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晨勾了勾唇角,在看到她出現後,眼底才浮現一層柔和。他沒有去接她的東西,反而是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則陪在旁邊:“你先寫,你想邀請的人。”


    “我先啊?”小清沒有多想,立馬開始想著邀請對象。


    她在a市認識的人並不過,離開六年,隻留下為數不多的幾個故交,她很快寫下了她們的名字。當想到堂姐和舅媽的時候,小清猶豫了——父親“離開”後,舅媽對她恨之入骨,是肯定不會來祝福她的婚禮的!更何況她結婚的對象還是黎北晨……


    算了,那就不邀請舅媽了。


    可是堂姐林曼……


    “最好要請保證能來的參加的人。”眼看著她一筆一劃地即將寫出個“林”字,黎北晨在旁邊不輕不重地緩緩提醒,“不要隨意打擾別人……”


    小清的筆尖下意識地一縮,然後連忙塗掉了剛寫了一半的名字。


    他仿佛“順勢一提”,卻讓她不禁想起很多細節:堂姐還在美國接受治療,植皮和整容都是繁瑣而漫長的過程,更何況她因為用藥,記憶力漸漸受損不記得以前的人……


    堂姐值得擁有新生活,她不該再去打擾她的。


    於是,就不請林曼了。


    腦海中想來想去,把a市的親友過濾完畢,小清猶豫地停住,想起遠在英國的姚家人。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裏是媽媽的家人,有血緣相親,可是她都不記得媽媽,再說媽媽本人也從姚家離開,脫離了關係……


    “邀請一些值得過來的人吧。”黎北晨這才又開口,他伸手,修長的指節撚著她那張寫過字的紙,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後,問道,“你邀請姚遠的話,他會祝福嗎?”


    他問得很直接,讓小清不得不直麵思考這個問題。


    “……他不會的。”小清喃喃出聲,頹然地搖搖頭,徹底否決了邀請姚遠過來的想法,“他把我趕出姚家了,他最愛的是麵子,不是失散多年的外孫女……”


    她有些低落,但也隻能聳肩,無奈地笑了笑:“其實,除了我是他外孫女這個事實之外,我們並沒有多少親情……”那就算了,以後各自為安,不邀請了。


    黎北晨笑了笑沒說話,隻是默默伸手,攬上了她略顯單薄的肩膀。


    ***


    喬桑榆站在不遠處,正好將他們定邀請名單的事看在眼裏。


    起初,她覺得這無聊又沒有意義,覺得黎北晨在故意拖延時間,徹底將小清蒙在鼓裏……但是當他突然問到姚遠,她突然便明白了黎北晨的意思。


    他了解小清。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小清,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式和小清說——


    黎北晨用了很迂迴的方法,故意隱瞞姚遠去世的消息,故意給她營造一個輕鬆自然的情境,才能讓她好好考慮所謂的“親情”,能體會到其中的淡漠,才能把那些人從生命中剔除出去。


    而如果一開始直接告訴小清,姚遠突然死亡,恐怕以小清的脾氣,她會直覺地傷心難過,不顧一切追去英國。她會下意識地考慮親人離世,心中悲痛惋惜,而忘記考慮這個親人和她到底有沒有親情?


    所以,黎北晨顯然更了解小清。


    ***


    “我寫完了!”小清很快停筆,交上那個寫過的a4紙張,上麵的人數不多,還留了大片的空白,“你寫你的吧,你要邀請什麽人?我看看我認不認識!”


    “等陳澤出院讓他安排,他的傷不重。”黎北晨卻順勢把紙張往旁邊一扔,目的達到,他便無所謂請柬的事情,“我到時候讓他統一派人寫好。”


    “不能派人的!”小清這迴倒是來了興趣,“這個要親自寫的才有價值!要不……交給我吧?”


    既然黎北晨對婚禮的準備已經是“毫無驚喜”了,那不如索性讓她來安排吧!……


    下午的時候,黎北晨迴公司有事,小清便拉著喬桑榆出了門。


    她得——


    準備婚禮!


    喜帖的選擇、婚宴的選擇、婚紗的選擇……拋開一切矜持,這些事情她都想自己來辦。她想忙點積極的事情,也想讓生活中充實點值得高興的東西。


    “這裏光是喜帖就有幾百種,您喜歡什麽款式的呢?”婚慶公司的接待樂開了花,對待顧客自然是殷勤至極,“這一堆是中式喜慶風格,這一堆是歐氏優雅風格。”


    簡單的雙開紙,卻都是設計得精美漂亮。


    小清拿不定主意,隻能詢問旁邊的喬桑榆:


    “桑榆,你覺得這兩張哪張好看?”


    一抬頭,正好撞上喬桑榆打哈欠的模樣。


    看來,她對這種事實在是興致缺缺,


    小清隻能換個方式問他:“桑榆,你的喜帖是什麽風格的啊?”她的婚禮就在下周,雖然喬桑榆似乎很排斥,但好歹也是個婚禮,總有值得借鑒的地方。


    “我不知道。”喬桑榆搖搖頭,倒也迴答得自然,“從喜帖到酒宴,包括新郎,都不是我準備的……我隻負責參加!”


