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振玄朝前走了幾步,低下頭來細心的將她唇角多出來的一抹淡紅用指尖擦去,這才直起腰來說:“你真的很適合這樣的打扮。”


    嫻靜優雅,如臨水照花。或而眉眼間也有種動人心魄的魅力,不過那是來源於某日晨起時候身著紫色鏤空睡衣故作繾綣的錯覺迴憶。


    司振玄早前與顧安童交集不多,也聽聞這是顧家這種大家族出身的大家閨秀,在豐城名門之中更是不少公子哥口中的高嶺之花,說她性情冷淡,說她曲高和寡,說她時常會給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姐姐的味道,但是後來她和自己的弟弟司嶽雲開始交往,每次見麵大多都是垂眼淺笑。


    可偏偏在外人眼裏這樣的顧安童,司振玄居然會覺著她很笨拙。


    “再休息會,吃完早飯就準備出發。”收迴手後,司振玄不著痕跡的說了句。


    謝劍晨的茶室在蓉城一個非常有名的古玩街雲海巷裏,這個傳聞已有百年曆史的老街雕梁畫棟,兩畔街景都是修葺好的老房子。


    來來往往不少遊客都在雲海巷裏穿梭,幸好謝劍晨的茶室就開在雲海巷巷口,將車子停在巷子外,步行幾分鍾就能到達。


    顧安童剛下車,就聽見不遠處傳來江暖的一聲輕笑,“哎呀,還是不肯放棄,一定要來搶這生意嘛?”


    司振玄正好從後備箱裏取出沈周的那幅畫來,餘光瞥見司嶽雲西裝革履的與江暖站在一起,顯然剛才江暖那句話他也聽見,但他居然很縱容的笑了笑,這幕令司振玄皺了皺眉,說:“嶽雲,這件事我已經準備一個月了。”


    司振玄的目標是拿下這個合作,他並不在乎最後是誰得了功勞,隻可惜近些日子因為顧安童已經讓兄弟二人之間的關係岌岌可危,即便他解釋也容易招致誤解。


    司嶽雲帶著江暖走到司振玄身邊,唇畔揚起個自然的笑意,“大哥這是說哪裏的話,你一向勞苦功高,難得休息的日子都不肯放鬆,我真是非常不解啊。”


    顧安童注意到今天江暖也是精心打扮過的,當季最熱的枚紅色襯蕾/絲連衣裙著在身上,腳上更是蹬了雙近乎十厘米的高跟鞋,妝容精致,仿佛米蘭大街上的摩登女郎。


    顧安童走到司振玄身邊,略有點驚疑的問:“江暖,你都懷孕了,怎麽還穿成這樣?”


    “要你管。”江暖瞪了她一眼,轉而嬌嗔著看向司嶽雲,“嶽雲,當初叔叔阿姨不是答應過蓉城的這攤子事情交給你來處理麽?你大哥刻意攔在這裏算什麽?”


    司振玄把沈周的山水畫交給司嶽雲,“如果你能成功我自然高興。你們去,我和安童不說話。”


    “真的?”江暖頗有點不信的看著顧安童。


    司嶽雲初初其實和司振玄感情不錯,但也在顧安童的問題上糾結不清起來。


    他自己撂了挑子,他卻根本不感謝自己的大哥婚禮上替司家撐起的顏麵,他甚至因為自己母親的話而走入誤區,直覺司振玄娶顧安童是因為他想要搶司家的繼承權,所以他更不可能對司振玄有什麽好臉色。


    顧安童雖然很想反駁,但是想到這幾次司振玄對她故作聰明的行徑已經有點不耐,思來想去隻好按捺下去,心中不斷默念著師傅教她的那句話,每臨大事有靜氣。


    最後顧安童選擇乖巧的挽著司振玄的胳膊,任他去處理眼下的事情。


    司振玄點點頭,“不說,請。”


    江暖麵露喜色,拉了拉司嶽雲的手,示意先上樓去找謝二爺,隻要能把今天的合作拿下來,以後在司氏企業,誰還敢說司嶽雲是撒手不管的紈絝子弟?


    顧安童是在江暖和司嶽雲上樓後鬆開手的,她略有點擔憂的看了眼司振玄,反倒是司振玄轉過身來問:“你剛才怎麽不反對?”


    依著司振玄對顧安童的了解,她應該是要和江暖司嶽雲對著幹的,這似乎已經成了她近期行動的主要目的。


    “我沒那麽傻。”顧安童小聲的嘟囔著,“司嶽雲沒有工作經驗,江暖不是做大事的料子,這兩個人湊在一起能把合作談下來才神奇了,你明擺著是要替他們收拾殘局的。”


    司振玄微微挑眉,“你……”


    “當然了,這次合作的功勞肯定是司嶽雲的,和你沒半點關係。我即便是心裏頭不舒服,可也不好說什麽,畢竟這是你的決定。”顧安童扭過頭來,看著不遠處的一個小攤,攤位上放著不少工藝品,攤主正在不斷的吆喝著。


    司振玄眸中難得滑過一絲笑意,伸手握住顧安童的手,“上去等。”


