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突然被打開,呂飛揚拎著一袋子山竹走進來。

    陸天嶼巋然不動,但其實隻要仔細看,就能感受到他背脊的緊繃和僵硬。

    隻可惜剛進來的那隻顯然來不及觀察這些,乍然看見房間裏突然多出個大男人,立時進入了緊張戒備狀態。

    等走近從側麵看清臉形,頓時眯起眼眸,揚起的笑弧裏多了一絲懶散的氣息,莫名讓人覺得危險。“陸先生到此,有何貴幹?”

    他當然查過情敵的自然,在醫院裏第一次見到小天使,他就知道她有一個男朋友,或者說——前男友。

    陸天嶼從窒悶的心痛中迴過神,指頭痙攣般地張了張,像是被驚醒。

    “來看善善。”他的嗓音沙啞。

    旋即眸光漸深,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緊張的單手攥拳,表麵看來卻像是他放鬆了一般往椅背靠去,臉側向呂飛揚的方向,詢問她:“是他?”

    眼淚已經被擦去,呂飛揚沒有看到她神情的異樣,聽到這句莫名所以的問話,理所當然地看著葉善善。

    她笑著搖了搖頭。

    陸天嶼仿佛鬆了一口氣,但是更為複雜的感覺縈繞於心,他想起當時在意大利餐廳門口碰見的那個男人。

    冷峻,強勢,充滿嚇人的威懾力,甚至……有遊走在黑暗邊緣的血腥和危險感,提醒著他不要輕舉妄動。

    說到打贏歹徒救下了人,他也確實覺得比起這個小白臉,那個男人的可能性更大。

    如果孩子的父親是對方——

    他凝成的思緒在一瞬間變成了迷茫,即便孩子的父親不是他,又能怎麽樣?無論是不是對他有威脅的男人,難道他依舊決定娶善善,當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的父親?

    不得不說,他的情緒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

    他不想放棄葉善善,但是別說她有沒有機會原諒自己。這個沒出世的孩子橫亙在兩人之間,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無法真的說服自己,去精心養育一個沒有陸家血脈的野孩子。

    ——陸天嶼,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給你了。

    他最初聽到這句的時候覺得受傷,可是這恰恰點明了他們的處境。他覺得難過、煩躁、憤怒……和說不出的後悔。

    在他搖擺不定的時候,未來早就失去了掌控,無法盡握他手。

    他為什麽不能早一步下決定,認清自己想要的人是誰?

    或者更早一點,在選擇佳雯出國的那一天,他就應該徹底了結這份感情,而不是任其發酵,到最後,其實心裏已經沒有了那份感覺,卻被自己迷惑了。

    “……那個設計你的人是誰?”往事飛速地在他腦子裏轉過一圈,他深知沉溺於此沒有用,但是窒悶的感覺依舊無法排解,便徑自挑明了問事情的始作俑者。

    他了解善善,知道如果不是和他有關的人,她說不出“說起來,這還要謝謝你”這種刺人的話。

    她說不知道是礙了誰的眼,可是從這句能發現,她其實是知道的。

    呂飛揚深知以自己的立場,沒有辦法把這個討人厭的男人趕出去,他擔心惹來小天使的不快。加上先前又被陸天嶼的問題問的糊塗,就一直沒有發表言論。

    直到聽見這個問題,他頃刻間了解了他們的話題,勾起笑,“原來陸先生來,是想要了解這件事的真兇,那問善善這個原主未免太過殘忍。”

    “這件事我已經調查到了始末,你問她倒不如問我。”

    陸天嶼這才第一次正眼看這個男人,這一看,他才發覺自己剛剛的定義過於絕對。這個男人不是不危險,而是他懂得收斂自己的鋒芒,乍看之下人畜無害,但如果心裏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就會被他的外表欺騙,從而被他露出的獠牙撕碎。

    他向來不會小瞧任何對手,更何況事關打亂他計劃的始作俑者。他站起身,斯文卻高深莫測地道:“也好,那就麻煩你了,不必打擾善善休息。”

    呂飛揚的笑容越發燦爛。

    他先走到葉善善旁邊,放下裝山竹的塑料袋,取出一個捏碎外殼,隻餘了底殼塞到她手裏。輕聲囑咐,“還想吃別自己剝,動到針管就不好了,我馬上就迴來。”

    前後不超過三十秒,更沒有那些諸如掖被子這類假意炫耀的溫情動作,公主一頷首,騎士就功成身退地訓犬去了。

    陸天嶼下顎弧線繃起,怒焰騰躍,偏偏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態度和立場去說什麽,隻能用冷得不能更冷的聲音說:“走吧。”

    “走吧。”

