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了你還不知道清醒嗎?黎北晨是什麽人,會把你整得連骨頭渣都不剩!”終究是親生父親,縱使在如此危急的關頭,他也忍不住在原則問題上一番責罵。他不知道小清聽進去多少,更不知道他自己的失望成功傳達過去多少,直到那邊下屬催他了,他才交代了一聲快速掛斷電話,“離他遠一點,爸爸會盡早帶你出國!”


    等他完成這裏的一切,他就帶著女兒遠走他鄉,再無遺憾!


    可是小清沒答應。


    “我不……”她試圖講理反駁,慕向賢卻快她一步,猛地掛上了電話。


    聽著電話中的忙音,小清想站起來,再撥迴去問個清楚,但大腦中卻一陣眩暈,又猛地一下坐在了地上,脊背無力地靠著大床……她得想想:爸爸以為她徹底站在了黎北晨這邊?黎北晨派了人去殺爸爸?


    信息太多,她此時的腦袋真的消化不了。


    她該相信誰的?……


    “叮咚!”


    抓在手心的手機在此時響起,小清眯著眼睛看了一眼,是新聞頁跳出來的小標題。那上麵實時話題榜的最熱門處,顯示的是一則社會新聞——


    “a市一中現暴/力衝突,受傷人員下落不明。”


    暴\\力衝突?


    受傷人員?


    下落不明?


    那則新聞隻有拍了幾張模糊的照片,以及和爸爸描述的時間地點都一樣的場景,讓小清的腦袋一陣發懵,身上燥熱,心裏卻是一點點發涼——


    她不想相信他會動手殺她爸爸!


    但是有些事情,她必須向黎北晨弄清楚。


    可是……


    打定主意後,小清低喘著,扶持著床沿一點點地試圖站起來,她起碼也得先去房間外麵!她是真的撐不住了,但是——


    “乒!”


    沒走出幾步,她的腦袋一重,跟著眼前一黑,整個人便重重地栽下去,倒在了地板上……


    房門是在一個小時後被踹開的。


    黎北晨晚上迴來,便被告知:她今天滴水未進、足不出戶,在臥室裏關了自己整整一天。真的是打算禁食禁水和他鬧?還真是更上一層樓的無理取鬧!


    沉著一張臉,他去敲了她臥室的門,警告了幾句。


    門內卻沒有任


    何迴應……


    黎北晨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她不至於對他絲毫不搭理的!


    特別是,他剛剛的那幾句話,還提到了慕向賢的情況下。


    可她居然沒點反應……


    隻是零點一秒的思忖,黎北晨便堅定命令:“踹門!”


    ***


    房門一開,他便看到了趴在地板上的人。


    一動不動……


    其他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隻看到黎北晨已一種驚人的速度衝過去,臉上的暗沉和擔憂交雜,最後演化為難掩的複雜。他隻說了一句,一句話卻足以讓所有人膽戰心驚:“怎麽這麽燙?”


    她昏睡了整整15個小時。


    翌日下午,小清才在病床上幽幽轉醒。鼻翼間盡是濃鬱的消毒水味道,她睜開眼睛,隻能看到單調的白色,以及懸掛在床頭的鹽水吊瓶……小清愣了幾秒,大腦才重新恢複運轉:她已經到醫院了!


    她身體的燥熱感已盡消,腦袋卻依舊微微有些發脹秈。


    燒……好像是退了姣。


    她忍著眩暈的感覺,支撐著自己爬起來,這才看清周圍的環境——寬敞潔淨的單人病房,房間內隻有她一個人,旁邊有偌大的百葉窗,窗外陽光燦爛……


    等等!


    陽光燦爛?


    她這是睡了多久?!後來又是誰送她過來的?


    小清完全沒有印象。


    ***


    “嗯,我們黎總公事比較忙,這裏還希望各位多多照顧!”


    “哪裏哪裏?”


    “……”


    門口傳來寒暄示意的聲音,下一秒房門發出“哢噠”一聲細響,被人從外麵推開,然後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湧進來,還有實習生拿著病曆……而適才寒暄的那個陳澤,則默不作聲地移到了後麵,掏出手機打電話。


    “慕小姐醒了?”小清還沒有迴神,為首的主任已走上來,親自詢問病況,“現在怎麽樣,還有什麽不舒服的?”


    原本,像這種發燒感冒的症狀,他哪會親自過問?隨便找個底下的小醫生就能處理!但是對方來頭不小啊,據說是黎北晨的人,昨晚還是黎總親自火急火燎送來的……


    商業製高點的人物,他們當然也不敢馬虎,一天來查房好幾次。


    “給量個體溫看看!”


    “可以準備點流食。”


    “……”


    主任一通忙活,千叮嚀萬囑咐的,才帶著一群白大褂重新走了出去。小清坐在病床上,這才看向一直低調站在門口的陳澤——他正在打電話,正好說完最後一句:“……剛剛醒的……好的……”


    聽他說話的態度,便能對他通話的對象猜個八。九不離十。


    小清沉默著別開臉。


    陳澤掛上電話,卻主動向她走來:“黎少有個很重要的會,一會兒才能過來。他讓我先給你買點粥,你自己有想要吃的東西嗎?”