    這茶樓地處雲海巷的黃金地段,厚重樸實的大門上懸著一塊牌匾,上書“雨茗閣”,推開門後,幾排竹桌整齊擺放,偶有閑散遊客坐在其中,或飲茶或聊天,或當中擺著棋盤,頗有種閑敲棋子落燈花的悠然自得感。


    大門的入口處還有專門展示茶道的女子,就見她舉手投足無不優雅得體,宛然淺笑中帶著獨有的江南氣質,令人哪怕不去飲一口茶也能感覺到清澈見底的幽靜之感。


    顧安童自小跟隨師傅學習,對品茶一向有自己的愛好,鼻息間一股淡淡的茶香,令她整個人都似是沉在這進門處的風景當中。


    司振玄和門邊立著的服務生說了下,她便領著二人朝樓上走去。


    樓上有專門設立的包廂,其裝修風格與一樓又有不同,一簇簇青翠的竹子簇擁著每個小小的包廂,設計頗為別致。


    顧安童終於忍不住輕輕拉了下司振玄,“這個謝二爺似乎有點意思。”


    “接觸過幾次,挺矛盾的一個人。”司振玄簡單的迴答了句。


    看他開設的茶樓你會覺著這是個閑雲野鶴不問世事的人,可實際上他的事業心也很強,否則又怎麽會開發出和法國香水合作的生產線出來,而偏偏這種事業心又淩駕於隨性之上,聽說他隻要心情愉悅,什麽合作都好談,但如果心情不好,恐怕天大的誘/惑他也不願意和你多說什麽。


    就在顧安童聽司振玄說著的時候,不遠處的某個包廂裏突然間傳出一個男人的吼聲,“什麽都說不清楚,還到這裏來和我談合作,給我出去!”


    司振玄的雙眸微微一沉,徑直走到那包廂門前,將已經邁出來的男人給攔了迴去,唇畔揚笑的說:“謝二爺,請給振玄幾分薄麵,我們因為堵車來的有些晚,抱歉抱歉。”


    司振玄和謝劍晨說話時候的態度非常得體,與往日那種冷淡疏離的感覺大相徑庭,他招了招手讓顧安童到自己身邊,攬住她的肩膀,甚是親熱的與謝劍晨介紹,“這是振玄剛剛結婚的妻子,豐城顧家千金顧安童。”


    “謝二爺您好。”顧安童能感覺到謝劍晨看著自己的眼神陡然間一變,顯露出一種欣賞的神情來。


    其實她今天的穿著打扮也是“看人下菜”,憑借著司振玄拿的那幅沈周的山水畫以及這間茶樓,可以推斷出謝劍晨喜好什麽風格,而明顯,她押的寶比江暖精明的多。


    謝劍晨看了下她胸前掛著的古玉項鏈,“這是兩色沁?”


    沁色對於玉器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它在土裏,特別是在墓葬之中,玉器接觸的環境很複雜,泥土的多樣或隨葬的物品的豐富給玉器掛上不同的沁色。


    沁色也有不同的說法和講究,比如說顧安童此刻所戴的兩色沁,叫做天地玄黃,如果是三色沁,那便是桃園結義或者三元及第,四色沁則成為福祿壽禧,五色沁叫作五福捧壽。


    顧安童摸了下自己的這塊玉,小聲的迴答了句,“謝二爺好眼力,這是師傅早前送我的禮物,不過他自己盤的那塊五色沁玉璧,才是真寶貝。”


    謝劍晨麵色稍霽,瞥了站在一旁的司振玄一眼,“你說你遲到就遲到,非要喊自己弟弟過來做什麽?他真是一問三不知。”


    說完他倒是轉身又朝著包廂內走去,司嶽雲和江暖還坐在原處,都灰頭土臉的朝著謝劍晨訕笑著。


    “送了一幅畫來,自己說不出所以然。讓講講公司的基本情況,又說的語無倫次,這樣的準備怎麽就能過來談事情?!”


    那穿著打扮很時髦的女人說話倒是挺有條理,但是問深了卻迴答的語無倫次,謝劍晨想起剛才那糟心的經曆,隻覺惱怒。


    果然如同司振玄與顧安童所想的,司嶽雲沒有工作經驗,江暖雖然腦子靈活可終究不懂合作方麵的事情,他們一味的搶先,卻在準備工作上做的非常不到位,也難怪謝劍晨發火。


    江暖小聲的嘟囔著,“準備了一個月就準備出這樣的談話了?還以為今天就可以直接簽合同了。”


    顧安童冷冷的瞥了眼江暖,坐到她對麵,當中的位置是謝劍晨的,他麵前擺著那張沈周的山水畫,旁側放著個放大鏡。


    顯然一開始司嶽雲把畫送過去的時候,謝劍晨是非常高興的,還細細觀賞了下。


    謝劍晨坐定,又伸手取過那放大鏡,“司家這次出手也真是大方,這幅畫看著像是沈周的真跡,但如果是他的真跡,恐怕不止幾十萬的價格,但總不能真的拿個仿品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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