    同樣兩個字,小金毛的聽起來就要隨心所欲多了,仿佛即便有泰山崩於前,也麵不改色。

    兩個人一同走到外麵,闔上了門。

    落下“哢噠”一聲輕響。

    白薇津津有味地吃完了山竹,頭枕在後,舒緩身體,閉目進入冥想。

    所謂係統,無論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隻要想,麵板都能在一瞬間彈出,很是方便。為了調/教時不破壞氣氛,她偶爾會取消提示音,所以要等結束才能看到數值。

    泛起幽綠光芒的悔過值從45%一步步升到60%,著實叫人滿意。

    雖然她知道陸天嶼一旦確定懷孕的月份,就知道她撒了一個謊。但是那又怎麽樣呢?她寧願撒謊也不想承認孩子的父親是他,她表現出來的感情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一切難道不會讓他覺得恐慌和後悔嗎?

    所謂悔過,可不全是內疚愧疚,曾經得到的東西失去了,才是最痛的。

    他擁有過葉善善那份最單純美好的感情,但是因為一個女人的介入,因為他自己的左右搖擺,在他最終發現自己的心時,卻失去了它。這一刻他所能感覺到的後悔,恐怕無法比擬。

    ·

    房門又一次被推開,進來的卻不是剛剛出去的兩個人,而是江駱。

    “咦,你怎麽來了?”葉善善覺得詫異,自從住院之後,小金毛幾乎是一有空就來報道。但是這位就隻在最初送她來醫院的時候抱了她一程,之後很少露麵。

    那個不怎麽顯眼的數值,也讓她知道任重而道遠。

    “我剛剛看見了飛揚和上次糾纏你的那個男人。”他聲音低沉地換了話題,顯然覺得她剛剛的問題毫無意義。

    “哦,他想了解我住院的始末,小金毛去給他講解了。”

    江駱頷首。

    葉善善看著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娟秀的眉毛一蹙,覺得不太對,仔細想了半天,才試探地問:“陸天嶼怎麽知道我住院的消息?”

    就是安小意,因為趕企劃案這段時間加班太忙,她都沒有告訴她這件事。

    江駱倒也沒有隱瞞,“他打電話來,我就告訴他了。”

    她莫名覺得氣悶,咬著指甲看他。

    “這是什麽壞習慣。”他皺起眉,捉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指帶出來。

    葉善善確實是喜歡咬指甲、咬吸管這類孩子氣的動作,據說是因為小時候母親的奶水不夠,餓怕了,長大之後無論怎麽糾正都改不過來。

    明明很可愛的小動作,因為背後的理由,總讓人覺得有點心酸。

    江駱不知道,但就是莫名不慣見她這樣的動作——他基本上不愛管這些閑事,除非是親人或認可的弟兄。

    “你

    為什麽告訴他?”她悶聲悶氣地問。

    “我以為你會有話想和他說——比如腹中的孩子。”他輕描淡寫地道。

    她卻察覺到了他另含的意味,“你什麽意思?”

    “那個男人叫陸天嶼對嗎。”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深邃如子夜的眼睛裏警告的意味濃厚,“你既然懷了他的孩子,就不要來招惹飛揚。”

    ·

    這邊病房裏的氣氛忽而變得緊張,另一邊的陸天嶼和呂飛揚看上去還算和諧——也隻是看上去而已。

    被問訊的歹徒不是什麽硬骨頭,不必屈打,一拖到青狼幫刑堂就什麽都招了,順便還把交易的照片交了出來。他們出來混江湖,免得買主臨時反悔,都會錄電話、拍照片作為證據,隻要交易成功,就會毀掉證據,雙方滿意。

    這都是不成文的規定。

    現在交易未成,照片自然還在他手上,然後在呂飛揚到刑堂詢問進展時,被上交給了他。這會兒他不必說別的,單單把交易的照片給他看,跟著端起似笑非笑、嘲諷十足的表情,就夠陸天嶼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我知道了。”

    “光知道就夠了?”有別於葉善善麵前乖順的模樣,此刻他曲肘靠在落地窗的護欄上,勾起嘴角,手裏的銀身zippo打火機大開大合,有著自己張揚的節奏,那打火機摩擦的清吟不容人忽視。

    陸天嶼神情沉肅下來,他抿起薄唇,“接下來的事不必你管。”

    他自然會給善善一個交代,不必要一個外人來提醒他怎麽做。

    呂飛揚輕巧拿迴他手裏的照片,懸在打火機上空,火舌一竄,頃刻間燎黑了一角。

    慢悠悠地看著宋佳雯那張與小天使相似,卻令他厭煩的臉盡數化作灰燼飛進垃圾桶,他才一笑道:“你放心,我不管你怎麽做,我隻管——自己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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