    “桑榆……”看她提到這個,小清心裏不禁有些難過。


    她正試圖說點什麽緩和氣氛,喬桑榆卻已先行出了聲,她深吸了口氣,瀟灑地站起來拍了拍衣服走開:“我要去洗手間補個妝,你在這裏慢慢挑。”


    “我跟你一起!”小清不放心她。


    剛剛看到喬桑榆的臉色,她總覺得她一個人去洗手間,肯定是去哭的……小清不忍心。她不了解喬桑榆的感情生活,也什麽都問不出來,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喬桑榆心裏也不好過。


    “來吧……”喬桑榆沒有迴頭,聲音卻是無所謂的模樣,甚至還懶洋洋地補充,“你不會是以為我要躲進去哭吧?沒那麽脆弱……我是真的眼線畫歪了。”……


    去個洗手間,也不過一時半刻的功夫,可當她們迴來後,卻發現這裏的氣氛變了好多!


    原本外麵的辦公區,坐了不下十個人,充滿了打印機、電話和人聲,現在卻是空無一人,隻有電話在突兀地響;而剛剛她們坐的休息室,應該有個接待在幫忙找資料,如今也是不在,隻留下一桌散亂的照片和喜帖……


    這是集體跑去開會了?


    不像!


    不管怎麽看,空氣中似乎都殘留著一層詭異。


    “我們先走吧?”小清有些不安,拉了拉旁邊的喬桑榆提議。


    後者也是麵色凝重,聞言點了點頭:“先迴去再說……對了,黎北晨有沒有派人保護你?”


    “我……”小清已經轉身向外,突然一陣不安,卻又無法迴答喬桑榆的問題——黎北晨今天有沒有派人,她是真的不知道!他一向都是秘密派人的……


    “當然派了,不過保護的作用,還稱不上。”一道慵懶的嗓音從後門響起,接著休息室的後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祁漠一臉清淺從容的笑走進,“我很好心,特意放他迴去通知黎北晨的。”


    他的動作優雅又肆意,隨手解開毓金的袖口,同時抬手一扔,將多餘的外套扔在某個椅子上:“小清,好久不見!還有那個誰……小明星,好久不見。”


    祁漠似乎比之前清瘦了不少。


    他的臉色有些白,像是多日的操勞瘦削所致,周身的氣場卻變得更強。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是邪佞與溫和並存,整個人都平添了幾分清俊的味道……


    小清警惕地蹙了蹙眉。


    喬桑榆則厭惡得想吐——不管氣質上變化多大,他還是一樣的令人討厭!


    “站在那裏幹什麽?坐下聊。”相比於小清和喬桑榆的僵硬,祁漠倒是坦然自若,徑自走過來,挑了個最寬敞的位置坐下,敲了敲桌麵,“坐。”


    祁漠身後的那扇玻璃門緩緩合上,他們從他錯身而過的縫隙中,看到了婚慶公司的員工們——都被綁著,擠在窄小的房間裏,嚇得瑟瑟發抖。


    “你想做什麽?”小清深吸了口氣,率先出聲。


    她竭力克製住了嗓音中的顫抖,用最勇敢冷靜的態度和他交流。


    “你要是怕,可以直接哭的。”祁漠嗤笑一聲,反倒是慢條斯理地翻弄著桌上的喜帖,“你和黎北晨要結婚了?挑喜帖麽?這張好看,要不要選這張?”


    “人家又不是和你結婚,用不著你操心!你留著這張白的吧,死的時候發也一樣。”喬桑榆睥睨他一眼,說話毫不留情,“說吧,找我們什麽事?”


    祁漠臉色微微一變,但良好的修養讓他強忍下了自己的脾氣,隻是朝小清指了指,示意了一下“我找的是她,你給我閉嘴”的意思。然後迴歸正題——


    “幫我約一下黎北晨吧!讓他到這裏來,我可不想他帶著很多人手的那種會麵。”丟開那張喜帖,祁漠悠然地往後一仰,“我想,這件事找你來做最合適。”


    他是真的有事要找黎北晨!


    鑒於他們兩人之前的關係非常惡劣,而a市又恰好是黎北晨的地盤……他可不想以身涉險!他是來辦大事的!


    “不可能!”小清想也沒想便拒絕,她想起之前祁漠利用過她,還打過黎北晨一槍,差點要了他的命……她絕不允許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他想引黎北晨過來重蹈覆轍嗎?想都別想!


    “真的嗎?”祁漠抬了抬眼皮,陡然掏出一把槍,利落帥氣地上膛開保險,直接對準了小清,“這樣還不打算叫她過來嗎?”


    黝黑冰冷的槍口一出,氣氛瞬間顯得劍拔弩張。


    小清臉色一白,正想說話,喬桑榆卻猛然用力一帶,將小清護在身後:“你別嚇她!有什麽事衝我來!”


    她知道祁漠不會開槍,但是小清懷著孕,也經不起這樣一嚇,她得保護她!


    “嘖嘖……”祁漠卻是惋惜地搖了搖頭,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意圖,卻忍不住提醒,“我的確是在嚇她,但對你,可是會真的開槍的!別忘了,人家身後有個男人,有價值……你呢?”……


    “黎少。”得到祁漠的消息,是在十分鍾後,下屬急急忙忙地匯報,“祁漠秘密來了a市。”


    黎北晨的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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