上天琊神劍失而複得,她的心緒波動確實有些大。


    此時蕭逸才將道玄的安排轉述了一遍。水月自然是沒理由不答應。


    水月走後,文敏向羅凡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師父或許是太高興了。文敏在此代師父先謝過羅少俠了。”


    “我也不過是運氣好而已,文姑娘何必如此。”


    文敏道:“待我為兩位姐姐打點好落腳之處後,再帶幾位好好遊覽一番,也算是聊表謝意,幾位意下如何?”


    “何必勞煩。”羅凡淡然笑道。


    ……


    穿過幽幽的林間小徑,隻見前方是一座清雅別致的竹橋,橋下溪水潺潺,水霧升騰,映著周圍一排排竹林,當真仿佛到了一片世外桃源。


    路上小竹峰的弟子開始增多,遠遠地望見,過了竹橋之後,是一排排雅致的院落,想來便是小竹峰弟子的居所了。


    文敏道:“煩請二位在此等待片刻。”


    羅凡點了點頭,而蕭逸才也是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在古代男女之防還比較深,女子的閨房可不是能夠隨意說看就看的。


    與大竹峰後山上的“黑節竹”不同,小竹峰上盛產的是另一種奇異竹子——淚竹。這種竹子顏色翠綠,竹身細長,比一般竹子少了近一倍的竹節,但竹質堅韌之極,號稱天下第一,普通樵夫都無法砍斷。但淚竹最著名的地方,卻是在竹子翠綠的竹身之上,遍布著一點一點粉紅色的小斑點,宛如溫柔女子傷心的淚痕,極是美麗。


    羅凡看著這片清靜的竹林,開口道:“我在周圍隨便走走。”


    蕭逸才點頭道:“也好,隻可惜此時不是夜晚,否則羅兄去看看這淚竹林中的望月台也是極為不錯的。”


    “哦?”羅凡問道,“這其中又有什麽關竅麽?”


    蕭逸才望了望湛藍的天空,帶著些追憶的神情道:“當月色明亮的夜晚,月光會慢慢從山下升起,緩緩爬上望月台,而在月光完全照亮望月台的那一刻,也正是月正當空的時候。而望月台最美麗的時候,也就是在那時,瞬間月華清輝會突然燦爛無比地灑下,從光滑的望月台岩石上倒射開去,頃刻間照亮整座小竹峰,而在那一刻站在望月台上的人,幾乎就像是站在仙境中一般;更有甚者,據傳當一甲子方才出現一次的滿月之夜那天,竟會讓人覺得自己站在明月之上,那感覺之激動,委實令人無限向往。”


    隨即蕭逸才帶著些遺憾地道:“可惜這等盛奇之景,我也無緣得見。”


    羅凡也不禁露出些向往的神情道:“若真如此,那倒確實是一番曠世奇景,不知那望月台在何處?”


    蕭逸才從羅凡身旁走過,望向一個方向道:“距離這裏倒是不遠,從這條小路一路往東,應該很不久便能見到,羅兄若是想在這周圍走走的話,其實那裏白天的景色也是極為不錯的。”


    “多謝。”


    此時的時間已是夕陽西下,小竹峰上,夕陽的霞光為整座竹林都蒙上一層夢幻的色彩,風一吹,那帶著淚痕的翠竹迎風搖擺,竹與葉之間發出的沙沙輕響,伴隨著林間小徑上三三兩兩歸來的小竹峰弟子笑語嫣然,確實別有一番意味。


    由於都是身著道袍的緣故,一路上偶爾還有幾位粗枝大葉的小竹峰的弟子口稱師兄,熱情地與羅凡打招唿,問他是哪一脈的弟子,著實令羅凡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越往望月台走,人便越是稀少,是個孤懸在半空中的懸崖,除了後半部與山體相連,大部分都懸在高空。此時七脈會武在即,除非是刻意賞景的,否則倒是並沒有人去那裏。


    傍晚的風漸漸地大了,山間的風吹起羅凡的衣發,也吹落枝頭竹葉飄零而下。


    伸手沒入風中,摘下一片竹葉,隻見掌中其色澤溫潤如玉,翠綠的竹葉之上,卻不知哪家伊人遺落下朱砂淚痕,抬首遠方夕陽如血,直叫人不禁心中猜測,淚痕之中,是否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淒美故事。


    距離望月台漸漸地近了,令羅凡意外的是,在這個時間,似乎仍有人在。


    就在懸崖邊夕陽裏,那藍衣女子孤單佇立。


    衣裳是小竹峰的弟子服裝,天藍色的衣裳,天藍色的寶劍,站在夕陽之下,就如同那被晚霞渲染的天空,夢幻般的天空,夢幻般的竹林,一切就恍如一個長長的夢境,那夢裏的人兒,仿佛是癡了一般,隻是默默凝望著,風吹著她此刻那麽單薄而脆弱的身體,就像是,夕陽下的鳶尾花。


    “嗆啷……”


    一聲銳響,在這寂靜無人的懸崖邊響起,繼而遠遠地迴蕩開去。


    寶劍出鞘,在夕陽裏綻放出燦爛光芒。藍色的身影隨之騰起,在半空中接住那劍,凜冽的山風霍然席卷而上,伴著那藍色身影,在望月台上,開始了美麗到不可一世的劍舞。


    秋水如長天落下,化做無邊銀河,在纖纖素手中婉轉騰挪,在夕陽下歡暢奔流。時而衝天,時而落地,時而化作銀衣流光,眷戀那絕世容顏;時而又散做漫天繁星,閃閃發亮。


    這望月台上,那道身影仿佛隨風飄蕩,如飄絮,如冷花,舞出了這世間最美的身姿。


    晚風徐來,伴隨著漫天落木,蕭蕭如雨,這一日,或許羅凡無緣見到望月台上那立於明月之上的奇觀,但眼前,卻比那一甲子一見的奇觀更甚。


    有水珠,輕輕滴下,落在石頭上,許是疲累後的汗水?


    她輕輕的喘息著,喘息著,然後慢慢的平靜下來,目光抬起,不知何時,她舞到了望月台的後邊,眼前是一片竹林,在她麵前的,是纖細而溫柔的淚竹。


    而在那溫柔宛如畫卷的竹林間,那夕陽最後的餘輝之下,一抹身影映入她的眼簾,伴著那飄零的竹葉,那雙眸子,仿佛穿越了無數個世紀,才終於與她遙遙相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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