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雪初霽,長安城遠沒有北梁大雪來的兇猛,小雪翩翩。在長安沒有在北梁過冬時節的寒冷冷意,趙曉杵在床前,目光呆呆地凝望窗外雪景。書,讀不進。劍,拿不起。帶有幾分銀裝素裹味道的長安,也提起不了窗前少年的絲毫興趣,或許是因為這座城對於他來說太過陌生。雪落窗畔,凝結為霜,他的心便又冷了幾分。


    “太子,早朝已畢。”屋外傳來一道清澈的聲音,不同於宮裏的太監尖細陰柔,他是最特別。尤其是在他告訴趙曉,他也是大師兄的朋友後,趙曉警戒的內心才稍有放下。


    “進來吧。”他知道來人是誰,輕輕喚了一聲。


    殿門讓人從外頭推開,一襲鮮紅蟒袍踏入大殿,隨手關上殿門。早朝剛下,魏忠賢就馬不停蹄地往太子東宮前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不顧忌地伸出手抓了幾份糕點,塞滿嘴巴,支支吾吾:“可把我餓死了。”


    趙曉罕有的露出一笑,坐在魏忠賢對麵,望著這個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真有本事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今天早朝都說了什麽?”


    魏忠賢吞下手中點心,砸吧砸吧嘴,咽下後又急忙給自己倒了壺水,才迴答:“有大事。”


    趙曉輕鄒眉頭,故作猜測地問:“和北梁有關。”


    魏忠賢重重地點頭,“西域叛亂,西域和北梁最為相鄰,若要打仗,北梁必要出兵。”


    “大師兄,也會上戰場?”


    魏忠賢從懷中抽出繡帕,擦嘴。“以扶蘇的性格,他沒有理由不去。”


    趙曉搖頭失笑:“是呀,就他那性子,怎麽可能能坐的住。”,他起身背對魏忠賢,不知在思慮何事。


    “怎麽,你有心事?”魏忠賢見到趙曉情緒不算高漲,隨口一問。


    “不算什麽大事,皇後要給我指婚。”


    “好事呀!”魏忠賢望向趙曉,故作歎息:“要不是我入宮當了太監,沒準現在也能文試中舉,說不上能得那狀元郎,探花郎可總是行的。”


    “得了吧你,娶一個自己都沒見過的女子,還好事呢。奉旨成婚罷了。”趙曉眼神蒼涼,自嘲。


    魏忠賢對趙曉身不由己的遭遇,說不上同情,但總歸是理解的,可憐生於帝王家,萬般不由己。


    “話說趙曉,你對那萬人之上就一點都不感興趣?”魏忠賢饒有興趣地問道。“每次來你宮中,就看到一堆道門書籍,莫非一心向道?”


    “我寧願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也不要被困在這長安城中一生一世。”趙曉苦笑不已,沮喪道:“可憐人呀,可憐。”他轉而一笑,不知是玩笑話,還是認真去講:“要是大師兄成了北梁王,帶上一口好酒,這天下就讓了吧。我們趙家欠徐家的太多了。”言至於此,趙曉不由得聲聲悲腔:“以前總聽先生教誨,說人間最好的三件事,是久別重逢,失而複得,虛驚一場。卻唯獨沒有一個和好如初。”


    “和好容易,如初多難。”趙曉言罷,隻覺心中煩悶憂愁皆湧上心頭,掩麵而泣。


    魏忠賢隻是默默地喝茶,不言不語,對於身前這位不過十幾歲的少年,他能做的少之又少。魏忠賢在那聲聲悔恨的痛苦中,迷迷糊糊間他記起還是以魏童為名的他。


    那位寒窗苦讀,甚至連書都買不起的少年。


    一世清白,卻讓老友誣陷枉死的父親死前的叮囑。


    還有那讓父親信任的老友作為,他狠!狠不得將王家滿門屠戮!


    又想起了那個在屋簷下低頭苟且為生的自己,下場落得男兒不是男兒,半殘之身!


    世人皆求榮華富貴,專權擅勢,我魏忠賢怎麽求不得?


    魏忠賢颯然而笑,伸出兩指立桌案上,手指彎曲騰空,好似一個小人兒攀爬。


    他要一步,一步,將那位視自己為兄弟的少年捧上帝位!


    他笑了,笑的肆意。


    拱君衛上,盡忠盡賢!


    -------


    華山東林學宮,凜冬飄雪,雪花紛飛間也是將這座學宮覆上一層白色衣紗。


    可文殿副殿主吳子墨可沒有閑情雅致去賞雪景,他要是再不懇求那位姑姥姥收劍,恐怕他這一畝三分地,連帶這竹屋都要被女子的劍氣削了去。


    “咻!”的一聲,劍氣沿著吳子墨頭頂盤起的發髻掠過,幾絲黑發飄零。神還沒迴過來,又是一道夾雜寒風朝他射來的劍氣,吳子墨連忙抽出木劍輕點劍氣,劍氣頃刻間分崩離析。


    吳子墨鬆了口氣,對著那位紅衣姑娘就是乞求:“姑奶奶,熏兒呀,放過你子墨叔叔行不行,再這麽撒氣下去,我的竹屋都要被你打毀了。”


    何熏兒停住劍,轉身憤怒地盯著吳子墨,兩個腮幫都鼓了起來,應該還是在氣頭上。


    吳子墨走到她身邊,躡手躡腳地取下何熏兒的佩劍,訕笑:“這北梁世子不是完好無損地迴北梁了嘛,還置什麽氣呢,不是我不想放你下山。可你父親叮囑過我,要我好好看護你這個得意門生。”


    “再說了,皇宮裏的事情,我們不好幹預。如果真讓你下了山,萬一那些人連你一起殺,或者連累了你的爹。你爹現在可是驪陽的戶部尚書了,六部尚書,堂堂正一品。要是有心人汙蔑你爹是北梁人的諜子,那就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見何熏兒眉目間的怒意稍有舒緩,吳子墨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收起那柄名為“紅袖”的劍,放在身側。


    “現在不生氣了吧?”


    “你說呢,子墨叔叔?”何熏兒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吳子墨讓何熏兒眼神盯的難受,認慫道歉:“我錯了,姑奶奶,我錯了。”


    何熏兒白了吳子墨一眼,冷不丁地說道:“在學宮求學也有快五年了,在這小山頭練劍也有三年了,什麽時候我才能下山?”


    吳子墨一愣,故作沒聽見,“啊?”但是拗不過後者的目光,隻好認慫。“等五年到了,學宮結束授課,你就可以下山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蜀中龍庭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徐遠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徐遠書並收藏蜀中龍庭傳最新章節