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來。


    山腰的棱角處,蘇牧站在一灘血水中央,腳下是昏死的夷怪。跟修煉過源氣訣的蘇牧相比,單純的身體強度跟力量上,最後勝出的是蘇牧。


    莫名其妙滋生的戾氣,隨著夷怪的死亡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牧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這份情緒,卻摸不著任何頭腦:“難道是修煉源氣訣的後遺症?不應該啊,自己那個木棒師傅可沒說過。”


    其實認真想想,蘇牧覺得自己身上確實有很多不同尋常的地方,記憶力強悍,頭腦發達,忍耐力驚人,尤其是聽力,在修煉源氣訣之前就已經達到了一種相當恐怖的程度。現在,靈海深處竟然還隱藏著一股莫名的戾氣,兇殘賤惡。


    說蘇牧是正常人,連他自己都不信。


    不然黑色日記本為什麽偏偏找的人是他?


    當時的蘇牧,手無縛雞之力,別說保護李悠然,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這一切的背後肯定還隱藏著某些秘密,蘇牧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查查,自己不能連自己都搞不清楚,那樣太可悲了。


    前世今生的說話,原本是迷信,蘇牧之前是不相信的,可現在不相信也得相信,連吃人的鬼怪都隨處可見,再生輪迴也就不足為奇了。


    蹲下身子,拿出日記本朝夷怪的身上拍了一下,收走這隻三屍怪的鬼怪之力,蘇牧強忍著全身的疼痛,開始打量遠處的山尖。


    那個背對自己,穿著鎏金黑袍的影子依然一動不動的盤坐在山尖之上。


    源氣波動不如方才大巴車出現時明顯,若是仔細感受,依然能察覺到。


    為了老師跟同學的性命,蘇牧決定過去看看。站著不動的時候,感受的不是很真切,現在稍稍移動身子,渾身上下就是一陣抽瘋般的劇痛,仿佛所有的肌肉都被拉開了一般,撕裂感跟刺痛感襲遍全身。


    深山之中,哪裏也不會找到診所,更不要提救助,隻能自己克服。


    緊咬著牙關,蘇牧一步一步朝著對麵的山尖走過去。大山之中,目測的距離跟實際的距離往往會有驚人的差距,從蘇牧擊殺夷怪的位置爬到對麵的山尖,需要先往前爬過一個小山坳,然後再爬上山尖,類似一個駝峰的形狀。


    隻是期待那個黑袍不要太早離開。


    每走一步,都會讓傷口撕裂一點,額頭的汗混雜著鮮血,舉步維艱。


    蘇牧幾乎每走出一百步都要喘息一會兒,實在是太煎熬,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能不能爬到對麵的山尖?如果爬上去了,怎麽麵對那個黑袍?


    如果真是壞人,免不了還有一次對決,就自己現在的模樣,別說擊敗那個明顯異於常人的黑袍,就算是一個身強體壯的成年人,拚死命跟蘇牧打,都不一定會輸。


    “這特麽過去不是找死嗎?”蘇牧在心裏對自己說著。


    “還是太年輕。”


    “還是太天真。”


    可不過去嗎?蘇牧又真是於心不忍。


    如果走出大山的關鍵就在這個黑袍身上,那就算自己下了山,找到楚建國,結果依然是圍著加油站打轉。今天晚上來的是三屍怪,明天晚上就可能有其他鬼怪。


    “天真就天真吧。”


    “我傻我驕傲。”


    蘇牧勸了自己一句,改變不了別人,改變不了環境,那就去改變自己。


    他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天生善良。


    然而,善良不能當藥吃,該疼的地方依然是疼的無法忍受。無意識的,蘇牧體內的源氣忽然就自動開始往傷口的地方流動,一股暖暖的熱流劃過,疼痛開始明顯緩解。


    蘇牧整個人一愣:“這源氣竟然還有如此神效。”


    不再遲疑,蘇牧直接調動全身的源氣開始流轉所有傷口,果然,每流轉一遍,傷口的疼痛感就會減輕一分。跟電視劇中武林高手受傷後用內力療傷好像是一個道理,甚至那些傷口都開始產生細微的變化,血痕中血跡開始慢慢凝固,不再往外滲出。


    皮膚表麵的血跡經過山風的吹拂,逐漸變得結實。


    借著月光的照耀,蘇牧慢慢朝對麵的山尖前進,不快,但是也不慢。


    至於聶飛跟韓於幾個人,蘇牧現在已經是顧不上了,三屍怪已經被自己徹底擊殺,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現在查清楚山尖的黑袍才是重中之重。


    道路變得越來越崎嶇。


    這處的山路似乎比方才那處更加泥濘。


    雜草叢生,灌木林立。


    腳踝的位置一陣瘙癢,不用看,雨後的蚊子猖狂的厲害,蘇牧估計自己的身上最少都被叮了上百個包。他可是沒有洗澡,鮮血的腥味對於蚊蠅的刺激就好比黃金對人類的刺激一樣,隻會更強烈。


