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四麵包圍的西夏叛軍,薛流兒咬牙切齒,困而火攻,好大的算計。


    不過好在西域深冬有雪,在極寒的氛圍下帶火箭簇的威力大大降低。


    在薛流兒的指揮下,三萬鬼軍分為一萬前軍和後軍。前軍衝鋒,要想破局,就得先將山上搭箭彎弓的西夏弓弩手殺絕,不然始終都是困獸之爭,再來薛流兒清楚的知道,一旦鬼軍和埋伏的西夏叛軍廝殺,人影混雜下,敵軍的弓弩手也會投鼠忌器。


    咻咻的箭羽音震顫地麵,三萬鬼軍衝鋒,身後不少山林草灌遭殃,頓時間火光迸發。高空中箭雨騰起再撲下,漫天火雨墜落,前軍盡頭,火芒撕扯黑暗,熾熱的白光中,照耀著每一個鬼軍的臉龐。然而他們並沒有因為畏懼停下腳步,甚至在箭簇射中時,冷言不發,滾燙的炙熱感浸上冰冷後背。


    上方,箭雨中數顆著火的箭簇,周圍籠罩之下,裹帶穿透空氣的爆響,箭簇空中翻轉後急射,轟然砸入前軍的盡頭。千軍萬馬廝殺的聲使得地麵震顫,碾壓骨肉的碎裂噗嗤摻雜濃烈血腥熱浪,帶入耳際。劍柄外,指骨拉扯疼痛未消,胸口血液浴火澆灌,前方數百人影瞬間便被火雨撕扯四分五裂,爆開的殘肢摔落,燃火合黎山。


    但哪怕如此,鬼軍前軍中也沒有一個人疼痛的嘶吼,在此壓迫下,就連人數占優的西夏叛軍不由得心中發寒。悍不畏死,甚至連疼痛聲都不會發出來的鬼軍殺敵手法極為殘忍,往往就是鐮矛劃過叛軍脖頸,便是人首分離的慘象。西夏叛軍對的這幫鬼軍,仿佛就是在直麵從地府掙脫而出的冤魂厲鬼,再加上每一位鬼軍口中都含有一件“奪魂哨”。“奪魂哨”發出的鬼聲淒厲,如同夢魘般困擾著人數占優的西夏叛軍。


    不知不覺中,西夏叛軍士氣已弱。


    薛流兒腳步輾轉騰挪,在攀山的過程中不斷躲避劃空飛來的箭簇。他的視線望向那山巔之上,身著龜紋甲的屠蘇敬武,後者也朝他看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碰撞。薛流兒的眼眸中滿是灼熱的戰意,屠蘇敬武也不敢示弱,一樣冷漠肅殺地凝視著他。


    幾乎同時間,屠蘇敬武由山上奔襲而下,薛流兒由山腳沿路而上,拚殺一觸即發。


    全力奔襲的薛流兒腳尖點地,一腳踩崩一位西夏叛軍士卒的頭盔,後者頭部炸開,流出紅白之物,當場身死。


    手持刀鐮的薛流兒穿梭在奔襲而來的五位西夏軍中,身形輾轉間這五位西夏軍脖頸處皆是出現道血痕,瞬間窒息而亡。


    連串急促的破空聲在薛流兒耳邊炸開,他猛然轉身抬起刀鐮格擋。


    被擊退幾步的薛流兒能清楚地感受到刀鐮刀身震顫不止,他的目光看向在身後出刀的屠蘇敬武,冷笑:“西夏人都像你一樣,用這般不入流的手段嗎?”


    屠蘇敬武不怒反笑:“那三萬鬼軍奇襲我西夏騎軍,就不算手段不入流了?”


    薛流兒搖搖頭,“這叫兵不厭詐!”,言罷,薛流兒舉起刀鐮向前橫掠,屠蘇敬武亦是慌忙招架,讓薛流兒敗退數步。


    讓薛流兒還擺一道的屠蘇敬武眼神中殺意迸發,怒不可恕的他提起彎刀豎劈斬下,一陣陣氣浪席卷開來。


    見勢難躲的薛流兒刀鐮輕顫,一股氣旋凝聚在刀鐮之上,薛流兒並沒有打算抗下屠蘇敬武的殺招,而是直取屠蘇敬武的胸口刺去。


    屠蘇敬武眉頭輕皺,刀鐮比彎刀要長,在他的彎刀沒劈下薛流兒首級時,自己胸口恐怕就要被捅出個血窟窿。


    屠蘇敬武高喝一聲,硬生生地將彎刀軌跡收迴至胸前。


    “嘭!”


    刀鐮刀尖毫不留情地直擊在彎刀刀身之上,空中鳴響出幾股氣爆。


    兩人又一次齊齊後退。


    屠蘇敬武眼神驚愕地望著眼前這位瀟灑至極的薛流兒,原來他的虎口在薛流兒的重擊下直接張裂,鮮血沿著彎刀流淌。


    屠蘇敬武麵色漲紅,身體中的氣血湧動,就是剛剛那一擊差點沒讓五髒六腑翻江倒海。這個鬼軍將領,好大的蠻力,竟然連他都被騙過了。


    薛流兒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輕蔑笑容,在極力掩飾自己也被屠蘇敬武刀上暗勁傷到內髒,那股渾厚的內息衝撞讓他渾身上下陣陣恍惚。


    薛流兒見屠蘇敬武被自己敗退,不想給他喘息機會的薛流兒手中青筋脹起,刀鐮氣勢如虹,一往無前地朝屠蘇敬武砍去。


    刹那間,從薛流兒身上流露出的煞氣和戾氣席卷而來,籠罩著他。


    讓屠蘇敬武驚恐的是,他沒有辦法動彈,屠蘇敬武瞳孔猛縮,眨眼間,刀鐮近身。


    冷汗不止的屠蘇敬武隻感到左臂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的整整一隻左臂皆被薛流兒斬下。