    “不用他過來了……我也沒胃口。”小清搖搖頭,喃喃開口。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嗓音多麽幹啞難聽,剛剛和那群醫生溝通,她隻是點頭或搖頭,現在才發現……她應該是發燒燒壞了嗓子。


    “要不要喝點水?”陳澤倒了杯水給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比劃了一下,“我會讓醫生給你開點潤喉的藥。要不我出去隨便買點,你看著喜好吃?”


    微微一笑,陳澤趕在她拒絕之前,想快速離開,剛走到病房門口,聽到她喑啞幹澀的嗓音,很輕很低:“……謝謝你。”


    陳澤頓時就停住了腳步,不由笑了。


    “慕小姐,其實你不用謝我。”他轉身開口,“昨天送你來醫院的人是黎少,在這裏坐了一整夜陪你的人也是黎少,他是快中午才走的。如果你真想感謝的話……”


    他麵色微赧地頓了頓,換了一種表達方式:“如果你能對我一個關係普通的人說謝謝,那對黎少……你能不能也好一點?”


    他不是想勸她對黎北晨說一句“謝謝”,而且黎北晨肯定也不想聽“謝謝”!他隻是有些看不過去,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希望她能對黎少好一點。


    畢竟,黎少對她……真的很好……


    病房裏恢複一片寂靜,小清對著幹淨的牆壁發呆,腦海中還迴想著陳澤的那句話——


    “對黎少……你能不能好一點?”


    她心微驚,心尖一陣陣地發顫、發疼。


    對黎北晨的感覺,很複雜——每一次有所感動,每一次便有所牽製。


    他在這裏守了她一夜,但是昨夜在她昏倒之前,爸爸還在電話裏歇斯底裏地罵過她,爸爸還在電話裏斬釘截鐵地控訴過黎北晨想殺他……爸爸不會騙她。


    到底為什麽?


    如果他們之間真的存在什麽恩怨誤會,為什麽不告訴她?她隻想知道真相,有錯嗎?她隻想用自己的判斷力,問心無愧地選擇……為什麽就是不可以?


    ***


    她不知道自己茫然地坐了多久。


    房間裏很靜,靜得她能聽到鹽水滴滴答答的聲音。直到後來病房的門發出“哢噠”一聲細響,被人從外麵推開,她一抬頭,便看到了匆忙趕來的他——


    高大、清俊。


    他一身筆挺的西裝,領帶打理得整整齊齊,顯然是剛從會議桌上下來。他眸色深黑銳利,卻難掩眉宇間的疲憊。和他一身形象不符的,是他手裏拎著的塑料餐盒……應該是陳澤買完了給他的。


    “醒了?”他率先出聲,倒沒有小清的那種尷尬和猶豫,對於之前吵架的事情,他也是隻字不提,仿佛從未發生,“陳澤說你嗓子啞了,還能不能說話?”


    他將餐盒放上了床頭櫃,當即傾身過來,大掌覆上她的額頭,停留了三秒移開,鬆了口氣:“總算是退了燒。”


    他做一整套動作,熟稔、自然。


    小清的身體卻是不由一僵。


    他剛剛離得那麽近,如此親昵自然,手掌寬厚、溫暖,她的鼻翼間都能聞到他的清冽氣息……好聞,安心。原來,她也在不知不覺對他依賴……


    “陳澤買了八寶粥。”他已經打開了塑料袋,將一份熱粥打開,找了個勺子攪拌了幾下,舀了一勺遞過來,“將就著先吃點。”


    她很長時間都沒有進食。


    昨晚他在這裏陪著她的時候,一直靜靜地看著——柔和的燈光下,她顯得纖細而脆弱,她比他剛剛找到她的時候,明顯瘦了幾分……他突然就歉疚。


    他沒有照顧好她。


    再然後,那些說“不寵她”的話,立即就忘得煙消雲散了。


    “我沒胃口……”小清的話還沒說完,他的勺子就已經送到了她嘴裏,把第一勺喂了進去,溫柔,卻也強勢。


    不容拒絕……


    一直到整碗粥喝完。


    兩人都是不發一言,氣氛不慍不火。


    還是陳澤推門進來,才將這種氣氛打破。他送來了小清的換洗衣服。將衣服的袋子放上了床尾後,他從口袋裏掏出兩個手機,不明真相地他把手機遞了上來——


    “慕小姐,你的手機都放在家裏了,黎少讓我拿衣服,我就順便帶過來了。”


    此話一出,他感覺到病房中的氣氛明顯一窒。


    “呃……”陳澤尷尬地看了眼屋裏的兩人,拿在手上的那兩部手機,遞也不是,收也不是……他心裏不安地嘀咕著:他送手機過來不會是火上澆油了吧?


    “嗬嗬,要不我先……”陳澤幹笑了兩聲,正試圖把手機收迴去,小清卻朝他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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