    手表跟手機,剛才在與夷怪的搏鬥中已經全部丟失,黑夜中估計早不知道甩飛到哪個草叢之中。反正這山裏也沒什麽信號,有跟沒有差不了太多。


    蘇牧通過心算估計,時間大概過去了四十多分鍾,終於靠近那個山尖。


    微弱的源氣波動依然健在,表示那個穿著鎏金黑袍的人還沒有離開。


    身體的疼痛經過源氣的治療已經減輕了許多,到了完全可以忍受的程度。


    放輕腳步,躡手躡腳的靠近山尖,右手的食指跟中指開始在空中畫符。治療身體的疼痛,大概消耗了蘇牧四分之一的源氣值,擊殺夷怪也消耗了四分之一,現在還剩餘一半,也就是說,蘇牧還有兩次符咒攻擊的機會。


    有且僅有兩次。


    蘇牧告誡自己,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發動攻擊,這已經算是他的壓箱底牌了。


    這處山尖的風明顯比方才那個位置的要大,唿嘯而過,似哨似鳴。


    蘇牧爬上去的方向,算是下風口,正好可以掩蓋自己身上血跡的腥味。皺著眉頭,慢慢在山尖的一角露出小半個頭。


    “終於可以近距離觀察那個黑袍了。”


    “還真是有些緊張。”


    “千萬不要是窮兇極惡之徒,最好是一場誤會。”蘇牧心頭的跳動明顯加快了不少。


    眼睛剛剛露出來,能夠看到山尖的情況,第一個看到的竟然就是一雙精芒閃爍的眼睛。


    場麵很尷尬。


    一陣涼風吹過,不遠處黑袍的左手微微向上抬了抬,右手則迅速背到身後,隱約間好像是一件法器。


    對方的意思已經很明顯,看到你了,出來吧。


    “嗬嗬。”


    蘇牧裂開嘴傻笑了一下,然後慢騰騰的爬上了山尖,抬頭看了看天空,低頭看了看黑袍,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個……”


    “今天月色很不錯啊。”


    “您也是來賞月的?”


    “好巧啊。”


    此時蘇牧才看清楚,這個穿著鎏金黑袍的人影,臉頰上竟然戴著一張半邊黑半邊白的太極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


    審視的盯著蘇牧,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情緒波動,但是從那雙眼眸處透露出的神色能夠猜到,人家根本就不相信蘇牧的說辭。


    傻子才會相信。


    方才剛下過大雨,現在你說來賞月?怎麽不說是來看流星雨呢?看把你能的,當別人都是白癡嗎?


    而且蘇牧現在可是一身的鮮血,這也是巧合?自己摔跤摔的?把自己摔的滿身血?


    “你怎麽不上天呢。”


    穿著鎏金黑袍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聲音沙啞的說道:“你是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


    黑袍人的聲音難聽至極,不僅僅是沙啞,還有一種肉皮摩擦的古怪聲響,在這種聲音的麵前,烏鴉叫都可以說是天籟之聲。


    “嗬嗬。”


    蘇牧尷尬的笑了一下,心裏想著:“您這三個問題問的有水平啊,世界性的哲學難題。”


    黑袍人等了片刻之後:“不說話?那就不能走了。”


    蘇牧思索了一下,終於開口:“山下大巴車的失蹤跟你有關係?”


    黑袍人一愣。


    蘇牧繼續說道:“你不要否認,我在對麵看的一清二楚,你究竟施了什麽法術,我的老師還有同學們怎麽樣了?你把他們弄到什麽地方了?”


    既然兩人已經見麵,蘇牧也沒有準備逃跑,那索性就把事情說明,看看這人怎麽迴答。


    黑袍人冷哼一聲:“原來你也是來陰山的學生,那就說的通了。”


    黑袍人停頓了一下:“讓我猜猜,你是超能力社團的社員?還是說獨自覺醒的幸運兒?”


    嗅了嗅鼻子,這人繼續說道:“身上有三屍怪的味道,看來是擊殺了那三隻蠢猴子,我很好奇,你小小年級,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眼眸一亮:“難道你身上有什麽寶物?”


    隨後黑袍人就開始小聲的嘀咕:“仙界仍下來的法寶,有好有壞,雖然多半是些垃圾,可也有威力無窮的至寶。撿漏這種事情可不分姿質,隻要福緣深厚,有大氣運,普通人擊殺一品的鬼怪也不是什麽難題。”


    黑袍人以為自己的聲音足夠小,可蘇牧卻聽的清清楚楚,心裏想著:“自己有日記本,知道一些隱秘,這個人竟然也知道的清清楚楚,難道他手裏也有流落凡間的神仙?”


    “嘻嘻。”


    “小朋友。”


    “叔叔這裏有錢,能跟你換些東西嗎?”


    蘇牧看著黑袍的作態,惡心的差點吐出來:“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嗎?我特麽都快上初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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