    劇痛讓屠蘇敬武神識恢複清明,他握在右手的彎刀,反轉身體,撕扯劈下。


    薛流兒的後背頓時被劃開道半掌寬的血痕,脊梁處傳來的鑽心之痛幾乎要讓這位老將喪失起身的能力。


    忍著斷臂失血的痛楚,屠蘇敬武咬緊牙關,大吼一聲,挑起薛流兒的刀鐮。順勢乘勝追擊的屠蘇敬武伸腿橫掃薛流兒的身軀之上。


    勉強做護臂在胸,以慘重的代價擋下這重於泰山的一記橫掃。


    薛流兒雙臂顫抖不止,口中嘔血的他勉強靠一旁遺落在地的長矛撐起身子,身形搖晃。


    薛流兒露出沾滿鮮血的白牙,嬉笑道:“半涉駐流半席輕,倚竿閑釣洞庭魚。”


    屠蘇敬武望著有幾分癲態的薛流兒,失血過多而麵色慘白的他緊握彎刀,下一招就是決生死。


    屠蘇敬武渾身血脈湧動,手臂上青筋脹起,他用盡全力揮出彎刀。


    彎刀脫手迅雷般飛出,在空中盤旋的彎刀切開雪幕,徑直往薛流兒身上斬去。


    薛流兒猙獰長笑,長矛一挑而起,掌心拍向長矛末端助推。


    長矛化作一道虹光刺去,穿透過尚在空中飛旋的彎刀。


    伴隨血肉刺入的響聲,屠蘇敬武連人帶刀地被釘在一座巨石上。


    屠蘇敬武的嘴角抑製不住地滲血,感受到體內生機流逝的他緊緊握著穿透胸膛上的長矛。


    屠蘇敬武臨死之際淒然而笑,抬頭艱難地遙望南麵。


    他,終不能見長安。


    西夏武將,屠蘇敬武,戰死合黎山。


    -------


    統萬城外,徐扶蘇率領的一萬大梁龍騎,臨至。


    令他驚愕的是,統萬城外亦有兩萬西夏軍駐紮於此,嚴陣以待。


    站在一座山頭上的眾人遙望不遠處的統萬城。


    白易眉頭緊鎖,就連是他都沒有想到西夏軍居然會料到他們將要奇襲。


    宋如言出聲道:“扶蘇,我們怎麽辦?”


    徐扶蘇淡定自若,並沒有慌亂陣腳,他沉聲道:“兩萬步卒,扛不住幾輪衝殺。隨我陷陣便是!”


    白易和宋如言皆跪伏在地,“得令!”


    雪夜狂風怒吼疾馳過無際的平原,風沙飛雪從天邊拍來,風狂嘯著,烈馬的嘶鳴聲明朗起來,充斥滿了風聲的間隙。


    山上人影攢動,大梁龍騎靜靜的佇立在山丘上,等候領將一聲令下,萬馬奔騰!


    徐扶蘇抵在腰間易水寒的左手緩緩將劍推出劍鞘,右手握住易水寒的劍柄。


    讓狂風吹過的山林,樹梢落葉沙沙作響,大梁龍騎此刻卻靜謐萬分,唯有他一人的沉聲:“諸位,讓我們把這盛世第一麵北梁的軍旗插在西域漠北。”


    “大風起兮!”徐扶蘇舉劍高喝,豪邁闊張。


    “大風起兮!”所有人都跟隨徐扶蘇高喝,士氣高漲。


    徐扶蘇目光堅毅,遙望著山下統萬城,就讓他親手掀開這盛世帷幕!


    亞父薑詡去世前曾留下一問,問於徐扶蘇。


    徐扶蘇在此之前未曾想到過遵從本心的答案。


    若他今世為皇,一世帝君。


    國號曰何?


    徐扶蘇收斂目光,挺拔身姿,心中豪邁萬丈,紫海翻湧傾天。


    他似乎在心中告慰那天上之人。


    那就叫,大秦!


    徐扶蘇注視著山下西夏軍,他扣上了銀盔,持著腰間的易水寒,挺直脊背,聽著身後響起同樣的拔劍聲。


    徐扶蘇一馬當先,雪白頭狷吼狂奔。他甩動馬鞭,胸腔中爆發了一聲吼叫:


    “隨本世子,討個山河月明!”


    “死戰!”


    “死戰!”,萬千騎兵策馬齊行,揚起萬丈黃沙。


    鐵蹄欲踏碎天際邊角,一萬大梁龍騎伴隨震天怒吼聲起,頓時形成一道數百米長,銳利白晃的刀刃,馬嘶人吼中,槍刃刺破揚起的沙塵,將前方空氣撕破,爆聲激起後方戰鼓雷鳴。


    方型黑壓壓的西夏守軍一樣沉聲大喝,震耳欲聾中的喝聲中,向前整齊邁動步子,鏗鏘之音不絕於耳。


    西夏守軍中央的那位身高八尺,身披虎皮狐裘,目剽悍粗獷的大汗赫連勃武,怒視朝山下衝殺而來的一萬大梁龍騎。


    他怒喝:“給本汗困殺他們!”


    大梁整齊劃一緊隨踏至,畏懼於此刻毫無意義可言,攜帶對妻兒的眷念,“徐”字王旗從甲海中豎起,於大風中招展,勢必要卷開那天地浩蕩!


    北梁,風起!


    大秦,風起!


    大風起兮!亂世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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